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嗎”

    “沒沒沒事?！彪m是這么說，可顧笑笑卻猜想自己的手臂定是青了。

    姜衡奕也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手上用的力更是輕了，他輕輕的掀開了顧笑笑的袖子，果不其然，顧笑笑袖子下的手臂已經(jīng)青了好大一塊。

    “你過去些。慢點(diǎn)?！苯廪纫姷胶螅皇切α诵?，將顧笑笑的袖子又給輕輕的放了下來，然后往著個小角落，推了推她的背?！伴]上眼。”

    等到顧笑笑離得遠(yuǎn)了，他才轉(zhuǎn)過了頭。

    對著陳宴平笑了笑。

    “我的東西，我都舍不得碰，你也敢碰？呵呵，不錯不錯。”

    陳宴平還正因?yàn)檫@話一時(shí)不解，卻見那姜衡奕已自顧自的將外衣脫了下來。然后他便見那姜衡奕放了外衣，取了院落里的塊石頭，沖著自己而來。

    那瞬間，什么怒氣，什么不平，陳宴平全都沒了，他只是害怕的想往后走，可連身子都還沒轉(zhuǎn)過去，就只覺自己的額頭一疼，顧笑笑的尖叫聲一起。

    自己便只覺頭變得重了，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顧太師此時(shí)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讀著書，因?yàn)榫然噬隙旧系娘L(fēng)寒，讓他有了名正言順休沐的理由。

    昨日雖是召了離笑來自己的院子里商議，可還是想了想，想要給他的老朋友留個一脈。若是那孩子知道和自家女兒該保持怎樣的距離，他便不出狠手，若是不知，那也就不能怪他了。

    顧太師想著此事，抿了口清茶。

    可這樣清閑的日子沒有延續(xù)多久，便聽見屋外傳來急促的跑步聲。

    他剛想斥責(zé)，就見顧管家連門都沒有敲，就跑了進(jìn)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那個姜衡奕把新來門生的兒子陳宴平，給打昏了！頭上全是血，身上還有傷口！這他的爹娘都在院子里嚷著要他的命呢。”

    “什么？”

    顧太師只覺自己真是要為這些小事給cao碎心了，雖說那姜衡奕的生死，他并不在乎。可這說到底他的爹爹是將他托給了自己的，縱是心里不愿，明面上，可還得多些照顧，不然不就讓人嚼了舌根嗎？

    “那還愣著干嘛，帶路??！”

    等到顧太師到了院子里時(shí)，自己的院子此時(shí)已是吵鬧的不行，那陳宴平的娘親正插著腰，指著姜衡奕罵著。

    倒是不見受傷的陳宴平和他爹。

    “陳宴平呢”

    “被他爹給抱到市集里的醫(yī)館去了，他娘不肯去，說要把姜衡奕打死才算?！鳖櫣芗以谝粋?cè)解釋道。

    顧太師剛想問，那怎么不見陳氏動手呢，就瞧見原來姜衡奕的面前還站著個女孩，那孩子像是母雞護(hù)小雞的樣子，將姜衡奕護(hù)到身后。任憑姜衡奕還是陳氏都沒有辦法勸她離開。

    那人，竟是他女兒。

    顧太師真真是氣的牙齒都咬得作響了。

    他就不懂這姜衡奕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他女兒如此待他，可不論怎樣，他都是瞧不上這姜衡奕的，更何況，雖是有所虧欠他爹，可養(yǎng)了這十年，也算是還了自己的愧疚了吧。

    本不想對他做些什么，可這段日子里瞧著他與自家女兒的親近，他也是怕了，若有一日，這姜衡奕知曉了自己與他爹爹的事，仗著與自家女兒的情分，不知道又會做出些什么事來。

    尤其是今日一見，這人，居然動手如此之狠。

    不能留，不能留。

    “顧太師！你可來了！這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居然傷了我家平兒!”陳氏的胭脂味太過濃烈，顧太師一靠近，便有了想吐的沖動。

    “平兒？？我呸，不知道誰才是有娘生沒娘養(yǎng)的東西，我是顧家大小姐，你們只是投靠我們的外人，居然敢對我動手動腳，打他又如何我還要報(bào)官抓他！”

    這話一出，顧太師都給愣了，這還是自己那個八歲不問外事的女兒？哪里來的些粗俗語。

    他自然是不知，上輩子做鬼時(shí)的顧笑笑，不知道聽過多少市集粗俗話了，不過是裝著不懂罷了。

    可這畢竟是在外人面前，怎能如此粗俗。

    “阿桃！還不把你家主子抱著回院子里去？”

    顧笑笑從來沒有想過，自家爹爹會連一個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自己。

    她掙扎著，不愿被阿桃抱住，可阿桃抱著她的腿，便將她給抱了起來。

    “爹！你看我手臂上的傷！全是那個陳宴平弄的！你怎么能放過他們！”

    看著顧笑笑挽起衣袖露出的傷，顧太師緊蹙了眉。

    陳氏也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陳氏，你兒有錯在先，但這孩子動手太狠也是事實(shí)，這樣吧，你兒的醫(yī)藥所花皆為我顧府出，且我收他做我顧府的門生，但你也得不報(bào)官，至于這孩子我會將他給送到鄉(xiāng)下去，終生不再接他回來，這樣你看如何”

    顧太師想出這個法子，也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看這現(xiàn)在的情況，他女兒與那姜生還真是關(guān)系較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爹！爹！你聽不見嗎！是陳宴平的錯??！你怎么能這樣對姜衡奕！”顧笑笑氣得大叫，可也沒有辦法，因?yàn)榘⑻乙褜⒆约航o抱遠(yuǎn)了。

    她只瞧得見姜衡奕對著自己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她。

    ☆、再無姜衡奕

    這事的最后到底是怎么發(fā)展的，顧笑笑并不清楚。

    因?yàn)槟翘焖话⑻冶Щ胤亢?，就被鎖在了屋子里，甚至連那木窗外都站了婢女，想來是自己之前的舉動，引得她們太過小心翼翼了。

    她一個人縮在床上，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早先她趕走了要為她治療傷口的大夫，就為了讓自家爹爹改變想法，不要將姜衡奕送到鄉(xiāng)下，可這一次，不知為何，她爹竟一眼都不曾來瞧過她。

    她只覺自己此刻猶如身處夢境，怎么不過短短半月，姜衡奕還是沒能逃脫掉上輩子的軌跡。難道說，自己再活一次，也無意義。

    正想著，就聽見木窗處有人敲了敲。

    她眼神一亮，姜衡奕

    連忙跳下床，打開了木窗，木窗下站著個高瘦高瘦的男孩和一個矮胖矮胖的男孩。

    是江傾長和蔣靈垶。

    “你們怎么來了？”

    “夫子的課講到一半，我們就逃了，喏，這是給你的。”

    江傾長從懷里掏出個小玉瓶。

    還沒等顧笑笑問，他就已經(jīng)自顧自的開了口。

    “那個小窮鬼還真是個男人，太厲害了，這是他給你的。你趕快收著，顧青衿引了婢女離開了，可估計(jì)過不了多久，那婢女就能察覺了?！?/br>
    “這是什么？他人呢？”顧笑笑伸手接了過來。

    “這是給你治手臂瘀傷的藥，姜老大之前在你們顧家的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求顧太師饒他一次，可你爹心狠，并沒有同意，本來姜老大不想被送到鄉(xiāng)下的，可聽說你手臂上的傷，至今都沒能上藥，問顧太師，顧太師說，除非他走，否則不會將你放出來，更不會請大夫給你看傷，于是姜老大就說，只要給他治手臂的藥，他就離開。喏，這東西就是他求來的。”

    這次回話的是蔣靈垶，語氣間似乎還有些欽佩。

    “哼，那小子這次是有些像個男子漢，可蔣靈垶，你的老大只能有我一個！”江傾長輕哼了聲，可語氣里也是有些贊同蔣靈垶的。

    “你說什么？他人呢!現(xiàn)在在哪里!”顧笑笑一聽這話就急了。

    偏生蔣靈垶回了句，更讓她著急的話。

    “唔，他現(xiàn)在在馬車上，聽說馬上就要出發(fā)了。不知道是哪個鄉(xiāng)下…”

    顧笑笑的手驀地握緊，四處瞧了瞧，連忙將身旁的木凳搬了過來，“蹬蹬蹬”踩著那凳子，提了裙擺，就從木窗處跳了下去。

    還沒等蔣靈垶和江傾長反應(yīng)過來，這顧笑笑就已加了速度，跑了起來。

    “我的個乖乖，她簡直跟我娘一模一樣啊，我娘要是知道了，定會很喜歡她的?！苯瓋A長嚇得連忙咽了咽口水，這還是那個大家都說溫柔淑女的顧家大小姐嗎？也虧自己笨，早先跟自己打架的時(shí)候，他就應(yīng)該猜到了，顧家大小姐絕不是那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嬌生慣養(yǎng)的官家小姐。

    “蔣靈垶，介不介意咱們的二人幫，再多加一個人？”

    而那邊努力奔跑的顧笑笑，為了趕上姜衡奕所坐的那輛馬車，不被奴仆攔下，不僅將頭發(fā)弄亂了，更是將裙擺都給夾進(jìn)了腰間里。

    等到了顧府的大門時(shí)，姜衡奕的馬車已經(jīng)跑出去了老遠(yuǎn)。

    站在大門前的顧太師，還沒認(rèn)出那個穿著不合規(guī)矩，渾身邋遢的女孩是誰，就見那女孩從自己的身邊如風(fēng)一般的跑了過去。

    等轉(zhuǎn)身停了停，顧太師才覺那女孩的衣著怎么如自家女兒的一樣。

    又往外探了探頭。

    “來人啊!誰把小姐給我放出來的，把她給我追回來！”

    顧笑笑在前面跑著，聽見身后傳來顧太師說著這話，連忙又加快了步子。

    “前面的馬車給我停下來！！我是顧家大小姐，我叫你們給我停下來！”

    顧笑笑是一路跑一路喊叫。

    那聲音散落在這長街里，引得無數(shù)路人駐足瞥看。

    許是聲音太大，前面的馬車終于是停了，顧笑笑心里一喜，終于能喘口氣了。

    然后便見姜衡奕從那馬車上跳了下來，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臉色憔悴，衣裳還是前幾天的那件，想來這幾天，他并不好過。

    他走到顧笑笑的面前，對她笑了笑，蹲了下來，將顧笑笑的頭發(fā)理了理，又將她腰間的裙擺給輕輕的放了下來。

    “你別跑那么快，萬一摔著了怎么辦，更何況你是顧家的大小姐，在外不能如此隨意，否則他人會笑你。我給你的藥，你得記住好生用著。”

    顧笑笑低頭聽著，見身前那個蹲著，只瞧得見頭頂?shù)哪泻?，溫柔的說著，心里總是感覺難過。

    一定是因?yàn)樽约簩⒁ヒ粋€朋友了。

    “你跟我回去，我去求我爹，不讓他送你走?！?/br>
    “呵呵?！苯廪扔州p聲笑了笑，笑聲像是在顧笑笑的心里劃上了道印痕。“不論如何，我都會再次出現(xiàn)在你身旁的，你不用去求他，因?yàn)槲疑岵坏茫冗^段日子，我會再來看你的。”

    起身時(shí)，姜衡奕往后面瞧了瞧，拍了拍顧笑笑的頭?！案麄兓厝グ?，記得要好生吃飯，好生敷藥。但只有一件事，你不能做，那就是不要愛上其他人，否則，呵呵?！闭f到這，姜衡奕又笑了，只是這次是那種略顯低沉的笑聲?！八麜??！?/br>
    顧笑笑有些淚眼，等抬了頭，卻又只瞧得見姜衡奕的背影了。

    他伸了手，背對著自己揮著手。

    然后顧笑笑就只覺又被誰抱起，往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看著他登上那輛馬車。

    她看著那輛馬車漸漸往前行進(jìn)。

    她看著這市集中，如此喧鬧的地方，她卻難過的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