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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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飛頭蠻’俯下臉,抬手輕輕地一撩那亂沉沉的劉海,露出被蓋住的大半張臉來。 依舊是露鬢飛眉如黛描,睫羽妙目似墨畫,清魅沉沉琥珀瞳,瀲滟幽光如盈月,直勾勾地盯著她。 楚瑜一震,隨后一點點地別開臉,近距離看太具有視覺沖擊力的美和丑一樣,充滿詭異的驚悚感。 “你怎來了,還打扮成這副樣子?!背ざ硕ㄉ瘢懒似饋泶蛄苛讼伦谲囎永锏那袤?。 他一頭流水般的烏發(fā)隨意地半束在腦后,厚重劉海直蓋到了鼻尖上,只露出一點鼻尖,和嘴唇下巴。 琴笙的臉色和嘴唇都呈現(xiàn)出一種久病之人的慘白來,連原先下唇中那一片櫻花胭脂般誘人的絳色都變了顏色,非但沒有任何艷色可言,還顯出一種臟兮兮的烏青來,如同將死之人。 本來寬袍大袖的白衣該是顯出他完美的仙氣來,偏他那一身白衣坐著都能看出來裁剪不合身,飄逸的寬袖大袍的款式卻用了厚實的刺繡錦緞,料子倒是好料子,卻將他寬肩窄腰,肌理精壯的完美身軀徹底遮蓋住了。 不要說仙氣,這位往地上一戳看著就像根裝逼的竹竿——瘦骨支伶又面目陰沉的病秧子沒品少爺,隨時會咽氣。 方才就是因為他這慘白的臉、慘白的白衣和慘白的內(nèi)車廂混在一起,只有那頭發(fā)是黑的,她驚慌下才把他看成了沒身子的惡鬼——飛頭蠻。 說起來,最近這家伙嚇了她兩次了! 楚瑜有些惱火地白了琴笙一眼,有個跟屁蟲,她要借機逃離,只怕麻煩不小。 “小姑姑在哪里,琴笙就在哪里?!鼻袤蠀s看著她淡淡地道。 楚瑜愣了愣,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你就這么跟我去琴學?” 金姑姑和曜司的人是腦抽了么,且不說別的,居然讓琴笙就用這么一身蹩腳的裝扮,也不易容就這么跟著她進琴學? 她一個小小捕快,也早聞琴學大名。 琴學本是早年琴大夫人為惠及琴家子弟設(shè)下的教習學坊,但里面除了專門的織門、繡門由琴家繡坊頂尖織繡工大師授課外,還開設(shè)了飛鶴書院教授六藝等,皆延請的當世名家教習。 這些年飛鶴出院連出了幾個新科狀元、女史翰林之后,琴學便再掩飾不住光芒,飛鶴書院更名揚天下。 江南甚至上京但凡有門路有身份的人家無不為了自家子弟能得到進入琴學的名額暗中大打出手。 琴學的學生不管男女貴賤皆前途光明,資質(zhì)一流的小家碧玉出了琴學后嫁入高門大戶也不乏其人。 更不要說門閥里頭出來的公子小姐們,男子輕松考入仕途,女子嫁于皇親國戚或成為女官更是常見。 簡單說這就是個古代版的黃埔軍校,頂級預備役。 但問題是…… 身為琴家家主的琴笙,雖未入仕,但他本身就是個傳奇,琴學里人人仰慕的大家。 “曜司居然就打算讓你頂著這副拙劣的遮掩,就跟著我進琴學,金姑姑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楚瑜揉著自己被踹疼的屁股,譏誚地一邊嘀咕一邊在馬車里坐下。 馬車陡然一晃,駕車的車夫冷冷地道:“楚小姐,注意你的言辭?!?/br> 楚瑜卻冷笑一聲:“金姑姑年紀大腦子不好使,但想不到某些武衛(wèi)首領(lǐng)也腦殘了?!?/br> 不要以為她開始沒有注意到駕車的車夫,就不知道后來偷踹她的人是金曜那個討厭的冷面桃花眼! 金曜雖然不太明白什么是腦殘,卻一聽便覺得這是極難聽的罵人話,臉色又寒了寒,他一揚起鞭子忽地甩在馬背上:“駕!” 車子陡然加速,楚瑜沒坐好,咕嚕一下又滾向坐在最里面的琴笙,直撞進他懷里。 琴笙輕巧地接住她,溫聲道:“小姑姑放心,金姑姑既然說不會有人認出我就不會有人認出我,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侄兒——楚神仙。” 楚瑜一頭撞他胸口上,正感受著那寬闊又肌理美妙的胸膛,聞著那好聞而清洌的男子香氣心猿意馬,陡然聽著他飄乎乎地來那么一句,下意識地掏了掏耳朵:“你說你是我大侄子,叫什么名?” 琴笙從馬車的小屜子里取了一只茶壺和兩只杯子,倒上熱氣騰騰的茶,再次重復:“楚神仙?!?/br> 楚瑜瞬間臉上肌rou抽搐,不知道自己是該笑抽了還是該噴他一臉口水——楚神仙?是嫌棄自己不夠庸俗還是嫌不夠像算命的? “金姑姑給你安的名?”楚瑜一臉怪異地爬起來坐好。 曜司的人看起來如此高大上,原來也不過俗人一群,給自己的主上取這種奇葩的假名。 琴笙淡定地道:“不,神仙是我的小字,知道的人很少。” 楚瑜捧著他遞來的熱茶,有點無語:“你爹安的?” 如果是琴大老爺那個大老粗,給仙氣飄飄的兒子取這么個俗名,她倒是能理解。 琴笙看著正在喝茶的楚瑜,飄然一笑,矜傲難掩:“我自己取的,極好聽罷?” 楚瑜:“噗——咳咳咳咳!” 茶水飛濺了一車壁。 …… 駕車的金曜一直留心著車內(nèi)亂糟糟的動靜,桃花眼里閃過冰冷的輕蔑——果然是個粗俗的貨色。 但想起自家主上堅持不肯戴人皮面具進入琴學,只道是怕楚瑜不習慣陌生的臉,金曜忍不住怒火中燒——待進入琴學,他定要除掉這個影響曜司和主上的心腹大患! 金曜握著韁繩的手微緊,臉色漸漸陰沉。 ------題外話------ 小劇場: 1、 藍翎:百里青,我把令牌和茉兒都給你,你幫我完成心愿。 九爺:令牌收了,你女兒,太丑了,不要。 《宦妃天下》完 2、 一白:殿下,今天去獵場不? 百里初:不去,天氣不好,睡覺。 《惑國》完。 3、 三爺:睡美人醒了。 小魚:明年此人墳頭草兩米高。 《繡色》完 ☆、第十九章 親,睡過否? 看著遠去消失在視線里的馬車,站在閣樓上的兩道人影不約而同齊嘆了一口氣。 “終于把個禍害送走了,這丫頭是運氣好還是真深藏不漏?” 金姑姑和老金兩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無奈。 老金摸了摸自己的唇上的胡須,神色有些凝滯:“且不管她到底是運氣好還是深藏不漏,但是主上現(xiàn)在情況莫測,一定要仔細盯著,不要被有人心利用了?!?/br> 金姑姑微微頷首:“不用你說,書院那邊早就安排好了,主上雖然情形特殊,但是卻也不是好糊弄……?!?/br> 話到了一半,她就說不下去了。 畢竟,事實已經(jīng)告訴他們也許別人糊弄現(xiàn)在的琴笙,照樣很難得逞,但如果楚瑜要忽悠他,幾乎易如反掌。 說不定哄得琴笙把整個琴家給她,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事兒,金姑姑面容陰沉下去:“我已經(jīng)交代了金曜,在琴學里見機行事?!?/br> “金曜還年輕,血氣方剛,你可別和小孩子一樣犯傻沖動?!崩辖鹄淅涞仄沉怂谎邸?/br> 金姑姑沉聲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有些疑惑主上為何會對她如此特別罷了?!?/br> 楚瑜還不蠢,或者說頗有些小機靈,她知道若她真敢利用琴笙干出什么太過分的事,曜司必會不顧一切斬草除根。 因為——曜司顧忌的從來不是她,而是琴笙罷了。 老金不知道在想什么,細咪眼里微光閃動,好一會幽幽開口:“你不覺得琴園的大火有些像十多年前那個寂滅之夜么?” “你是說……?!苯鸸霉靡惑@,一貫沉穩(wěn)威儀的面容瞬間變得蒼白。 老金嘆了一聲,眼神有些悠遠:“只怕還是和主上十三歲那一年發(fā)生的事情有關(guān),我們都以為他早已忘了那件事,但如今看來怕是未必?!?/br> 往事悠悠,有些過往,就像潛伏沉睡的魔獸,沒有人知道它什么時候會被喚醒,吞噬一切。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楚瑜……也不過是個喚醒主上心魔的偶然契機罷了。 …… 馬車悠悠前行,兩刻鐘后終于停下。 但楚瑜剛想起身,卻被琴笙伸手按了按肩頭:“還沒有到?!?/br> 楚瑜心下有些好奇,她忍不住輕輕地掀起床簾的一角看出去,不由一愣,馬車停在了一處山腳下。 那金曜打發(fā)了隨車跟來的侍衛(wèi)去那修建得極為精致的山門處與分明早已等候多時的幾個男仆說些什么。 她抬眸看了眼那山,忍不住低聲道:“怎么到了風煙山?” 風煙山是云州附近頗有名氣的景點,她和老胡一家還一起踏青過,雖然這一處并不是她熟悉的風煙山入口,但是那些縈繞在山頂上屬于風煙山特有的淡紫色嵐煙,她絕對不會認錯。 “風煙山原本就是琴家的產(chǎn)業(yè),前山處建風寧寺允云州百姓祭拜游玩,后山卻不可以讓閑雜人等進入,因為琴學就建在后山?!鼻袤系ǖ氐?。 楚瑜聞言,心下吃驚,她并不知道琴學在何處,更想不到這琴家的產(chǎn)業(yè)竟然囊括了風煙山! 果然,那老叟和仆從們恭恭敬敬地過來對金曜請安,見金曜親自駕車都不由自主地往馬車這里看了過來,眼底滿是好奇和敬畏。 金曜卻冷淡地打發(fā)了他們:“帶路上山?!?/br> 隨著走的山路越來越高,越來越曲折,還要連續(xù)過幾道關(guān)卡盤查,楚瑜的心情瞬間就低落了下去——這簡直是從一個牢籠鉆進另外一個牢籠里來了! 她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嘀咕:“這到底是去上學,還是去什么密謀什么不軌!” 駕著馬車的金曜顧忌著車上還有自家主上,但是眼底卻滿是冰涼的譏誚:“梅花香自苦寒來,難道楚大小姐以為琴學是可以隨意出入之地,任由學子下學便出去玩鬧,還能有這般聲名?” 楚瑜恨恨地踢了一腳車廂,暗自將柳二夫人和金姑姑都大罵一番,轉(zhuǎn)頭便看見琴笙正微側(cè)了臉,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只一雙幽透澄澈的琥珀眸看得她莫名心虛——她總覺得這“傻孩子”好像知道她準備隨時扔了他跑路。 楚瑜轉(zhuǎn)開臉,一起灌了幾口茶,強行忍下火氣,思索起后路來。 琴家人休想就將她這么困住! 且說又走了兩刻鐘,馬車終于再次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