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你有氣直說行嗎,你生氣我認(rèn)錯,想讓我怎么補償直接告訴我,這樣冷著一張臉給誰看呢?!?/br> 言小有說著也有些氣性,不禁轉(zhuǎn)過身去看著他道:“我最討厭冷戰(zhàn),有話說清楚……” 江心原本低垂的眼簾忽然抬了起來,言小有一瞬間看到他眼底濃重的心疼,下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師兄?!苯倪@時輕輕叫了他一聲。 言小有感覺自己很奇怪,好像被他這么一叫魂兒就跟著跑了一樣,莫名愣了幾秒才突然回過神似的問:“干、干嘛?” 江心看著他,又格外認(rèn)真地說了一遍:“我真的沒生你的氣,更不需要你補償什么。剛才態(tài)度不好是我的錯,對不起?!?/br> 言小有:“……別矯枉過正了……你道什么歉啊,的確是我先幫蘺蘺瞞了你,你不高興是應(yīng)該的?!?/br> 江心搖搖頭,把言小有的手給抓住了,而言小有竟沒反應(yīng)過來這樣有哪里奇怪,就這么任由他抓著。 “師兄,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沒有怪你的意思。”江心又說道。 言小有莫名其妙地盯著他看,心說該不會是自己和江蘺合起伙兒來的隱瞞把這孩子給打擊壞了吧,人都魔怔了,這說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言小有覺得自己有必要關(guān)注下師弟的心理健康,于是好言勸道:“心總,乖哈,積極認(rèn)錯是好事,但積極搶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可不是什么優(yōu)點。要我說就這樣,現(xiàn)在事情都發(fā)生了,你責(zé)怪蘺蘺也沒用,我有錯,我道歉,你原諒了我,咱這次就算翻篇了行不行?” “我怎么可能責(zé)怪蘺蘺呢。”江心忽然重重地嘆了一聲。 言小有心想這句話應(yīng)該還有下文,就沒出聲,過了片刻果然又聽江心充滿自責(zé)地說:“自從我爸走了以后,是我對她管得太嚴(yán)了,她怕我,甚至怕到出了這種事情都不敢來告訴我……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太失敗了?!?/br> 言小有聽到這里才意識到癥結(jié)所在,心里忽然就狠狠地疼了一下。 而或許是疼的這一下激發(fā)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些潛藏的父性,言小有忍不住靠近江心把他給抱住了。 他忘了自己現(xiàn)在上半身是光著的,裸露的肌膚驟然跟他人衣料相接觸的感覺很奇怪,但言小有現(xiàn)在管不了這些,他抱緊江心后柔聲說道:“你不要這么想,長兄如父,叔叔不在了,你對蘺蘺管教嚴(yán)格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沒做錯什么。只不過蘺蘺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有些事情你不能再拿以前對待小姑娘的辦法來對待她,適當(dāng)?shù)馗淖円幌路绞椒椒ň秃谩!?/br> 江心的身體有些僵硬,他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后雙手扶住言小有的腰兩側(cè),把他輕輕推開了些。 “師兄,我知道了?!苯奶痤^沖他微微笑了下,已經(jīng)看不出方才低沉的樣子,“謝謝?!?/br> “你能想通就好?!毖孕∮兴闪丝跉?,而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正赤裸著上身跟江心貼得極近,他的手還放在他腰間,雖然沒什么動作但依然讓人覺得臉紅發(fā)熱。 等等——我為什么要臉紅發(fā)熱? 言小有腦海中飛速地閃過這個問題,可是不等他想出答案江心已經(jīng)把手松開了,他又將言小有的身體轉(zhuǎn)了過去,紅花油入手,輕輕地笑了兩聲道:“師兄,我繼續(xù)幫你上藥吧?!?/br> 言小有:“……上就上,誰怕誰!” 江心笑:“那你忍住了?!?/br> 言小有:“你當(dāng)我是那種怕疼的人么?我可是——哎哎哎哎等等等疼疼疼……就不能溫柔一點嗎?!江心你最好祈禱將來別有哪天落在我手上!哎喲輕點——我說你輕點行不行啊——再輕點……啊……對對就這樣……嗯……” 江心:“……” 這臺詞,他真得一點也沒多想。 第17章 “所以師兄,你這傷到底怎么來的?”江心把紅花油放進言小有家茶幾下面的柜子里,以便最近一段時間使用。 言小有這時候剛被江心“辣手摧花”般地上完藥,整個人生無可戀地趴在沙發(fā)上,完美演繹著那句話:我差不多是條廢魚了…… 聽見江心這個問題,言小有先是眼神迷茫地看了眼自己的沙發(fā)皮,然后換了另一邊臉跟它接觸,幽幽地說:“自我評估失誤所致?!?/br> “自我評估?”江心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蘺蘺那個前男友干的?” “是他干的,但是賴我?!毖孕∮薪?jīng)過一番疼痛的洗禮已經(jīng)不太在乎面子問題了,如實說道:“我特意約他去十號樓監(jiān)控壞的那里見面,想著如果可能的話就揍他一頓,替蘺蘺出氣……結(jié)果沒想到他身高一米九,肌rou都能去打拳擊了……我就被吊打了……” 江心本來在剛看到他那身青紫之后就一直心疼得夠嗆,可現(xiàn)在聽他這么說竟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語氣極其無奈又透著股暖意,“師兄,你是通過什么評估才得出自己能去揍別人這個結(jié)論的?” 言小有聽出他有笑話自己的意思,不服氣地半側(cè)過身子瞪著他,“你敢瞧不起我?我怎么說也是條身高一米八一的鐵骨錚錚的漢子!為什么不能揍人?!我告訴你,別看我現(xiàn)在干的是文職,想當(dāng)年咱也是——” 言小有的話音到此戛然而止,江心笑著問他:“當(dāng)年怎么樣?” “當(dāng)年……當(dāng)年吶……”言小有又掙扎了一下,最后頭一埋哀嚎道:“當(dāng)年我跟你一起長大的,你讓我怎么吹?。 ?/br> 江心聽到這話嘴角禁不住揚得更加明顯,眼睛看著言小有,眼神卻仿佛有些懷念地說:“是啊,我們十三歲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四年了。” “嗯,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屁孩兒呢?!毖孕∮胁[起眼睛想了想,笑道:“你老跟在二師弟后頭,不過后來被我搶了過來,他為這事要恨死我了。” 江心搖頭笑笑,“之予不會的,他就算要‘恨’你也是因為別的原因?!?/br> “什么,萬年第二嗎?”言小有驕傲地挑了挑眉毛,“技不如人,愿考服輸嘛。再說我對他也不差啊,都認(rèn)了他做二師弟,這聽上去多親切!” “嗯,親切。” 江心一想到每次魏之予聽到言小有叫他“二師弟”時那副氣急敗壞的表情就覺得好笑。他又想了一下道:“對了師兄,之前一直沒有問過你,你那個時候轉(zhuǎn)學(xué)過來為什么直接念初二?按年齡你應(yīng)該跟我是一級的。” “唔……”言小有對這個問題的態(tài)度稍有些猶豫,等了一會兒才回答道:“我家里覺得多讀一年就多費一年的錢,雖然我那個時候入學(xué)考試的成績可以免學(xué)雜費,但除此之外還有其它的開銷,繼父說不劃算,我媽也贊同,就跟學(xué)校溝通了一下讓我直接升初二了?!?/br> “不過這樣也挺好?!毖孕∮蓄D了頓又說,“多虧這個我才能遇到戴老師做我的班主任,而且還撿了你這么個師弟,跟別人說起來很榮耀的!” 江心的眼神有些復(fù)雜,像是欣慰又仿佛帶點遺憾,他接下來有些遲疑地問道:“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跟你是同一級的話會怎么樣?” 言小有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看著他,“能怎么樣?” 江心的瞳孔微微縮了縮,放低音量似在自語:“如果你不是我?guī)熜值脑?,大概我早就……?/br> “早就什么?你到底在說什么?”言小有手腳并用地從沙發(fā)上爬坐了起來,手伸到江心眼前晃了晃,召喚他:“喂喂!走神呢?想哪兒去了?” “沒什么?!苯淖プ∷氖址诺阶约和壬希孕∮懈杏X江心此時盯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那里面似乎有些不明的情緒,讓他不太敢去仔細(xì)分辨…… “呃,對了!”言小有猛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指著門口問:“蘺蘺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剛才跟她都談什么了?” 江心不動聲色地將眼中剛剛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緒又悉數(shù)收回,正色道:“我跟她道歉了,告訴她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問題都不要害怕讓我知道,我不會指責(zé)她,只會盡全力幫她。” “這樣就對了!”言小有夸張地給他鼓了鼓掌,然后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那個前男友的事我覺得還沒有徹底解決?,F(xiàn)在他雖然已經(jīng)不太可能去散播蘺蘺上當(dāng)?shù)氖?,但他跟蘺蘺是同學(xué),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我怕他再去糾纏她?!?/br> “這事就交給我吧,我去處理?!苯拿嫔练€(wěn)地說。 “你打算怎么做?”言小有很好奇,他之前想了很多流氓方法,包括恐嚇、威脅、戴面罩綁架、拉小黑屋里做思想教育等等,但最后都被他自己給pass了,因為實在不靠譜,也太不符合他為人師表的身份。 現(xiàn)在看著江心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言小有心里就犯嘀咕,他能有什么好辦法? 江心目光一轉(zhuǎn),就見言小有正用一臉看研究報告的表情打量著自己,不禁失笑:“師兄你別這么看著我,嚇人。” “那你倒是回答我的問題啊。”言小有捏了捏自己的臉,讓表情正常了些。 江心的笑容有些狡黠,說道:“蘺蘺他們學(xué)院有個管教學(xué)的副院長是咱們的校友,去年我送蘺蘺報道的時候認(rèn)識了他,還挺聊得來,所以之后偶爾也有聯(lián)系,關(guān)系還不錯。我聽蘺蘺說她那個前男友成績不好,期末考試能掛好幾門,而重修的事就是由這位副院長來管的?!?/br> “哦——”他說到這里言小有已經(jīng)聽懂了,“你是想讓那副院長幫忙施壓?” 江心聳了聳肩,“畢竟是學(xué)生,他就不怕畢不了業(yè)么?!?/br> “哎喲我去……真托馬德?lián)p……”言小有摸著自己的心臟,默默感慨這師弟真是心黑手狠。 想想他還不太放心,又叮囑一句道:“你也別做太過了,人還年輕,我看那小孩兒其實本性也不算太壞,就是人傻了點兒,做事沒腦子,只要他以后不對蘺蘺怎么樣,你給個教訓(xùn)也就差不多了?!?/br> 江心看著他這位被人“吊打”了還幫人說話的師兄不禁無奈地笑笑,說道:“放心吧,我最多也就是警告,至于你這一身傷我就沒辦法幫你報仇了。” “報什么仇啊,我自找的?!毖孕∮杏置娉屡苛嘶厝ィ直稠斣谙掳蜕掀D難地開口:“敵我勢力相差懸殊,我還拿話激他,他不打我打誰。” “師兄,你想得是不是太開了……” “不想開點行嘛?我要是想不開,難道我倆還能蒙面去把人家找出來揍一頓?開國際玩笑。”言小有拍打著沙發(fā)邊沿滿懷怨念地說。 江心忍不住笑,正想再多調(diào)侃幾句卻聽到自己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就變得有些有趣,低頭對言小有說:“說曹cao,曹cao就到?!?/br> 言小有好奇地轉(zhuǎn)過頭看他,江心朝他笑著把電話接通,對里面道:“喂,之予?!?/br> “哎喲?!毖孕∮幸粋€鯉魚打挺坐直了。 江心繼續(xù)跟魏之予說著話:“你要回來?什么時候?” “……好,我知道了,我回頭安排一下時間去接你?!?/br> 言小有在那里認(rèn)真做著口型:我——也——去—— 江心看著他笑,“……嗯,暫時沒找到房子是么,沒問題,你先住我這里?!?/br> 言小有:……excuse me?!住——你——這——里? 江心點點頭,給他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你放心吧,都挺方便的,到時候我接你過來?!?/br> 言小有幽怨地盯著他:我——不——方——便—— “……好,回見,掛了?!苯牡碾娫挻蛲?,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后就開始對著言小有意味深長地笑。 言小有被他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干嘛?” “不干嘛,”江心笑瞇瞇的,“就想采訪一下師兄剛才的心路歷程?!?/br> “你神經(jīng)啊,有什么好采訪的……”言小有下意識往后縮了縮。 江心卻跟著靠近他,目光也直直探進他眼底,頗為認(rèn)真地問:“師兄,剛才你最先聽說之予要回來的時候不是很高興嗎,但為什么在聽到他要住到我這里之后,你就不那么高興了?” 言小有怔了下,自然而然地說:“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說不方便……” “他是要住我那兒,你為什么會覺得不方便?” “因為我會經(jīng)常去找你啊!要是還有別人在的話,好多事就不方便做——不對!我其實是想說……我只是覺得……我……” 是啊……我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覺得不方便? 言小有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因為他此刻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居然回答不了。 他似乎只是剛剛在聽到魏之予要跟江心住在一起的時候,心里就下意識起了排斥。 仿佛毫無緣由的出現(xiàn),態(tài)度卻強硬得不容忽視。 他為什么要這么介意?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把江心當(dāng)成是“自家的”師弟嗎?可是魏之予跟江心認(rèn)識的時間比他還長,他憑什么…… “師兄?”江心見言小有半晌沒動靜,便輕輕拍了他一下。 然而他這一下卻讓言小有如同受到驚嚇一般猛地跳了起來,緊接著他就被言小有連推帶搡地“逐”出家門,然后言小有迅速將門反鎖住,語速極快地說:“我剛想起來我今天晚上還有急事要用電腦處理我先開始工作了不跟你說了你好好照顧蘺蘺我們明天再見晚安拜拜!” 江心對著眼前這扇緊閉的房門簡直欲哭無淚,他默默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里面?zhèn)鱽硌孕∮邪雅P室門關(guān)上的聲音,雖然極其無奈,可是漸漸地他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點點笑意,并且越擴越大,最后甚至擴散到他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中去。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 看來,他一直在灌溉的那顆種子已經(jīng)開始萌芽了。 而于此同時,言小有的臥室里—— 言小有:“——喂,陳嘉樹!你盡快幫我找套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