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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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撲鼻一股腐臭氣味,一個孩子躺在一塊席子上,身下一片污穢。孩子大概有五六歲大,雖然還在小聲哭著,卻已經(jīng)沒有眼淚。身邊的一個婦人不停地喂他喝水,但每次喂下幾口,孩子就會嘔吐出來。 “王妃?是京城的神醫(yī)嗎?”婦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兒,我男人已經(jīng)去了,只剩這個孩兒了!” 桃華抿緊了嘴唇?jīng)]有說話。孩子口腔干燥,舌面像砂紙似的,而且心跳已經(jīng)有明顯過快的情況。最要命的是他的腹瀉不能止住,就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有一次水樣便了,如果不能靜脈滴注補液,單是脫水就能讓他死去。 “給他用藥了?” 付老郎中也是一臉慘然:“用過了,可是——”這清瘟敗毒飲的方子是比他們能開出來的高明許多,也治好了不少人,可是對有些人來說——尤其是孩子——仍舊沒有什么大用。 “試一試吧……”桃華深深嘆了口氣,轉(zhuǎn)向那婦人,“如今有種藥,喝了或許會有點用處,但也說不定根本不會好,甚至有些人禁受不住還會送命,你愿意試試嗎?” 婦人到了此時哪還顧得上什么,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立刻點頭。桃華回頭向薄荷看了一眼,薄荷便把手里捧著的罐子打開,露出里頭一些深綠色的藥湯來。 “這,這是什么?”付老郎中站得近,敏銳地從一屋臭味中分辨出一種類似發(fā)霉的氣味,正是從這藥湯里散發(fā)出來的。 “青霉飲?!边@是桃華一路上弄出來的一點青霉,這東西既談不上什么衛(wèi)生標(biāo)準(zhǔn),又談不上單位含量,完全是無可奈何的辦法,“喂他一勺吧。”治療炭疽需要青霉素肌rou注射,然而不要說桃華現(xiàn)在沒有注射器,就算有,這東西她也不敢往人的身體里注射,甚至連口服都是完全違反衛(wèi)生規(guī)定的。 婦人毫不猶豫地把孩子抱起來,將一勺子古怪的東西給孩子灌了下去,然后滿懷希望地等待著。然而事與愿違,大概一刻鐘之后,孩子開始抽搐,臉色發(fā)紫。 青霉素過敏!桃華立刻取出銀針刺人中、內(nèi)關(guān)諸xue,然而一番手忙腳亂之后,孩子還是停止了呼吸。 “這到底是什么藥!”婦人愣了一會兒,突然猛地向桃華撲過來,一雙眼睛像狼一樣冒出仇恨的兇光,“你還我兒子命來!” 桔梗兒撲上去將她擋?。骸巴蹂呀?jīng)說了,這藥喝了或許就會送命,是你說愿意試試的!” 桃華默然地擺了擺手,兩個官差上前來將婦人拖開了。明明已經(jīng)不眠不休照顧了孩子幾天,婦人瘦得皮包骨頭,可這會兒卻幾乎是兩個男人都按不住她,一面又踢又咬,一面口中放聲大罵,直罵得聲嘶力竭,嗓子都劈了還不肯住口,附近十余丈之內(nèi)都聽得見她的聲音。 ☆、第158章 生死 一旁的同知臉色都青了。他心里雖然也很疑惑王妃拿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然而那丫鬟說得沒錯,王妃剛才已經(jīng)說過,這藥若是人禁受不住就會死,是那婦人自己同意了,王妃才讓她的孩子喝下的。 如今失了孩兒,做娘的發(fā)起瘋來也是常有之事,同知心里并不是不同情,可她沖撞的是王妃,若是王妃發(fā)起怒來……匹夫一怒不過血濺五步,天子一怒卻是伏尸百萬,一個窮婦人與郡王妃比起來,簡直就如同蚍蜉撼樹一般,王妃一句話,就能將她的命也要了。 同知正在憂心,若是王妃要殺這婦人,他是求情還是不求情,就見王妃默然轉(zhuǎn)身出了屋子,似乎并沒有要治這婦人罪的意思。他連忙跟上去,正想說話,便聽王妃對付老郎中道:“老郎中也看到了,此藥有些人是禁受不住的,且服下去效果究竟如何,亦不敢說?,F(xiàn)在就交給老郎中了,若是見到不治的病人,向家人說明情況,由他們自己選擇是否服用吧?!?/br> 付老郎中看著那罐子藥,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半晌才道:“王妃,這究竟是什么藥?”方才王妃說了個藥名仿佛是叫“青梅飲”,然而這東西里頭肯定是沒有青梅的,難道是因為顏色才起了這個名字嗎? “現(xiàn)在也說不清?!碧胰A一路上搜集了好些霉變的瓜果,最后才弄出這么一罐子來,一時間哪里講得清楚,“這是試制的藥物,倉促之下,難以周全,只不過是盡人事罷了?!比绻缰罆┰剑欢〞D出業(yè)余時間再去修一下制藥的。 付老郎中躊躇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罐子,像捧著盆炭火似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那王妃如今是——” “我去瞧瞧那些天花病人,之后就要去查炭疽病的源頭了?!?/br> 這是要離開疫區(qū)?付老郎中一陣失望,只是臉上沒有帶出來:“那王妃對治天花可有良方?” 桃華搖了搖頭:“已得了天花的病人,我也沒有什么靈丹妙藥。記著,這藥只能給得了炭疽病的人用,天花是用不得的?!?/br> 兩人說著話的時候,已經(jīng)走了好幾處民居。這里都是得了腸炭疽、肺炭疽的病人,至于少數(shù)得了腦膜炭疽的病人,基本上都在病發(fā)后三日內(nèi)就已經(jīng)死去,反而一個都見不到了。 桃華在這里給兩個得了肺炭疽和一個腸炭疽的病人用了藥,其中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中年男人跟剛才那個孩子一樣很快出現(xiàn)了過敏反應(yīng),不過大約是成年人到底抵抗力略強些,在一通針灸之后人總算醒了過來,但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看起來比剛才還差。 等桃華到了天花病人的居所時,整個村莊已經(jīng)由剛才的“郡王妃來了,神醫(yī)來了”的興奮中轉(zhuǎn)為了失望——郡王妃并未如眾人所期盼的那般出手就起死回生,反而當(dāng)場醫(yī)死一人,以及險些又醫(yī)死另一人。雖然她選擇的都是之前用藥不見好轉(zhuǎn)的病人,但畢竟他們都沒死,有些看起來甚至也還不是馬上就要死的模樣,結(jié)果一劑藥下去人倒不行了,這實在是讓人難免腹誹。 天花病區(qū)基本上都是孩子,蝶衣一路跟著過來,已經(jīng)吐得胃里空空,然而一進這屋子,看見那些孩子身上生的水皰痘疹,轉(zhuǎn)頭便想將蒙面的白布拉下來再吐幾口。 桃華臉上也蒙了白布,說話的聲音有些悶,然而語氣中的嚴(yán)厲卻絲毫不減:“給我咽回去!在這片區(qū)域里不許拉下蒙臉的布來!” 蝶衣干咽了一口口水,硬生生把手停住了,勉強站直身體,看著桃華毫無忌諱地走到那些孩子身邊挨個檢查身上的痘皰,又更改了幾個孩子用的藥方,叮囑了幾聲。然而那些看護孩子的人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炭疽隔離區(qū)那邊發(fā)生的事,對于桃華的話都是木然以對,有人甚至明顯地不耐煩起來,直往薄荷等人身上看,仿佛很怕她們再拿出一罐子古怪的湯藥來似的。 這里頭,只有付老郎中全程跟隨,從桃華更改的藥方里看出了些端倪——這位郡王妃在用藥上的確比這里的郎中更高明更大膽也更精確,神醫(yī)之名,并非虛傳。 然而越是如此,付老郎中越覺得沒有信心了:如果郡王妃醫(yī)術(shù)如此高明都治不好這疫病,那西北豈不危險了?這個什么炭疽病還好些,大部分都是發(fā)作在手足面部,用藥之后有八成人都能痊愈。可是天花那個病,發(fā)起來卻是九死一生啊。如果被它肆虐起來,整個西北無噍類矣。 “王妃,您真就沒有法子?”付老郎中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桃華停下腳步,沉吟了一下:“治愈天花,我是沒有辦法,但如今有個法子,能讓未得上天花的人都再不得天花,定北侯府和王爺正在籌措此事。” “什么?還有這樣的法子?”付老郎中眼睛登時一亮。良醫(yī)治未病,若是能讓人不得天花,那比有什么治天花的靈丹妙藥更好啊。 “等事情籌備停當(dāng),還要西北的各位郎中來幫忙?!?/br> 付老郎中點頭如搗蒜:“若有此法,老朽鞠躬盡瘁,敢不效力!” 直到走出村莊,桃華才動手將蒙在臉上的白布取下來,扔在地上:“都燒了?!?/br> 蝶衣白著臉也把布扯了下來。站在這里就能聞到一股子焦臭的味道,離村莊遠(yuǎn)一點的地方是幾個大坑,里頭正在焚燒病死者的尸身,他們的家人則站在遠(yuǎn)處號啕,還有幾個失控般地想撲過去,統(tǒng)統(tǒng)被面罩白布的衙役攔下了。 桃華對著那邊看了看。前世大家都是火葬,所以這個場面對她的觸動還小些。但很顯然,隨行眾人都覺得十分難受,畢竟這時候講究留個全尸入土為安,而這樣燒成灰燼,很有種銼骨揚灰的感覺。 “不要看了,我們走吧?!碧胰A第一個登上馬車,“早點找到感染源頭,就能早些制止疫病傳染?!?/br> 沈數(shù)和桃華兵分兩路,定北侯府那里自然每天都有人送消息回去。 “郡王妃在疫區(qū)治死了人?”定北侯夫人正看著一對雙胞兒子寫字,聽見送來的這個消息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怎么回事?疫區(qū)每日都在死人,如何就說是郡王妃治死的?” 送消息回來的人低頭道:“確實是郡王妃給病人吃了一種什么藥,人就死了??ね蹂约憾颊f,這藥耐不住的人吃了就死,所以只能用來治那些必死的病人?!?/br> 定北侯夫人稍稍松了口氣:“既然是必死的病人,那不吃此藥也是死,怎說是郡王妃治死的?”郡王妃回西北來治疫,卻藥死了人,這話要是傳出去,定北侯府和沈數(shù)都要受牽累的。 來人囁嚅道:“可是有人說,那病人是不是必死,都是郡王妃一個人說了算……”也就是說,郡王妃說必死的病人,未必就是必死。 “這話是誰說的?”定北侯夫人臉色陰沉,“速速去查!此人唯恐天下不亂,恐怕沒安好心!”西北邊陲重地,最怕人心不穩(wěn),定北侯府?dāng)?shù)代鎮(zhèn)守,不知見過多少居心叵測利用各種事件散播謠言煽動百姓的事兒了,所以消息一報過來,定北侯夫人立刻想到了這一點。 來人苦著臉道:“已經(jīng)去查了,可現(xiàn)在還沒看出什么破綻來。而且……的確是郡王妃喂了藥之后,那孩子才死的。藥喂下去也就一刻,那家的婦人哭得整個村子里都聽得見,郡王妃又沒有讓人及時阻止,如今……已經(jīng)人人皆知了?!?/br> 定北侯夫人臉色陰沉:“王妃沒有阻止,其他人呢?” 來人低頭不語。王妃自己都說了,此藥或能救人,但也可能殺人,許多人都聽到了,這如何阻止得住呢? 定北侯夫人遣走了送信的人,轉(zhuǎn)眼看見一雙兒子趁著她說話的工夫就扔下了筆,正頭對著頭在那里竊竊私語,一副調(diào)皮卻又生機勃勃的模樣兒,頓時覺得心里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蔣氏弄出來的這藥,治炭疽病都能治死了人,那天花種痘之法豈不是更……她的兒子才八歲,才八歲?。?/br> “娘,你可聽說了,表嫂她治死了人——”殷茹咋咋呼呼地跑進房來,下一刻就被定北侯夫人一眼瞪了過去:“胡說八道什么!” “娘,我不是胡說,外頭都傳開了,表嫂她——”殷茹話說一半,就被母親的眼神嚇回去了。 定北侯夫人沉著臉:“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這樣胡說八道,是想西北人心不穩(wěn),想被隔離開來的那些病人都怕被治死,不肯呆在隔離之地?還是想再有得了病的人都不肯被官府知道,都悄悄藏在家中,或者逃去別處?” 殷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她自然明白,真要是鬧到百姓不再相信官府,那時候疫情的散播才真是要失控了。只怕到了那時,就是定北侯府,都只能使用強制手段,整個西北都會亂起來。萬一再被北蠻乘虛而入…… 定北侯夫人見女兒低下了頭,這才放緩了些口氣道:“你不小了,也該學(xué)著用些心思,這般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tǒng)?你也知道蔣氏如今是你表嫂,她若不好了,征明又有什么好,我們定北侯府又有什么好?” 殷茹咬著嘴唇,半晌終于沒忍住:“她本來就不該嫁給表哥!” 定北侯夫人嘆了口氣:“這話不許再說了?!币蠹疑舷露际沁@樣想的,可親事是皇帝下旨指定的,你反對難道是覺得皇帝不對么?再說——“你表哥自己也看中了蔣氏。” 殷茹把嘴唇咬得更緊,還是沒忍住自己的沖動:“表哥到底看中了她哪里?就為她生得好么?真是被狐貍精迷了心了!” 定北侯夫人瞪了她一眼:“這些話也是你說得的?沒規(guī)矩!”蔣氏的確生得好,身姿高挑,英氣爽朗不遜北地胭脂,然而眉眼又生得明麗,那份精致細(xì)膩卻是西北的女兒家們沒有的。定北侯夫人自小生長西北,美貌的女子當(dāng)然也見過,然而細(xì)論起來,竟都不如蔣氏明艷照眼之中又有幾分書卷氣的文雅。 不過倘若只是生得美貌,沈數(shù)未必就會看得上她。娶妻娶賢這個道理,定北侯夫人自忖還教過外甥,斷不會教出一個眼里只有皮相的淺薄之人。然而此次蔣氏來到定北侯府,對眾人明里暗里的冷遇如同不知,泰然自若,還能向定北侯提出以種痘之法避痘的主意。就算她這法子不管用,定北侯夫人也覺得,單憑這股子鎮(zhèn)定勁兒,蔣氏就不是個簡單的人。 “娘,可她現(xiàn)在連炭疽病人都治死了,那什么種痘的法子怕也不可靠。到時候爹爹叫西北百姓都來種痘,最后卻死了人,要如何向西北百姓交待,如何向朝廷交待?” 定北侯夫人心里一疼,忍不住又往廂房里看了一眼:“你父親自有主張?!?/br> “娘!”殷茹氣得跺腳,“爹怎么也這么糊涂——” “住口!”定北侯夫人猛地豎起了雙眉,“不許這么說你爹!他肩上扛著西北數(shù)十萬人的命,什么時候糊涂過!” 殷茹一時激動說錯了話,被母親一吼頓時清醒過來,訥訥低下了頭:“娘,是我錯了,我只是,只是怕此事不成……” 定北侯夫人冷冷地道:“不成的事情,你爹自然不會貿(mào)然去做。” “可——”殷茹不解地道,“爹要如何才能知道,這事究竟成不成?”依她看來,桃華治炭疽都不成,那治天花肯定也不成了,難道父親想的不是這樣? 定北侯夫人垂下眼睛,心里仿佛撕裂一般痛楚:“自然是先找人來試試?!?/br> “誰肯來試???”殷茹睜大眼睛,“哪戶人家肯把孩子送來試這個?” “你出去吧?!倍ū焙罘蛉伺み^臉,“今日的書讀完了?”定北侯府雖然以武傳家,但兒女也都要讀書識字,即使做不了儒將,也不能只做個莽夫。 殷茹低聲嘀咕:“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哪里還能讀得下書去……”她在房里簡直是如坐針氈,“娘,我能做些什么?這會兒我在屋里實在是坐不住。” 定北侯夫人沉吟了一下:“你也不小了,是該出來做點事。如今你大嫂有身孕,單是家里這些事就夠她cao持的,外頭的事不能再交給她了,你出來也好。你表嫂提出要辦臨時善堂,暫時照顧那些家人都被隔離起來的孩子,你不如就去辦這件事吧。” 西北是有善堂的,然而收留的都是再無親人的軍中遺孤,百姓的孩兒,最后都是送去了親戚處,因為實在負(fù)擔(dān)不起那許多人。 如今這一批孩子父母都還活著,只是需要臨時照顧一下,直接送到善堂里就有些亂。再者按蔣氏的說法,這些孩子身上可能已經(jīng)攜帶了那什么病菌,不能跟別的孩子隨便就混在一起,須得另設(shè)一處好生照顧,若發(fā)現(xiàn)有發(fā)病的,還要立刻送回隔離區(qū)去。 “這事兒無須你親自去做,卻要安排好了,若是有發(fā)病的,斷不能耽擱。這是件大事,你可能做得?”女兒雖然已經(jīng)十四,卻還未曾獨當(dāng)一面過,定北侯夫人想想又覺得不放心起來。 “能!”殷茹立刻挺起胸膛,“女兒一定仔細(xì)地去做。”能給父母分憂,還能讓表哥知道她也能做事,并不比蔣氏差,她自然會盡心竭力去做的! 定北侯夫人看她那興奮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不是兒戲,你若輕看此事,還是不要去做的好。免得到時一個疏忽耽擱了那些孩子,只怕也要出人命!” 殷茹連忙收起眉宇之間的興奮之色,低頭道:“娘,我知道了,我一定會仔細(xì)?!?/br> 定北侯夫人嘆了口氣,拉了她的手道:“一則是仔細(xì)那些孩子,二則也要仔細(xì)當(dāng)差的人,畢竟若是那些孩子身上帶了病也會傳給別人,你表嫂寫的那些什么護理細(xì)則的,一定要遵守,這時候可不是鬧氣的時候?!?/br> 殷茹心里覺得十分不自在,卻也知道輕重,點頭道:“娘放心,我絕不會疏忽的?!?/br> 定北侯夫人放了手,看女兒小鳥一樣飛也似地出去了,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恰好冷氏進來,聽見婆母嘆氣,捧了一盞熱茶過來道:“娘別擔(dān)心,meimei雖然活潑跳脫些,可也不是那等不知輕重之人?!?/br> 定北侯準(zhǔn)備給一對小兒子種痘之事,如今府里上下也就他們夫妻兩個知道,其余人全都沒聽到一絲風(fēng)聲。此刻定北侯夫人看著兒媳挺了個大肚子,心里再是憋悶痛楚也不能說,只道:“你快坐下,倒茶自有丫頭們。這些日子府里事不少,你也辛苦,就不要再做這些虛禮了。咱們娘兒們,我難道還不知道你的孝心?” 冷氏一邊坐下一邊笑道:“不過倒盞茶罷了,累不著我,也不敢說就是什么孝心了。近來事多,我偏生身子重,都不能為爹娘分憂。娘要再這樣說,我就要臉紅了。”她嫁進門來好幾年沒個動靜,婆母也不曾說過什么,就是太婆婆暗示過幾次要給殷駿房里放個人,婆母也沒照做。冷氏固然知道這是丈夫在婆母面前拒絕過,但若是婆母硬要自行其事,塞個人進來還是輕而易舉的。定北侯夫人卻沒這么做,因而冷氏心里感激,對婆母也愈發(fā)恭敬孝順。 定北侯夫人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養(yǎng)著胎,多給駿兒生幾個兒女,就是最大的孝心了。”若是從前她再不會說這樣的話,然而現(xiàn)在兩個小兒子面臨生死關(guān)頭,或許再過些日子就永遠(yuǎn)不能再見,只剩下一個殷駿,還是時時在戰(zhàn)場之上,同樣冒著生命危險。定北侯夫人心志再堅定,此刻也不由得像個普通婦人一般,說出這些生兒育女的話來。 到底做兒媳的要對婆家人察顏觀色,眼力就是比做女兒的好,冷氏細(xì)心地發(fā)覺婆母說這話的時候眼圈竟然一紅,雖然隨即借著喝茶的動作擋住了臉,但放下茶杯時眼中仍有一線水光,不由得嚇了一跳,忙道:“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此刻說也無益,定北侯夫人將涌到喉頭的苦澀又硬咽了下去,搖頭道:“并沒什么,不過瞧著茹兒也大了,再過幾年也要嫁到別人家去,也要生兒育女,所以有感而發(fā),隨口說一句罷了。” 殷茹是整個定北侯府的寶貝,冷氏不疑有它,笑道:“meimei定能嫁個如意郎君——”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一事,聲音便斷了一下。不過她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忙補道,“到時候有了外孫外孫女,娘才要樂呢?!?/br> 定北侯夫人笑了一聲道:“那也是人家的孩子,我樂什么。等你生了孫兒孫女給我,我才樂呢。”她也是個敏銳之人,冷氏那一頓并未逃過她的耳朵,接了幾句便突然道,“茹兒可是有什么事?” 冷氏嚇了一跳,忙道:“娘說什么?” “茹兒近來總有些怪。”定北侯夫人盯著兒媳,“她平日里與你好,可說過什么沒有?”女兒大了,就不愛跟娘說心事了,定北侯夫人在外頭有無數(shù)的事忙碌,實在也顧不上,倒是兒媳跟女兒親近,怕是有什么蛛絲馬跡也會在兒媳那里露出來。 冷氏脹紅了臉,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meimei——meimei對表弟,似乎是親近些……” 定北侯夫人臉色變了變,半晌嘆了口氣道:“我就怕這個,果然……” 冷氏小心翼翼地道:“母親都知道了?”那她還辛辛苦苦地瞞著,還要想方設(shè)法繞著彎地勸解,合著都白費了? 定北侯夫人嘆道:“那是我女兒,我再瞎也看得出些端倪來。只是征明自幼就定了親事,我也常與她說,原當(dāng)她……”原當(dāng)殷茹能明白,誰知道仍舊是不悟。 冷氏低聲道:“原是沒有的,崔氏暴亡那會兒,meimei才又生了心思……”有機會擺在眼前才會動心,可是這里才動心,那邊沈數(shù)就又娶了蔣氏。機會是沒有了,然而發(fā)出芽的種子,難道還能再縮回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