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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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最后,他眼圈都有些發(fā)紅,臉上透出發(fā)沉的冷色:“小姐還是回去罷!” 楚瑜見狀,輕嘆了一聲:“老丈,我知你們辛苦,但我確實并沒有惡意,我來尋你幫助也是不得已?!?/br> 語畢,她頓了頓,復(fù)又道:“我就是您說的那個代表江南琴家,甚至江南繡行與湘南繡行一搏高下的楚家女郎?!?/br> 吳老兒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你是琴三爺母家小姨,楚家小女郎?”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在楚瑜的手上一掃,隨后冷聲道:“不,你不會刺繡。” 楚瑜淡淡地一笑:“老丈沒有聽說過宮家挑戰(zhàn)的就是一個不會繡的人么?” 吳老兒聞言,怔了怔,似在回想,隨后梭然瞪大了眼,義憤填膺道:“那……那個傳聞竟然是真的,老朽以為那不過是個玩笑,湘南宮家少主竟真無恥到挑了一個不會繡的女子對戰(zhàn)?” 楚瑜點點頭,深有同感:“沒錯,宮少宸那妖貨就是那么無恥!” 吳老兒憤惱地冷哼一聲:“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湘南繡行也不覺得丟人!” “對對對,丟人,所以老丈一定會幫我的是不是?”楚瑜大眼水亮亮地看著吳老兒。 吳老兒惱火中下意識點頭:“自然!” 但話才出口,見著楚瑜笑瞇瞇的清美小臉,他瞬間就有些后悔,遲疑道:“不知楚家小姐要我這繡坊做什么?” 楚瑜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子擱在桌子上,對著吳老兒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想要改造您的繡坊,按照我的方式去制做繡品,這里面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算是定金,若是老丈同意了,咱們事后,再奉上另外一百兩。” 吳老兒一聽那數(shù)目,瞬間就驚了驚,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銀袋子上看去,神色卻愈發(fā)地猶豫:“這……?!?/br> 繡品是按照尺寸和精工程度賣的,而他繡坊里最精美和最大的繡品如今也不過二兩銀子一幅,最少還要繡上三個月到半年。 其余的散件就更便宜了,按照銅板來算。 這一百兩,也不知是多少年沒有見過的大數(shù)目了。 “爺爺,咱們是不是可以買好多繡棚和繡絲,還能給三娘子和小溪他們看病,陸哥哥的腿也有得治,咱們大家伙就可以吃上飯了,是不是?”小小的總角孩童不過才五六歲的模樣,瘦得可憐,一頭黃毛,卻已經(jīng)對銀錢有了最深刻的概念,眨著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爺爺。 見吳老兒還在猶豫,楚瑜心念微轉(zhuǎn),索性直言不諱:“吳老丈,恕我直言,我聽過幾十年前的事情,您能不計較江南繡行中有人對您殘忍的迫害,為江南繡師的榮耀獻上您保管多年珍貴繡絲,是大義,但我想除了考量身為江南繡師的尊嚴(yán)之外……?!?/br> 她頓了頓,細細地看著吳老兒的臉色,慢慢地道:“只怕您也想過若是琴家敗了,只怕江南繡品織品的價格都會受此影響而大跌,讓原本就難以維持的天工繡坊更難維持罷?” 吳老兒臉色一陣風(fēng)云變幻,神色異樣,張了張嘴,卻到底有些頹然,并未反駁。 楚瑜嘆了一聲,誠懇地道:“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對我如此防備,總歸繡絲就這么點,我也不會虧了您和天工繡坊的錢,我來尋您的幫助也是因為在琴家里遇到了麻煩,不得已為之?!?/br> 吳老兒抬眼看了楚瑜片刻,皺眉:“這種時候還有人如此不識大局么,不過你一個不懂刺繡之人卻要改造繡坊,我若是琴家繡坊的管事只怕一時間也不會接受?!?/br> 他嘆了一聲:“也罷,總歸我們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繡坊里的東西也不多,老朽這就將繡坊借與你罷,丫頭,若是真弄壞了繡坊里的東西,這一百兩銀子早已足夠買下兩家繡坊了。” 楚瑜聞言,笑瞇瞇地點頭:“那就勞煩老丈帶我去看看罷。”吳老兒點點頭,收好銀錢,看向身邊的小童子,慈愛地道:“走罷,先帶咱們的主顧女郎去看看繡坊,然后爺爺給你們買糖葫蘆去。” 小童子聞言,歡呼一聲,立刻伸手扶著吳老兒帶路,還對楚瑜露出難得一見的甜甜笑容:“小姐,這邊請。” 楚瑜也點點頭,笑瞇瞇地與霍家姐妹二人一起跟著過去了。 待到了繡坊,楚瑜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這繡坊竟然完全超乎她想象的大,雖然沒有琴家那么大的規(guī)模,卻也有百十架繡棚,里面繡工、繡娘和小工上百人。 但是他們的臉上多半有一個小小的罪字,一見生人來,他們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羞于見人。 且不說整個繡坊里看著破舊不堪,到處都臟兮兮的,那些繡絲,楚瑜這外行都看出那不是什么好貨色——榨蠶絲。 蠶絲分許多品種,按照光澤、柔軟、色澤、出絲率及韌性等來分等級。 其中天蠶絲最為昂貴,桑蠶絲次之也最常用,榨蠶絲也很常用,但做些上不得臺面的次品邊角料或者下等填充料。 榨蠶絲色澤灰暗,豐厚卻質(zhì)硬,若是要染做繡絲,通常需要一個褪色的工藝過程,而且染出來繡絲不但容易褪色,光澤也不佳,繡不得精工品。 售價相對廉價不少。 那吳老兒見楚瑜臉上神色異樣,他有些羞窘和不安地低聲道:“我們買不起好的繡絲,您看要不要分點錢去買繡絲?!?/br> 說著,他就要掏出那錢袋來還給楚瑜。 楚瑜看著老頭兒臉上羞赧之色,心情卻有些復(fù)雜和沉悶,這老人已經(jīng)潦倒到這般地步,他卻要將那些能賣大價錢的繡絲免費奉送出來。 雖然說是有私心,但也是為了這么多人的生計著想,其淳樸慈悲之心卻可以一斑。 她將錢袋推了回去,笑瞇瞇地道:“說實話,其實老丈的繡絲我用不用也都無大礙的,用些尋常的桑蠶繡絲就好了,這我會想法子,您就不用cao心了,這錢您留著給咱們的繡工、繡娘們買些好吃食,吃飽了,養(yǎng)好身子才好有力氣干活!” 吳老兒一愣,眼底有些發(fā)熱,巍巍顫顫地鞠了一躬道:“那就多謝小姐了?!?/br> 楚瑜趕緊伸手扶他起來:“我是晚輩,怎么好受前輩的大禮,您快起來,我還需要一些好的木工活師傅,麻煩您找一找,工錢比照時價照付。” 吳老兒擦了擦眼角的淚,點點頭:“好好,您且放心,咱們這里的木匠不怕說的,云州城里最好的未必有咱們的人手藝好,當(dāng)年宮里的匠師坊、造作府出來好幾個呢,只奈何罪人的出身,處處低人一頭……唉?!?/br>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喚人去請來了好幾個中年漢子和老頭兒。 楚瑜一看這些人,雖然都骨瘦如柴,面黃肌瘦,但是眼神里卻分明一股子大匠師才有的傲氣,她心中一喜,便對著那些漢子和老頭抱拳作揖:“一切就有勞諸位大師傅了?!?/br> 那些匠人們被打發(fā)到這樣的地方來,雖然已經(jīng)脫了罪籍,但是身上背著事兒,哪里還能找到什么好活計,處處被人看低打壓,工錢都比尋常人少一半。 這么多年,他們心氣都磨平了不少,不過是勉強掙點錢餓不死一家老小罷了,夾著尾巴做人,早沒了大匠師的傲氣。 陡然見到楚瑜這般抬舉他們,眾人面面相覷之后,都不約而同回憶起當(dāng)年在宮造里的風(fēng)光,感慨又感動,又聽聞是要迎戰(zhàn)湘南繡行的挑戰(zhàn),皆紛紛抱拳對著楚瑜道:“我等一切都聽小姐的吩咐,必教小姐滿意。” 竟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激動模樣。 楚瑜說干就干,按照之前在琴家繡坊里的經(jīng)驗,迅速地開始各種丈量整個繡坊,繡棚、繡工、連同繡娘們各種身高臂長,左右手之習(xí)慣、庫房庫存等等都記錄在案。 這一回她手上有些之前在琴家繡坊里的數(shù)據(jù),再加上這些匠師們的幫助,各種規(guī)劃測量速度快了兩倍不止。 一晃眼就天黑了。 楚瑜也不肯回琴家,只打發(fā)了來尋人的水曜去給自己拿歡喜的衣衫,徑自就和霍家姐妹一同在這胡同繡坊里住下了,領(lǐng)著一伙匠師們干得熱火朝天。 水曜怎么都勸不了,在求援金曜,金曜卻懶得理會的兩難情形下,他只得氣哼哼地命手下人提著衣衫一同和楚瑜、霍家姐妹擠住到了五進胡同里。 這一住,就是整整兩日。 那些匠師、甚至吳老兒原先見楚瑜這樣的‘嬌嬌女郎’竟然不嫌臟,與他們吃同工,一點嫌棄和看不起他們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魯氣袖子和他們一起干活打屁聊天,相當(dāng)享受這種和大伙打成一片的熱情模樣。 雖然他們并不太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卻和她混得爛熟了,自全力配合,干勁熱火朝天。 倒是吳老兒到底是內(nèi)行大家,看出點門道來了,看著楚瑜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有時候楚瑜甚至覺得老頭兒瞅著自己的目光有點熱火過頭了。 但是吳老兒愈發(fā)低積極參與進來,倒是提出了很多建設(shè)性的好意見,讓楚瑜頗為啟發(fā)。 不過兩天時間,楚瑜卻很滿意自己看見的成果。 這日,霍家姐妹正一齊抓著水曜試圖按地上做每日都玩的扒衣服小游戲。 楚瑜正和一群早已在水曜的尖叫怒罵聲里見怪不怪的匠師們整理變得明亮整潔,變得次序井然的繡房。 卻忽見吳老兒領(lǐng)著一個人進來了。 “楚瑜?!眮砣死淅涞貑玖怂宦暎瑫r他的目光有些異樣地掃過繡房里各種奇奇怪怪,卻很整齊的陳設(shè)。 那些帶螺旋齒輪的長帶子是個什么東西? 還有地面上那些一條條的畫著什么呢? 楚瑜一轉(zhuǎn)頭見著來人,便笑瞇瞇地從窗邊跳了下來,向他打招呼:“喲,這不是金曜么,什么風(fēng)把你吹我這里來了?” 金曜桃花眼冷冷地睨著她:“回去吧,金姑姑已經(jīng)召見過年大管事了?!?/br> 楚瑜笑了笑,俏臉上一副很滿意地小模樣:“哦,那就好,不過我沒說要回去呀!” 金曜一愣,狐疑地打量著她:“你又要折騰什么幺蛾子。” 楚瑜隨手在自己圍裙上擦了擦手:“你沒瞅著么,我這都完工了,我還回去干嘛。” “那你還讓我去……!”金曜瞬間黑了臉。 ‘告狀’兩個字他說不出來,只冷冷地瞪著楚瑜,又開始手癢了,想把她的小脖子拗?jǐn)唷?/br> 楚瑜明麗大眼彎彎,笑瞇瞇地道:“讓你告狀,只是不想為難我的人舒服罷了,和我要做的事兒沒有關(guān)系?!?/br> 求人不如求己,這道理她比誰都明白得早。 金曜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模樣,他修長的身軀晃了晃,瞬間生出無力感來,連和這貨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咬牙道:“你再不回去,繡坊就要被拆了,你就算惱恨我,惱恨年大管事,也為金姑姑想想行不?!” “繡坊要被拆了?”楚瑜一愣,轉(zhuǎn)念一思索,瞬間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啊哈哈哈,是因為某只暴躁的野貓罷,活該!” 那只傲嬌、任性、矯情又臭脾氣的華麗白貓大概以為誰都得像金曜、金姑姑這些曜司里的人一樣寵著他,哄著他,結(jié)果左右等不到她繼續(xù)去陪罪、陪小心,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不買賬,直接走人大吉,于是越發(fā)羞惱和暴躁地二次炸毛了。 這報復(fù)心重的小動物一惱嘛,自然要折騰事兒的。 能把她的東西扔水缸里,上房揭瓦,不也很正常么? “楚瑜,不!得!對!主!上!無!理!”金曜惡狠狠地瞪著她。 還不是這臭丫頭惹出來的禍?zhǔn)拢?/br> 主上不愿也不方便在尋常人前現(xiàn)身,又端著身份,自然不可能親自出來尋這條咸魚教訓(xùn)一頓,便只能拿他們和身邊的物事出氣。 搞得繡坊里的人嚇得以為繡坊里鬧鬼了,繡工和繡娘們嚇病了一半,都鬧著要叫和尚道士來做法,否則就不上工,甚至要出走。 年大管事等人焦頭爛額,也疑神疑鬼地。 偏他又夾在中間,不能明言真相,只兩頭受氣,不得已才如了楚瑜的愿,修書一封往風(fēng)煙山而去。 金姑姑當(dāng)即招了年大管事上去狠狠敲打了一番,年大管事這才一下山就馬上松了口,讓他來請楚瑜回去。 楚瑜聽完金曜的怒言之后,笑得直不起腰,只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好罷,我這就和你回去看看?!?/br> 一來,金姑姑的面子,她確實不能不買。 而來,那只貓…… 說實話,她也有些記掛仙仙,或者說白白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轉(zhuǎn),琢磨著就這么讓那只貓兒炸毛下去也不是辦法,貓兒這種動物,雖占有欲強悍,但若是真是傷了心,也不好收拾。 晾著他兩天,也差不多了。 金曜雖然心中惱恨自己親自把個笑柄送到楚瑜手上,但是見她愿意跟著自己回去,到底還是松了一口氣。 他只冷嗤了一聲:“你這幾日不要再惹出禍?zhǔn)聛?,這里的鬧劇就收一收罷,離終決大比之日也就剩下幾天了,我看你一根線都沒有繡出來,且好自為之?!?/br> 在金曜的觀念里,楚瑜在五進胡同里這就是瞎折騰,不過是為了向年大管事示威罷了。 這天下哪里還有比琴家繡坊更好的繡坊呢? 楚瑜也不去糾正他的觀念,只低聲吩咐了吳老兒和那些工匠們幾句,便收拾了下包袱,徑自喚上霍家姐妹幾個一同往琴家繡坊而去了。 楚瑜一到琴家繡坊門口,邊看見年大管事正領(lǐng)著其他管事在門口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