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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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蔣丹華聽了這句話,只把那“含糊過了”四字記在了心里,隨口道:“我曉得了。” 小于氏看她那樣兒,并不像是曉得了的模樣,不由得心里發(fā)愁,又將這話反復講了幾遍,蔣丹華便不耐煩起來,拉了小于氏的手撒嬌道:“我今日回來這一趟,日后還不知幾時能見著娘呢,娘怎么只管講這些。” “又胡說了!”小于氏快愁死了,這口無遮攔的可怎么辦喲,“逢年過節(jié),該回來的時候你婆婆自然會讓你回來的。再說出嫁了的姑娘,哪里有成日價往娘家跑的……”蔣丹華雖然口口聲聲全是抱怨,但臉色卻也不錯,顯然歐太太并不如她所說的那般難為人——當然,也可能新婦未回門之前,按慣例婆家也是不做太多要求的,等今日回去,怕就要上規(guī)矩了。 小于氏一邊想著,到底還是心疼女兒,訓了幾句便道:“廚房里都給你備下素日愛吃的菜了,還有些點心,帶著回去,孝敬你婆婆和太公公一些。”歐家準備的回門禮跟聘禮一樣并不如何豐厚,但看得出頗為用心,小于氏自然要投桃報李。因知道歐家不愛奢華,故而準備的回禮也多是自家制的東西。 蔣丹華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還是娘疼我!歐家的飯菜淡得很,半點滋味都沒有?!睔W家祖上是南邊人,重養(yǎng)生,講究清淡,雖在京城附近居住數(shù)十年,這口味上仍舊沒有改過來。 其實從前蔣老太爺也講究養(yǎng)生,并不許兒孫們的飲食太過厚味,只可惜這些年他早已不管事了,蔣鈞不重這個,于氏又是本地人,遂一家子的口味也隨了京城習俗,蔣丹華自然是吃不慣歐家的飯菜了。 “什么歐家,那是你家!”小于氏的臉剛露出點笑容,又想拉下來,自覺這臉也跟那窗戶上的竹簾子一般,卷上去拉下來變換個沒完了。 蔣丹華壓根沒往心里去,只笑著點頭。小于氏覺得自己的白發(fā)都要多長出兩根來,正想再教訓她一頓,就聽外頭報:“郡王妃來了?!?/br> 蔣丹華今日回門,姐妹們也都該過來相聚才是。無奈如今能來的蔣蓮華和蔣桃華兩個,蔣丹華都不怎么想看見,故而一聽報說桃華來了,那臉頓時落了下來:“不是說她今日要進宮,又來做什么!” “我看你真是瘋魔了!”小于氏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今兒你回門,你jiejie們自然要來?!边@丫頭簡直是拎不清,蔣鈞的差事都要靠著桃華呢,她還在這里嫌棄,“我跟你說,一會兒見了你三jiejie,給我擺個好臉出來。出了嫁的人了,也該懂事點!” 蔣丹華也不是不知道利害,只是打心里不想見桃華。她出嫁的時候雖然嫁妝才只四十八抬,但箱子并不小,且小于氏在里頭裝的都是好東西,沒有一樣充數(shù)的??墒堑搅藲W家,那些貴重的衣料首飾根本就沒機會拿出來——歐老太爺日常愛穿松江布袍子,歐太太穿的是素綢衣裳,就是歐航也不過是去衙門的時候穿得略好些,縱然她是新媳婦能穿得鮮亮些,也總不好拿那貴重的妝花織金料子出來不是? 譬如今日她回門,身上穿的這件大紅綢夾襖,邊上用暗金線織了稀疏的柿蒂紋,并不十分起眼。然而就是如此,歐太太看了都說太靡費,早上臨出門前還說這樣織金的衣裳不宜他們這樣人家穿著,新婚之時也就罷了,待過了三個月便要簡樸些云云,讓蔣丹華帶著一肚子憋屈上了馬車。 想到歐太太身上的素綢衣裳,頭上的素銀首飾,蔣丹華只覺得這日子太可怕了。難道說從此之后,她也要跟那些華美的衣裳首飾告別了不成? 相反的,桃華如今是郡王妃,衣飾自然是可著勁的往華貴里穿戴,那她日后見了桃華,還如何抬得起頭來? “又胡說了?!毙∮谑蠂@道,“你婆婆是守寡之人,自然要穿得素凈,你一個年輕媳婦,怎會讓你那般打扮?!彼矝]想到歐家如此儉樸,蔣丹華素愛華麗妝扮,自然是不習慣的,可既然已經(jīng)嫁了過去,又能怎樣呢。 蔣丹華噘了嘴,跟著小于氏去了花廳。還沒進門,就從窗戶里看見桃華穿著一襲銀紅色衫子坐在里頭,歐航立在一邊,神態(tài)恭謹?shù)卣c她說話。 這件衫子看起來是素面的,且桃華烏發(fā)如云,也只戴了一枝金鑲白玉如意頭的步搖,垂下一串翡翠珠子,并沒有那些珠光寶氣的釵環(huán)。蔣丹華一眼看見,心里就松快了些,面上也有了笑容,提起裙子跨過門檻,笑道:“三jiejie可是來晚了呢。” 一句話將將說完,蔣丹華就沒了聲音。 方才在窗戶外頭匆匆一眼,也沒看清楚,到進來了才發(fā)現(xiàn)這衫子不是銀紅色,而是珍珠紅,只是料子織得極精細,且會隨著光線明暗有些變化,是極上等的繚綾。 這繚綾產(chǎn)自越州一帶,都說是天水碧一色最為貴重,穿在身上走動起來如同水流波動,深淺不定。那個蔣丹華沒有見過,但桃華這件紅色的,卻是如云霞一般華美,在她看來,就是天水碧也不會更好了。 這樣一件衫子,加了織花繡朵反而破壞了那流動的光彩,桃華下頭也只配了件月白色裙子,裙幅邊上用略深些的藍色繡了簡單的祥云紋,看起來更像是傍晚天空之中的一抹流霞了,無論走到何處都耀眼奪目。 蔣丹華咬著嘴唇,眼睛簡直離不開這件衣裳,還是小于氏輕咳了一聲,笑道:“桃姐兒,這時候是剛從宮里出來?” 桃華的確是剛從宮里出來。趙充儀用那藥已經(jīng)兩個月了,身上的紅疹果然已經(jīng)完全消失,雖然還有些痕癢,卻是不似從前那么難耐,令人忍不住抓撓了。且趙充儀頭暈?zāi)垦5臓顩r也好了許多,連臉色也更見鮮亮,自是對桃華的醫(yī)術(shù)贊不絕口。 這夸贊可不是空口說白話就成的,兩個月來趙家在朝堂之上有不少動作,雖然不是全部對著于閣老去的,可是迂回環(huán)繞的,總是對于黨不利。這其中安郡王府當然也出了不少力,沈數(shù)動用人手替趙家辦了幾件事,也從中掌握了不少消息,算是互利互惠了。 今日桃華進宮,趙充儀就向她透了一句話:今年秋闈定下的主考是文光侯,可是底下的副主考大部分是于黨的人,其中有一個做過前頭一屆春闈的副主考,且在那次春闈之中舞弊錄取過考生,所錄取的當然也是于黨一派官員的兒孫。 這個秘密本來趙尚書是不該知道的。因為此事并非于閣老授意,而是那副主考自作主張辦的事。自然,他做得也不是十分過份,錄取的幾個考生本來就在中與不中之間,并非那等目不識丁的蠢貨,所以做起來并無什么痕跡。于閣老甚至并不知情,這里頭的好處當然也就是這副主考一人笑納了。 偏偏這取中的考生之中有一人貪杯,偶爾喝醉漏出了幾句話來,正被當時還是侍郎的趙原聽到了。 趙原此人,性情有些優(yōu)柔寡斷,但卻有一大長處便是心細如發(fā)。那考生含含糊糊的幾句話,聽在別人耳中只當他炫耀自己運氣好,但趙原聽了,卻品出了別的滋味。 那時趙家還是于黨,然而自趙充儀入宮之后,趙家人心中也不免有了些野望——皇后無子,若是趙家女兒生下皇子,將來便有極大的機會繼位,到時候就算皇后是太后,趙充儀也同樣能做太后,趙家也能與于家比肩,甚至還能更上一層呢。 這不能說是異心,趙原彼時也沒想就離了于黨。只是人總歸是有私心的,若是能做執(zhí)牛耳者,誰會甘為他人做嫁衣裳呢。因此當時聽了那話之后,趙原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嚇了一跳——春闈舞弊不是小事,若是被人揭出來,便是于閣老也要有大麻煩。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既是同黨,自然相護。趙原便私下里去打聽了一下,不過當他知道幾名考生的成績本就不是十分離譜的時候,也就放下了心。 科考一道,本來除了本事,還要看運氣,或者說,要看你是否投了座師的眼緣。除了最前頭的三鼎甲及二榜靠前那幾名之外,其余人的文章從來也不能完全壓服眾人的,尤其是三榜的那些同進士們。有時中與不中者水準并無差別,只看座師取中哪一篇罷了。似那副主考這般做法,誰也挑不出什么大錯來。 趙原放了心,也就不曾對于閣老說起此事,倒是私下里向那副主考透了幾句,又借機將那考生放了個偏遠之地的縣令,算是賣了個人情出去。 這事兒忽忽就過去五六年了,連趙原自己都快要忘記此事,偏偏今年恩科的主考名單上他又看見了這副主考的名字——這不是作文章的機會來了么? 當然這文章做不做得成還是兩可,因為那副主考此次未必還會舞弊。就算他仍舊舞弊,還用上回的法子,那也很難抓到確切的把柄,故而趙原還在猶豫。 但是趙充儀從母親口中得知這消息之后,卻有些等不得了。自她請了桃華診治之后,容貌越見光彩,皇帝往她宮里走動得也更多,眼瞧著寵愛就有了。然而皇后也越發(fā)的看她不順眼,最近明里暗里地沒少用些手段,有時甚至當面就給她沒臉。 如今趙充儀最擔心的,就是如果自己再次有孕,皇后會不會再度下手。第一次有孕之時她信心滿滿,總覺得必能保得住平安生產(chǎn),誰知事實簡直是當頭一棒。不但孩子沒有保住,生下來且是個畸胎,就連她自己的身子也虧損了不少。 從前聽母親和嬤嬤說過,小產(chǎn)對女子傷損甚大,她還不曾放在心上,直到自己小產(chǎn)這一回,才知道究竟有多嚴重。若是她再度有孕又被皇后所害,那——瞧瞧袁淑妃,一連小產(chǎn)了三回,如今聽說已經(jīng)是不能生了。若是她也落到這般地步,那就算家里立下再大的功勞,于她又有什么用呢? 若說最穩(wěn)妥的法子,自然是從容扳倒于黨之后,自己借著家中立下的功勞擠掉袁氏晉位中宮,那時再生產(chǎn)才是最好。 然而事情總不會如你所想那般,首先說晉位中宮,別看趙充儀在桃華面前說得那般有底氣,其實自己心里也是忐忑的。且女子年華易去,若是此時有寵之時不孕,待過得幾年容色憔悴,君恩不再,那時候怕是想生且不能了,誰還能讓她等到位晉中宮呢? 是以趙充儀只覺得等不得了,可偏偏父親還是那么個溫吞性子,縱然已經(jīng)決定要幫著皇帝扳倒于黨,做事還是那么瞻前顧后畏首畏尾的。如此真如螞蟻吞象一般,雖則最終必是能吞了的,然而究竟要等到幾時?難道真要等到她年華老去,到時候家族里再找個年輕貌美的趙氏女兒進宮邀寵,讓她也落得如皇后一般空有名份的地步嗎? 于是趙充儀徑自就將這消息告訴了桃華。她的想法倒是直截了當:只要找出當年那副主考舞弊的實證,這次無論他是否舞弊,都能照此推斷他舞弊,至于說于閣老不知情?錄取的都是于黨一派,說他不知情,鬼才信呢! 得了這個消息,桃華原本是想出宮就立刻回郡王府的,然而還有另一個消息,讓她不得不往蔣家長房這里來一趟。 ☆、第237章 挨打 “五meimei氣色甚好,可見日子過得不錯?!彪m然是為了別的事才過來,但今日蔣丹華回門,場面話總是要說幾句的。不過看蔣丹華這眼神,一進來就盯著她的衣裳看,那眼神怎么也不像姐妹情深的樣兒,桃華也就懶得說太多了。 歐家下聘的事兒,她當然也早就聽說了。這與劉家當初下的那點所謂遵古禮的寒酸聘禮不同,歐家乃是依著身份行事,家風素樸,最忌奢華。不過對蔣丹華來說,其實沒啥兩樣,她是個最愛奢華的人,雖然限于蔣家的家境,不可能珠圍翠繞金碧輝煌,卻也是盡量地往華麗里打扮。如今到了歐家,只怕她是過不慣的。 果然,瞧蔣丹華今兒這打扮——若按她的脾氣,三日回門定要打扮得富麗堂皇才好,這衣裳雖然不錯,可頭上的首飾卻頗為簡單,斷然不是她會選的,定是歐太太的意思。如此一想,她盯著自己的衣裳是在轉(zhuǎn)個什么念頭,也就昭然若揭了。 要說今天這件衣裳,其實桃華原是不想穿的。這衫子是繚綾,乃是初春之時越州向?qū)m里進貢之物,皇帝借著旭哥兒滿月的機會,賜下來這匹紅色的。 這繚綾難得,宮里頭也不過就是太后和皇后,還有幾位高位得寵的嬪妃有,連成親王妃都沒得著呢。桃華這里得了這一匹,未免有點兒招搖,所以原是不想穿的。只是沈數(shù)卻覺得這料子穿在桃華身上定然好看,既然皇帝賞了,穿不穿的別人也一樣嫉恨,與其空擔個名頭,倒不如索性穿上,因此立時就叫針線坊的人來裁了一件,前幾日才做好了送過來。 就為了這件貴重的繚綾衫子,桃華這兩個月也是努力鍛煉,總算趕在盛夏之時將身材恢復得與產(chǎn)前差不多,也不枉費了這件衣裳。今日穿了進宮,就已經(jīng)收獲了一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沒想到來了蔣家,還要再收一回。 小于氏見桃華說了話,蔣丹華卻只顧看衣裳,忍不住在背后輕輕掐了女兒一把,嘴上代她笑答道:“嫁到歐家那樣規(guī)矩人家,日子哪有不好過的?!迸鲞€在廳里呢,女兒如此不長心眼,叫她怎么放心得下喲。 桃華笑了笑:“大伯母說的是?!毙∮谑蠟榱伺畠阂菜闶莄ao碎了心了,這話分明是說給歐航聽的。 歐航已經(jīng)注意到了蔣丹華的目光,不過倒并未很放在心上。桃華這件衣衫確實太過光華奪目,就是他對繚綾也是只聞其名,不免要多看幾眼,何況女子家都愛些衣裳首飾之類,妻子看一看也是情理之中。 何況他今日見到桃華,心情也是頗為復雜,一時倒顧不上蔣丹華了。畢竟想當初,歐老太爺為他挑中的,原是眼前這位安郡王妃。 歐航倒并不是對桃華有什么念念不忘,更非是那等覬覦他人之妻的卑鄙之人,且他新婚燕爾,蔣丹華生得也頗明麗,行事也規(guī)矩,他對妻子還是甚為滿意的。只不過畢竟當初在興教寺初見之時,他也曾傾倒于桃華的容色,對于母親不中意她有些遺憾。 人總難免有幾分劣性,對于得不到的即使不覺得更好,也總會注意一二的。更何況如今看來,無論是容貌或是才干,安郡王妃都更勝一籌呢。 歐航倒沒有想借著妻子的才干名聲獲益的念頭,甚至他也覺得似桃華這般,難免有幾分不安于室之嫌,但桃華用牛痘之法令天下孩童都能逃脫天花之禍,卻是他頗為敬服的,故而見了面便忍不住多問了幾句種痘之事,聽桃華回答得有條不紊,顯然胸有成竹,便又敬重了幾分——這雖不是賢妻之道,卻是賢人之行哪。 這么一來,歐航的目光也不免在桃華身上多停留了幾次。 說起來桃華如今在外頭走動,眾人已都習慣了。人人皆知安郡王妃不是那普通的后宅婦人,漸漸的也就沒有人用看后宅婦人的眼光來看她了。若今日在座的是蔣蓮華,雖則同樣是姨姐,歐航定然會守著男女有別的規(guī)矩,便是同坐一廳,也必目不多視口不多言。然而遇上桃華,便下意識地覺得多看幾眼,多說幾句也是無妨的。 桃華自己當然是不會在意的。別說上輩子了,就是這一生,她在無錫也不是被拘于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到了京城之后更不必說,對于別人的目光早就習慣了。 然而這看在小于氏眼里,就覺得不自在起來。若是別的人也就罷了,她可知道當初蔣老太爺曾想將桃華許給歐航的。雖說癩痢頭兒子是自己的好,但憑著良心說,她也不能說蔣丹華比蔣桃華更好,那歐航心中,誰知道會不會也有此想法呢? 這么一想,小于氏不由得就有點著急了,手上又捅了女兒一下,笑道:“你不是說想看看從前的屋子,娘還給你留著,都是原樣呢。那院子里種的石榴今年花開得極好,你帶姑爺去瞧瞧,也沾沾喜氣兒。” 石榴果實多籽,故而習俗中與蓮蓬等物一起,都被視為“多子”的象征。而蔣丹華新嫁,正是要為夫家開枝散葉的時候,故而小于氏叫她帶歐航去看石榴花沾喜氣,倒是合情合理的。歐航也并未多想,臉上微微一紅便欣然答應(yīng)。倒是蔣丹華忍不住又往桃華頭上看了一眼,這才離去。 小于氏看女婿走得似乎也還痛快,心里才松了一點兒,轉(zhuǎn)頭向桃華笑道:“桃姐兒,難得你過來一趟,今兒可得留下來用飯才成。大伯母這里沒有什么好東西,家常菜還有幾樣,你可別嫌棄?!泵髦捞胰A多半不會留下,講幾句客套話罷了。 桃華當然不會留下。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與蔣丹華和小于氏即是如此,再說還有個妹夫在,總歸是要避避嫌的。聞言便笑道:“大伯母留飯,本不該辭的,只是王爺還在府里,還有旭哥兒……” “哎喲,這倒是大伯母疏忽了?!毙∮谑下犓⒉涣粝拢睦锞透煽炝?,兩手一拍道,“倒忘記了旭哥兒。這當娘的啊就是如此,家里有孩兒等著,哪里也留不住。說起來,旭哥兒這轉(zhuǎn)眼要百歲了吧,也不知長成什么逗人愛的小模樣了。” 若真的惦記孩子,去郡王府看就是了,又不是相隔萬里。不過桃華也只是笑笑,并不戳穿:“等他再大一點兒,帶他來看大伯母?!边@也是客套話,估計蔣家長房這邊真正關(guān)心旭哥兒的只有蔣老太爺,他自己會去郡王府看的,根本用不著帶旭哥兒過來。 “好好好?!毙∮谑蠞M臉笑容,“你伯祖母前兒還問起來呢。如今她身子不好不能出門,只惦記著旭哥兒呢。” 桃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于氏現(xiàn)在身體的確不好,但也不至于到根本無法出門的程度。她應(yīng)該屬于高血壓性心臟病,不過至少目前病情并不十分嚴重,只要保持情緒穩(wěn)定,按時用藥,并無大礙的。 “勞動伯祖母惦記了。說起來,這些日子大伯母進宮去看過大jiejie沒有?” “沒有?!弊源蛏匣剡M宮向蔣梅華說了那些話之后,小于氏就有些心虛的感覺,總覺得無法再面對大女兒,索性避著不進宮了。 桃華與蔣梅華之間結(jié)怨已久,若是沒什么事,桃華斷然不會提起蔣梅華。小于氏心里明白,因此一聽桃華說這話,頓時心便懸了起來:“可是你大jiejie她,出了什么事?” “聽說大jiejie想抬舉檀香?!碧胰A言簡意賅。 今日她從趙充儀的春華殿出來,迎面就撞上了檀香。當然了,肯定不是巧遇,而是檀香聽說了她進宮的消息,預先就到那條道上來找她的。 “抬舉……”小于氏又不是笨蛋,自然一聽就明白了,蔣梅華這是想讓皇帝臨幸檀香。 這種事在宮里其實也常見。一宮主位的嬪妃自己若不得寵,便抬舉手下的小妃嬪或?qū)m人給皇帝,若是能得了寵,其實也是把皇帝拉到自己宮里來,總歸大家都是有好處的。 蔣梅華現(xiàn)在的情況,想出這個主意也在情理之中。檀香生得不錯,尤其是一張鵝蛋臉,正是皇帝喜歡的那一種。且她是蔣梅華陪嫁的丫鬟,自然跟她是一心的,若是僥幸能生個一子半女,蔣梅華便能抱到自己膝下養(yǎng)著,既抬了孩子的身份,自己又有了依靠。 “這事兒……”小于氏這么一想,也覺得這法子不錯,上回她進宮怎么就沒想到呢?若是那時候說了,也省得大女兒怨怪她不是?弄得如今連女兒的面都不敢見了。不過,桃華這是特地來說這事兒的?這事——又關(guān)她什么事了? “這種事兒雖說是抬舉,可到底不大穩(wěn)便。何況在宮里頭,一個得用可信的人才最要緊。大jiejie總共兩個陪嫁的心腹,若是為了爭寵送出去一個,其實不大劃算。若要爭寵,倒不如撿宮人里那美貌的送上去。畢竟再是心腹,若是抬舉起來,也就不是自己人了。這種事兒,大伯母該是最明白的才是。” 檀香并不愿意去伺候皇帝。她原是有個自小訂了娃娃親的遠房表哥,想著到了二十歲就求了主子放出去嫁人的。只是后來蔣梅華中選入宮,她做為心腹丫鬟只能跟著進宮。好在如今宮里也有規(guī)矩,宮女兒到了二十五也能放出宮的,她表哥也肯多等五年,雖則是晚了些,但最后依舊能做一對夫妻。 可如今蔣梅華要把她給皇帝,這可就完全是兩回事了。一旦伺候過皇帝,她一輩子都是皇帝的人,什么出宮什么表哥,統(tǒng)統(tǒng)都別想了。 因皇帝現(xiàn)在極少涉足玉卉閣,所以蔣梅華也只是叫沉香先給檀香透個話兒,并沒來得及就做這樁事。檀香聽了沉香的意思,知道蔣梅華心意已定,簡直如五雷轟頂,好容易打聽到桃華進宮的時間,便直跑出來攔了桃華求救。 小于氏聽桃華說話,開始有些不耐——蔣梅華在宮中本艱難,否則也不能想出這個主意來。桃華不愿幫她也就罷了,何必還如此多管閑事呢?但聽到最后一句,臉色就不由得有些變了——沒別的,蔣杏華的生母春蕙,可不就是她的陪嫁丫鬟么? 說起來,一家之中,正室為尊,可抬舉起來的丫鬟們尚且有不聽話的。蔣梅華自己還是妃妾呢,若是抬舉起來的人有了位份之后跟她別起苗頭來,其實她也不能怎樣。更何況自小伺候的心腹之人對你最為了解,也知道些陰私之事,若是作反起來…… 桃華看小于氏的樣子就知道她聽進去了,遂起身告辭:“五meimei出嫁這幾日,想來大伯母也甚是思念,我就不耽擱大伯母跟五meimei敘話,先告辭了,過些日子再來看大伯母。”她跟檀香這丫頭素來也沒什么交情,不過對她念著心上人不肯伺候皇帝的行為有些欣賞罷了,如今該說的話都說了,至于小于氏究竟能不能勸動蔣梅華,也只能看檀香的造化了,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呢。 炎炎夏日本來是難熬的,但今年卻似乎過得很快,尤其是對今年秋闈要下場的人來說,仿佛是一晃眼就過去了。 蔣松華是七月初回到家中的。門上的管事一見他回來,立刻道:“哥兒回來得正好,快去勸勸老爺吧。這再過些日子就要下場了,可別把榆哥兒打壞了。” 這管事是家中老仆,蔣松華小時候還在他肩膀上騎過呢,聞言忙道:“父親在打榆哥兒?這是為什么?” 管事嘆道:“老奴也不甚明白,只聽說是為了什么話本的事兒……都是云實那不長進的,勾著哥兒學壞!” 云實也是蔣榆華的小廝,但因不大識字,素日里不如常山得用。這小子不想著多認幾個字,倒打起歪主意來。恰好蔣榆華因要下秋闈,被蔣鈞拘在書房里連門都不得出,實在無聊,便想找些消遣。云實得了這個消息,便跑去街上買了十幾本話本來。 若說話本,市面上也不知有多少種,若是云實買些什么神鬼妖仙的靈異話本來倒也罷了,偏他不大識字,竟撈了幾本風月之物來。 蔣榆華原本就有點風流癖,只是蔣家管得緊,他年紀又小,并未顯得出來。如今他已經(jīng)十五了,原就是初初有些開竅的時候,見了這風月話本頓時愛不釋手,哪還有心思讀正經(jīng)書呢。 不防他讀得正歡時,蔣鈞提前從衙門出來,到了家先來書房看他,便逮了個正著。這一怒真是非同小可,將那外面蒙了《大學》封面的話本一翻,便翻到幾句風月之詞,立時一腳踹過去,將蔣榆華踹了個屁股墩兒。 再在書房里一翻,竟然還不只一本,外頭都包了什么《詩經(jīng)》、《書經(jīng)》,翻開來卻全是偷梁換柱的,只把個蔣鈞氣得七竅生煙,當場就叫了板子來,在書房院子里按倒蔣榆華就打起來。 蔣松華聽了這話,連忙往書房去,遠遠就聽見小于氏在哭著道:“老爺,榆哥兒固然該打,可若把他打壞了,這秋闈如何下場?” 蔣鈞自幼讀書,雖則也曾跟著蔣老太爺打打五禽強身健體,但總歸還是個沒甚力氣的文人,這會兒又氣得手抖,打了蔣榆華幾板子,自己已經(jīng)先連累帶氣的直喘了。小于氏雖是個女子,但護子心切,死抱著板子,他竟抽不出來。 饒是如此,蔣榆華也被打得屁股開花,趴在院子里的條凳上動彈不得,滿口求饒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