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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華在線閱讀 - 第49節(jié)

第49節(jié)

    “怕是湊巧罷?”皇后也是聽南華郡主說過這件事的,“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哪里就分得清什么風(fēng)濕和——那個話怎么說的來著……”

    “痛風(fēng)。”南華郡主已經(jīng)對這個詞兒很熟稔了,“說起來我當(dāng)初聽的時候也覺得詫異呢。不過郡馬說得清清楚楚的,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說的?!?/br>
    太后擺了擺手,不讓她們?yōu)檫@種小事辯駁起來:“民間郎中也是各有所長,且多有偏方奇方,遇著了拿手的藥到病除也是有的。雖說是個小丫頭,或許家里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專治這個,見多了也就識得了。不管怎樣,病好了就好?!?/br>
    南華郡主喜滋滋地道:“可不是。從前想勸他少喝一杯,比什么都難。如今不用我說,自己個兒就戒了酒。就憑這個,我若見著那女孩兒,也要好好賞她的?!?/br>
    皇后不大喜歡南華郡主。一則她總覺得太后對南華郡主更寵愛一點,二則卻是覺得南華郡主的日子比她過得自在,因此每次見了面,總?cè)滩蛔∫獎e別苗頭。此刻看南華郡主這樣歡喜,嘴便又不聽使喚,張口便道:“我總覺得沒那么巧的事,再別是有人知道了郡馬的身份,特意巴上來的罷?賞來賞去,別把人賞到你府里去了。切莫覺得十幾歲的丫頭沒心計,而今這些女孩子,精明得緊呢?!?/br>
    她說著說著,倒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忍不住就忿忿起來:“一個個做出些狐媚樣子,今兒唱歌,明兒烹茶,只管哄著皇上。你也小心些,別叫這些人把恒兒也哄了去?!?/br>
    太后聽她越說越不像樣子,不由得眉頭一皺:“說什么呢。這是在宮里,誰來哄恒兒?!苯憧墒悄先A郡主的心頭rou,皇后說誰不好,要把江恒扯進來。

    皇后不服氣地往外指了一下:“那外頭就有兩個呢。”

    這句話倒提醒了南華郡主,忙道:“快出去瞧瞧,恒兒做什么呢?”方才幾個女人說話,江恒坐著也不耐煩,這才說要去院子里看看花。

    小內(nèi)侍趕緊進來回話:“二公子在賞花。”又機靈地補充,“兩位夫人帶著人都走了?!?/br>
    南華郡主追問道:“二公子跟蔣家姑娘說話了沒有?”

    小內(nèi)侍低頭道:“說了幾句,奴婢聽著是說什么走三橋的事兒,又提花茶?!?/br>
    南華郡主想想還是不放心:“蔣家姑娘怎么說?她對著二公子——是個什么樣子?”

    這些宮里的內(nèi)侍都是粘上毛比猴兒還機靈的,聞言便知道南華郡主是想問什么,忙道:“蔣家姑娘一直低著頭,回話的時候都沒怎么看二公子?!?/br>
    南華郡主吁了口氣:“這還好。還是個知道分寸的?!?/br>
    南華郡主在壽仙宮盤問小內(nèi)侍的時候,桃華已經(jīng)跟著小于氏到了蔣梅華的居處。蔣梅華帶進宮的丫鬟沉香正在門口等待,一見小于氏便歡喜地迎上來:“夫人總算來了,娘娘都等急了。”說著,有些疑惑地看看桃華,“夫人,娘娘不是說……”不是說讓帶著家里所有的姑娘都來嗎,怎么只來了一位?

    小于氏顧不上回答沉香,邁步就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反問她道:“之前不是住在香延宮嗎?怎么換了地方?”剛才跟著領(lǐng)路的內(nèi)侍過來,她就看出不是往香延宮去的路,心里便提了起來,唯恐女兒是被發(fā)落到了什么偏僻的地方甚至冷宮?,F(xiàn)在看這宮殿雖小,收拾得卻整齊,心里才稍稍放下一點,但還是忍不住問了。

    沉香忙道:“夫人放心?;噬险f娘娘小產(chǎn)后身子弱,香延宮偏殿窄小,不宜養(yǎng)病,就遷到玉卉閣來了。這地方寬敞些,就是娘娘做主了?!?/br>
    小于氏頓時呼出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笔Y梅華住香延宮的時候,被香延宮主位的于昭容刁難過數(shù)次,小產(chǎn)之后,于昭容更是幸災(zāi)樂禍。皇帝現(xiàn)在把蔣梅華遷出來,顯然是對于昭容態(tài)度不滿,也是對蔣梅華的一種補償和體貼了。

    玉卉閣也不大,小于氏走得快,幾步就進了內(nèi)殿,隨即就喚了一聲:“梅姐兒——”聲音里隱隱已經(jīng)帶了哽咽。

    桃華抬眼看過去,嚇了一跳。雖然已經(jīng)沒什么清楚的印象,但記憶里蔣梅華是個有點冰雕感覺的纖瘦美人兒,既然能給人冰雕的感覺,那肌膚應(yīng)該是十分白皙通透的。但現(xiàn)在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女子跟纖瘦基本掛不上邊,臉色更是黃黃的,有明顯的黃褐斑,完全不復(fù)那冰肌玉骨的模樣了。

    小于氏看見女兒這模樣就心酸,拉著女兒的手好一通詢問,又抱怨太醫(yī)不頂用。蔣梅華回答得卻有些心不在焉,等她稍稍平靜一些便道:“母親,meimei們怎么沒來,這是——”

    小于氏抹抹眼淚,這才想起桃華來:“這是你三叔家的三meimei,桃華。你祖父說了,家里女孩兒年紀都不小了,也不宜進宮。桃華會診脈,讓她來給你診診脈,出去跟你祖父說說,也好開個對癥的方子,免得這些太醫(yī)糊弄你!”以前在香延宮有些話不敢說,現(xiàn)在蔣梅華自己獨居一處,說話倒是方便了。

    蔣梅華打量著桃華,神色有些復(fù)雜,聽到蔣老太爺不許家里姑娘們進宮,眉頭便不易察覺地一跳,隨即對桃華笑笑:“多年沒見,三meimei出落得我都不敢認了,沒想到還學(xué)了醫(yī)術(shù)?!?/br>
    桃華對她行了一禮,微笑道:“略懂一點皮毛,能看看脈象罷了。伯祖父擔(dān)心大jiejie,好歹知道大jiejie的脈象,才好斟酌開方子。大jiejie讓我診診脈罷?!?/br>
    蔣梅華帶了兩個陪嫁的丫鬟進宮,一個沉香一個檀香。此刻檀香正在沏茶,沉香見蔣梅華點了頭,便連忙拿了個迎枕過來讓蔣梅華搭手,又給桃華搬座椅。

    蔣梅華的手腕看起來豐潤,但桃華看看她的臉色,就知道這是虛胖。再診過她兩手的脈,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大半。蔣梅華小產(chǎn)之后,傷身還是其一,最要緊的是她心里憋了一口氣,正經(jīng)的郁結(jié)于心,以致肝脾不寧,血氣不暢,臉上才起了這些黃褐斑。

    “前頭太醫(yī)開的什么方子,大jiejie這里可還有?”

    “沉香去取?!笔Y梅華隨口吩咐,眼睛還在看著桃華,“三meimei今年有十四了沒有?”

    “已經(jīng)過了十四歲生辰了。”

    小于氏有點尷尬。桃華的生辰在三月里,但她忘記了,連長壽面都沒給桃華備一碗。也幸好蔣家人對生辰看得不那么重,否則單憑這個,傳出去她這個當(dāng)家主母就做得不合格。

    “十四了……”蔣梅華沉吟一下,“這么著,二meimei已經(jīng)快及笄了吧?”蔣蓮華是六月里的生辰,今年正是及笄。

    小于氏不知她為什么問這個,隨口答應(yīng)著,見沉香取了前幾次的藥方來,忙道:“桃姐兒快看看,可是有什么不對?”

    桃華把幾張藥方都看了看,其實都是大同小異,除了補血就是補氣,沒什么特別的:“方子倒也中規(guī)中矩?!?/br>
    人的心情對健康的影響實在不小,蔣梅華現(xiàn)在這樣子,也不能說前頭的太醫(yī)開的藥不對,只是她心中郁結(jié)不解,身子就始終難好。而且這些太醫(yī)也的確不是十分用心,只管把人補起來,卻沒有考慮到別的方面——譬如說蔣梅華要如何恢復(fù)懷孕之前的纖瘦身材,要如何消除臉上因妊娠而起的色斑——當(dāng)然,也很可能,有人就是根本不希望她恢復(fù)成從前的樣子。

    于是這事就成了個惡性循環(huán):蔣梅華不好,就總要吃這些藥,但補得多了,人就虛胖,越是虛胖,就越覺得不好……

    “大jiejie應(yīng)該多活動一下,如今天氣暖了,每日至少早晚各在園子里走半個時辰才好。”

    沉香在旁道:“娘娘如今體虛,這氣血一直都不曾補回來,去皇后娘娘處請安都累得慌,如何能走那么久?!边@位三姑娘,到底靠不靠譜呢?

    “氣血不通,虛不受補,大jiejie必須活動起來,讓氣血通暢了,吃藥才有用。否則不說別的,大jiejie這腰身——”桃華往蔣梅華腰和肚子上掃了一眼,蔣梅華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

    她自然知道自己現(xiàn)在胖得跟從前判若兩人。自小產(chǎn)之后,皇帝也來安慰過她幾次,然而卻再沒被寵幸過。當(dāng)然明面上的理由是她身子尚未養(yǎng)好,但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現(xiàn)在這模樣……別說皇帝后宮佳麗不少,就是普通人家,恐怕也要有幾分嫌棄了。

    這次皇后準了她家人進宮探望,她讓母親把家里幾位meimei都帶過來,其實就是想在里頭選一個來幫忙的。蔣丹華年紀還小些,但二meimei蔣蓮華打小就生得俊俏,年紀又快及笄了,應(yīng)該頂?shù)蒙嫌脠觥V皇菦]想到,這念頭才起,就被蔣老太爺給阻攔了。

    沉香和檀香的臉,連同小于氏的,一下子都黑了。她們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提這茬的,萬沒想到桃華居然明晃晃地就說出來了。

    桃華很明白這投過來的眼刀子是個什么意思,然而諱疾忌醫(yī)是最要不得的,前頭太醫(yī)不說,是因為交情不到,敷衍著也就罷了??墒撬@次進宮,就算不看在蔣梅華的面上,也要看在蔣老太爺?shù)拿孀由媳M心盡力,若是也這么藏著掖著,有什么意思呢?

    “大jiejie的脈象,我回去稟告伯祖父,自然有合適的方子開過來。但是大jiejie自己也必得要配合著才好。有些話太醫(yī)們不好說,我跟大jiejie是自家人,若不說出來就是欺瞞了,有弊無利?!?/br>
    “你說?!笔Y梅華當(dāng)然還是盼著自己能恢復(fù)如初,能自己得寵,誰愿意在這種事上靠別人呢?

    “人體諸病,皆由氣血不通而來。大jiejie看這個茶壺,總要揭了蓋子才好往里注水,若是蓋子蓋得牢牢的,任你拿一桶水來澆下去,里頭照樣是空的。大jiejie如今身子虛,氣血卻不通暢,所以虛不受補,這些補藥吃了也不見什么成效,必得活動起來,令氣血運行通暢了,再用藥才事半功倍?!?/br>
    ☆、第63章 設(shè)計

    蔣梅華眼帶希望地問:“若是每日走一個時辰,可能恢復(fù)如前?”

    這個桃華可就不能保證了。產(chǎn)后恢復(fù)身材這種事,有人能做到,有人就做不到,這也不僅僅是運動量和飲食的問題,也有個人體質(zhì)的原因。

    如蔣梅華這種,如果換了后世,桃華會制訂一個合理的運動計劃,半年怎么也給她調(diào)理回來了??蛇@是在宮里,每天疾行就是極限了,連跑步大概都是不可能的,桃華怎么能下這個保證?而且蔣梅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歲,跟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比起來,體形發(fā)生一點變化也是很正常的。

    “大jiejie,身子康健才是最重要的。每日早晚各疾行半個時辰,放寬心思,輔以用藥,過個半年必然比如今大有起色。我知道大jiejie從前纖瘦,但年紀漸長,略豐滿些也是正常的,并不必一味追求,應(yīng)以氣色上佳為最優(yōu)?!?/br>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難道如今的皇帝喜歡趙飛燕?

    “半年……”蔣梅華只聽見了這兩個字,頓時心里一涼。宮里新進了一批年輕貌美的嬪妃,正新鮮著呢。她小產(chǎn)已經(jīng)半年,皇帝為了安撫她多來幾次,現(xiàn)在也漸漸淡了,若是再等半年,皇帝恐怕都要不知道她是誰了,“不能再快些么?”

    桃華搖搖頭:“大jiejie,欲速則不達。”快速減肥并不是不可能,但會傷身。尤其蔣梅華現(xiàn)在不止是身子虛胖的問題,還有她的臉色呢,“大jiejie這段日子,最好也不要再用脂粉了。”

    蔣梅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為今日來的是自己親娘,她才沒用很厚的脂粉來遮蓋自己的臉,但仍舊還是敷了一層的。若是不用……皇帝來了,這張臉還能看嗎?

    “有勞三meimei了。昨日皇上賞了幾樣點心,meimei到那邊略坐坐,用杯茶?!?/br>
    沉香連忙過來,帶著桃華出去了,蔣梅華頓時倚在座椅里苦笑起來。

    小于氏一直在旁邊眼巴巴地聽著,這時才道:“梅姐兒,我聽著桃姐兒說的……仿佛也有道理……”她雖不通醫(yī)術(shù),但幾次有孕,蔣老太爺都說過要適當(dāng)活動的話。這會兒聽了桃華的話,忽然想起來,蔣梅華從小就好靜,讀書寫字一天都不挪窩,那時候蔣老太爺仿佛也說過,女孩子家文靜雖好,也不要坐得太久了。兩相對照,她倒是對桃華的話信了幾分。

    蔣梅華疲憊地搖了搖頭:“三meimei說的或有道理,但——母親,你也聽見了,三meimei方才說總要調(diào)理半年,還讓我不用脂粉,您看我的臉,不用脂粉,皇上來了能看嗎?”宮里的妃嬪們,個個都想盡辦法養(yǎng)得肌如冰雪,偏她臉上沉黯發(fā)黃,皇帝能看得上眼才奇怪了。

    小于氏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都是這小產(chǎn)害的!天殺的——”后面的話咽回去了,雖然都知道多半是皇后下的手,但總不敢這樣直白地說出來。

    蔣梅華慘然一笑:“也是我大意了。罷了,半年我是等不得的,母親不知道,近來皇上除了去皇后和淑妃處,就是新來的妃嬪了。就連于昭容,也不過上回借著大公主病了,才能讓皇上去看了兩眼?!?/br>
    小于氏眼淚汪汪地道:“我這次進宮來,你祖母叮囑過了,說是不要再惹太后和皇后煩心了,你還年輕,再等等……”

    蔣梅華焦躁起來:“祖母還信著太后么?若太后真顧念著同族的情份,我的孩子怎么會沒了——太醫(yī)都說了是個男胎,已經(jīng)成形了!”

    懷胎數(shù)月,硬生生被人撞得小產(chǎn),即使不說這個孩子會帶來的恩寵榮貴,做母親的也是錐心之痛。蔣梅華幾乎無一日不想起失去的孩子,此刻再說起來,忍不住又淚流滿面,引得小于氏也跟著哭起來,只道:“可這宮里,到底是太后說了算??茨阕婺傅囊馑迹羰悄悴辉性小币膊粫涞浇袢盏牡夭?。

    蔣梅華兩道眉猛地揚了起來:“難道祖母是說,我有今日,都是咎由自?。课胰舨皇翘帕颂蠛突屎?,又怎么會失了這個孩子!”

    小于氏其實也不贊同于氏的話,然而后宮的確是由太后和皇后掌握的,不低頭又能怎樣呢?

    蔣梅華狠狠地絞著手里的帕子,半晌才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聽說淑妃今日也召了家里人來,還帶了個遠房堂妹?!?/br>
    “是,方才在壽仙宮還遇見了的?!毙∮谑铣鯐r未解其意,待到見蔣梅華譏諷地一笑,才猛然醒悟,“你是說,那個姑娘是為了——可淑妃聽說是極受寵的呀?”難道也需要人來幫忙固寵?

    蔣梅華冷冷一笑:“雖說有寵,可也是個沒福的?!眱纱斡性校瑑纱涡‘a(chǎn),如今身子聽說也不大好,想再有孕也難了,自然要找個年輕身子好的過來,倘若能生個兒子,放在自己名下養(yǎng)也是一樣的。

    “她打的算盤倒好……”小于氏猶未發(fā)覺蔣梅華這番話真正的意思,直到發(fā)現(xiàn)女兒一直盯著自己,這才有些疑惑,“怎么……”

    蔣梅華嘆了口氣,只能明說:“母親,淑妃得寵尚且如此,我這里——”還遠不如淑妃呢。

    小于氏吃了一驚:“你是想——”難怪讓她帶上家里所有的女孩兒進宮呢。

    蔣梅華至此也不藏著掖著了,一指偏殿,壓低了聲音:“二meimei幾年沒見了,出落得如何?跟三meimei比呢?”

    小于氏還在震驚,木然答道:“蓮姐兒生得倒是極清秀的,不過還比不得桃姐兒生得好?!闭f完了才反應(yīng)過來,“可你祖父是不肯的呀?!币蝗灰膊粫f姑娘們大了不宜往宮里去,原來老太爺那個時候就猜到大孫女的心思了嗎?

    “再說,你二叔那里怕是也不肯的?!笔Y鑄夫婦就只有一子一女,愛蔣蓮華如同珍寶,看日常用度就知道了,“這些日子,已經(jīng)在京里到處給她尋親事了……”小于氏猶豫一下,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我瞧著,你二嬸是瞧上了福州知府的兒子?!?/br>
    “是跟安郡王定了親事的崔家?”蔣梅華一哂,“二叔現(xiàn)在不過是個七品罷?”福州知府是正四品,差著好幾級呢。

    “可是有陸大將軍提攜呢?!毙∮谑弦徽f起蔣鑄一房來就要皺眉,“再說,那一回也是救了福州,若不然,他們也跟崔家掛連不上。如今倒好,崔家那大姑娘病怏怏的總是不好,你二嬸三不五時的就要過去探望,今天送人參明天送燕窩,好不親熱!”

    蔣梅華把手一擺,并不在意:“便是他們不愿意,只要皇上看中了,難道還敢抗旨不成?何況縱是開始不愿,等得了寵也就情愿了?!?/br>
    “這倒也是……”小于氏想了一想,心里還是有些虛,“可若是被太后知道,她若惱了,那你的日子豈不更難過?就算再送了人進來,也未必就能得好呢。”

    蔣梅華冷冷一笑:“母親當(dāng)皇上就喜歡被太后和皇后轄制著嗎?”

    “噯——”小于氏險些要去捂女兒的嘴,“這,這可不能亂說?!?/br>
    蔣梅華擺擺手:“也就是在這里跟母親說說罷了,若還是在香延宮住,我且不敢說話呢。母親想想,皇上眼瞧著就快三十歲了,還沒個兒子,皇后明擺著是自己不能生也不讓別人生,皇上會喜歡么?”

    “這——自是不會……”憑是哪家的男人,到了三十歲也該著急兒子的事了。

    蔣梅華把聲音再壓低些:“皇后憑什么這么囂張?不就是因為外頭——于半朝么?”

    成婚十年,未有所出,這換到哪一家里,嫡妻都該張羅著給丈夫納妾生子了,哪怕生個庶子,也比斷了香火好。可皇后偏不,她自己生不出兒子,也不讓別的妃嬪生。須知七出之中,妒占其一,無子占其二,皇后這是一下子占了兩條兒,即使她是一國之母,歷朝歷代也少見敢這么干的。她憑借的是什么?就是母族的權(quán)勢!

    “那——”小于氏隱約想到了丈夫曾經(jīng)漏過的口風(fēng),“你是說,皇上——忌諱于家?”

    蔣梅華冷笑一聲:“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

    皇帝登基的時候才十八歲,雖是先帝長子,但生母身份太低,還是因著養(yǎng)在當(dāng)時的皇后膝下才得封太子的,從這點上來說,于家是有從龍之功。然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隆慶十年,皇帝在那個位子上已經(jīng)由少年成長為壯年,他怎么可能還愿意被太后一族拿捏在手里呢?

    “更何況,于閣老年紀可大了,他門生雖多,可家里幾個兒子都不爭氣,就是同族的子侄也不很出色?!庇诎氤及氤亩鄶?shù)是他的門生、姻親,這當(dāng)然是天然的盟友,但還比不上同姓一族的人可靠。

    這些話,蔣鈞偶爾也會提到,小于氏雖不懂外頭的政事,也覺得丈夫說得對?,F(xiàn)在女兒也這樣說,她心里也就活動起來。何況好好的一個皇子外孫就那么被人搞掉了,女兒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心里怎能不恨呢?

    “可若說——怎不就挑了桃姐兒?你們姐妹幾個,還是要數(shù)她生得最好?!笔Y蓮華秀雅,卻嫌單薄了些。蔣丹華與桃華同是明艷一型,但縱然于氏是親娘,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就比桃華生得好。蔣杏華倒是楚楚生憐的,只是也遜色幾分。

    蔣梅華向偏殿的方向看了看,有些猶豫:“我看三meimei不是個肯聽人擺布的?!鳖^一次進宮,見了自己這個婕妤娘娘卻沒半點奉承之意,說起病癥來侃侃而談,甚至絲毫不因自己的反應(yīng)而有所改變,這可是個有主意的丫頭。

    “不過是在家里做主慣了,你祖父又寵著,脾氣自然大些?!毙∮谑系共灰詾槿唬霸僬f,你祖父既然讓她來給你診脈,倒能多進宮幾次,若說要帶了蓮丫頭來,倒有些為難了……”

    蔣梅華沉吟片刻,道:“那便先試試罷。這些日子太后在用藥,皇上每日都在午時過來探望。從我這里出去,恰好遇得上?!?/br>
    母女兩個在這里喁喁私語,桃華在偏殿里已經(jīng)坐定,跟沉香說起話來:“這一批新進的妃嬪,你可都見過的?”

    “奴婢跟著婕妤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見過幾次?!?/br>
    “有位陸寶林,可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