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節(jié)
“雖然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的,但陸錦年看起來非常相信她自己說的就是事實?!背ぷ聊チ艘粫?,又道:“至少我們現在可以確定兩個事實——第一,宮少宸打算利用陸錦年來牽制我;第二,他一定有染指中原帝權的野心,不管他真不是真有大元皇家血統,他和東瀛人的目地一定不可能就是除掉三爺這么簡單?!?/br> 陸錦年不過是宮少宸的一顆棋子罷了,宮少宸根本不會在乎一顆棋子的死活。 “你是說……?!苯鸫蠊霉盟笕货久迹骸八麄兇蛩阋鈭D染指中原皇權?!?/br>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楚瑜拖著臉頰,大眼里都是冰涼的光:“東瀛人不蠢,如果中原非極度積貧積弱,他們是不可能控制中原的,而他們布置了一個跨度幾十年的計劃,如此有耐心,只是為了一個海中‘寶藏’?” 說著,她瞇起大眼:“東瀛人可不蠢,任何人和事都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他們也不是沒有做這種扶植傀儡皇帝,然后共建‘共榮圈’,統治別國的事情?!?/br> 上輩子史書上最后一個王朝不就是退位之后,又被東瀛人扶上了滿洲國皇帝的位置。 金大姑姑和老金兩人互看一眼,神色多有些發(fā)沉。 以為這種可能性其實三爺早已懷疑過,但是并沒有太多證據和跡象,畢竟東瀛那個島國也才從他們的百年戰(zhàn)亂中走出來沒多少年,一個彈丸之地,又相隔重海,竟然會有這樣龐大的野心,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可是如今陸錦年被楚瑜一番話刺激下來,吐出的這個‘真相’,幾乎等于證明了東瀛人的狼子野心。 畢竟廢了那樣大的功夫,若是不扶持一個‘傀儡’帝王上臺,借助‘傀儡’帝王的手攫取最大的利益。怎么對得起他們女皇陛下這二十多年的精心謀劃? “但是,就算是三爺這樣擁有不可置疑的皇家血統的人,想要繼承皇位……從名分上而言都不容易,何況宮少宸這么一個來歷不明之人?!被舳镆荒樄殴值負蠐献约旱拇笮夭?,還是不太理解。 她在中原呆了這么些年,又跟在楚瑜身邊那么久,非常明白中原人那種死要面子的尿性,任何事都講究一個正統,就算是正統皇子,想要越過嫡和長登上皇位都不容易。 當年的宸王秋玉之,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登位之路上異常的艱難么? 何況宮少宸,還是打著人人得誅之,又被廢了名號的秋玉之后裔的名號,豈不是更不可能。 金大姑姑神色深沉地撥了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話是這么說,但時移世易,現在皇室子嗣艱難,唯一正統的太子已經沒了,皇室自己內部都是后繼無人的狀況,嫡系已經十不存一個,只要打著有著血統的后裔,就算是一面師出有名的‘大旗’,興風作浪,無所不能?!?/br>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和南太后都在,他們才沒有直接打出這大旗來?!崩辖鹈友a充了一句,眼神有些陰翳。 南太后雖然有些老糊涂了,但是她確是一根筋的人,對血統正統看得極重,也不是那種有興趣登上大位興風作浪的人,否則當年她完全可以不必讓興平帝親政。 “可若是南太后和皇帝陛下都……沒了……?!背び挠牡赝鲁鰩讉€字。 所有人都頓住了,堂上一片死寂和窒息。 誰都知道,若是皇帝和太后再暴斃,不,只要皇帝暴斃,南國公若與東瀛人合作……那中原大地就會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淪落如東瀛人的虎狼口中。 長久以來,一直陷入迷霧中的陰謀,忽然漸漸浮現在水面上之后,幾乎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悚然。 好一會,楚瑜才率先出聲,安慰眾人:“好了,現在先不必cao這個心,南國公想要做什么,也得他還有這個精力,他首先要對付的是三爺,而南太后雖然糊涂,可也不至于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她頓了頓,又認真地道:“何況……海上有三爺,宮中還有逸哥兒,他們都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咱們現在還是要應付眼前的緊急狀況!” “嗯?!苯鸫蠊霉玫热松裆徽?,立刻收殮神思,開始議論起守城之事來。 不管東瀛人打著什么鬼主意,最要緊的還是怎么應付面前的危局。 “咱們就這么撐到南國公的人馬來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云州城內局勢復雜,雖然這里是咱們的地盤,可是宮少宸和他手里的人一定會在城內興風作浪?!崩辖鹈?,蹙眉道。 云州城是曜司經營多年的地盤不假,但三爺此行已經將大部分的人馬都帶出了海上,肅清海道小鬼。 留下的力量也都是為了護衛(wèi)楚瑜安全脫離的,不少曜司之人還在云州城上參戰(zhàn),所以維護城內治安的人手上就略顯不足。 何況東瀛人既然能暗中布線長達二十余年,甚至連曜司里都被他們混進了人,說明對方在云州潛伏的人馬一定不少。 這種戰(zhàn)亂時分,這些人馬甚至不需要像今天這樣隨意地燒殺擄掠,只要從內部做點手腳,做點破壞城墻,傳遞消息甚至傳播謠言的事情,就能引起大動亂。 “云州開埠多年,什么人都有,此刻就更顯得魚龍混雜。”金大姑姑眉心微擰。 攘外必先安內,是眾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眾人一時間倒是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法子。 楚瑜則是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冒出一個詞兒來:“群防群治?!?/br> 眾人都愣住了,紅袖率先一臉疑惑地問:“什么……裙房裙制,制裙子?” 楚瑜大眼被窗外的天光映照得亮晶晶,笑得有點詭異:“不是要制裙子,而是有一支神秘而龐大的精英力量一直都隱藏在我們云州城,是時候啟動他們的力量了!” 云州城的神秘而龐大的力量? 金大姑姑、老金、連同紅袖等曜司中人瞬見‘虎軀一震’,齊齊臉上露出詫異而凝重的神色,對楚瑜露出疑惑的目光。 居然還有比曜司隱藏得還深的神秘力量?! …… 不過兩個時辰之后。 琴家繡坊的大院子里坐滿了一堆花白胡子頭發(fā)的老頭兒和老太太們,還有許多中年大叔和大嬸。 一人一把小馬扎坐著,翹首看著前方站在一張矮桌上的俏麗女子,臉色泛紅地帶著一種詭異的激動。 楚瑜此刻仍舊是一身短打,只是手臂上多了一個紅色的——臂章,上面繡著四個大字——朝陽群眾。 …… 她一邊舉著手里同樣紅色臂章,一邊運足內力,中氣十足地大聲道:“諸位大爺大媽,叔叔伯伯,嬸嬸大媽,你們就是咱們云州城的中堅力量,是咱們云州城土生土長的根兒,今兒小日本……啊,不倭寇在咱們云州城燒殺擄掠,殺咱們的人,搶咱們的東西,你們能應么!” “不能!”大媽、大爺們中氣十足地齊齊大吼。 楚瑜非常滿意地繼續(xù)揮舞著手臂,讓大伙看清楚自己手上的大鑼:“所以,咱們年輕力壯的男兒上城墻揍倭寇,咱們城內大后方更不能亂!” “諸位都是云州城各條街的扛把子,都是各條街德高望重的長輩,就得帶起頭來,組織民眾巡邏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堅決打擊jian細賊子興風作浪的意圖,堅決打擊細作試圖擾亂民心軍心的行為,堅決打擊一切試圖戕害咱們的家園的叛國賊行為?!?/br> 簡稱——一個意圖,兩個行為的講話,明顯得到了無數大爺和大媽的響應,尤其是楚瑜將他們抬到了這等——‘德高望重’‘扛把子’的地位,更是振奮人心。 畢竟,坐了一個大院子里的大爺和大媽們不少人這輩子連個里長都沒當過,見了地保還得恭敬地說話,這下子成了云州城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安能不熱血沸騰?! “云州城的未來,云州城的安寧就要靠你們了,絕不叫一個倭寇jian細跑出咱們的眼皮子下,云州城萬歲!”楚瑜晃動著手里的臂章,小臉上都是尊敬和認真之色。 “絕不叫倭寇jian細跑出咱們眼皮子下,萬歲!萬歲!”楚瑜的演說讓大爺大娘和大叔大嬸們都激動異常,吼著,揮動著他們粗糙的手腕子,大冷天,可每個人的臉色都漲得通紅。 其聲震得整個院落都抖了抖,樹葉下落,幾只躲在窩里的烏鴉受不住這激動,尖叫著撲棱棱地飛走。 楚瑜很滿意地一揮手:“好了,諸位,大爺、大媽、大叔、大嬸,每個人排隊上來領臂章,這是咱們保衛(wèi)云州的榮耀見證,一定要保管好,朝陽的群眾,向朝陽,明天的太陽是屬于我們的!” “明天的太陽是屬于我們!是我們的!是我們的!”滿院子年過半百的人們咆哮著,每個人的眼睛都充滿了亮晶晶而堅定的光。 一番興奮的大口號子吆喝呼喊完畢,楚瑜很是滿意地從臺上跳了下來,示意一邊滿臉古怪到尷尬的紅袖帶著曜司諸人和婢女們去給認真而興奮排隊的大爺大媽,大叔大嬸發(fā)臂章。 “呃……小魚,這就是你叫你的捕快兄弟們從云州各街道搜羅來的神秘力量?”霍二娘看了一眼神色各異,但滿臉無語的曜司眾人,見眾人都顧忌著楚瑜的身份不好問,她干脆就自己問了。 尤其是楚瑜剛剛說的那種要求——最好是各街各項的老頭老太太大叔大嬸,閑著沒事兒就喜歡街頭巷尾嘮嗑,聚眾說閑話的那種最好了。 楚瑜擦了下自己鼻尖的汗水,眼里都是慧黠的光:“那是,你們可別小看了‘朝陽群眾’的力量,群防群治,指的就是本地民眾自我防治,提高安保力量!” 都土生土長的老人兒,誰是陌生人,誰家有點雞毛蒜皮的打架吵架的事兒,都能馬上知道,對于陌生人的出現,或者熟人出現陌生行為都能發(fā)現,馬上報告給他們片區(qū)的曜司之人。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又是本地人,倭寇再派人潛伏,這二三十年也不可能潛伏到他們里頭去,這就是朝陽群眾的力量,第一神秘細作機構其實真是他們,不信,咱們走著瞧?!背ず俸僖恍?。 她這都是剽竊了上輩子時候的見聞,活學活用一回。 “好罷,希望小夫人的法子奏效。”金大姑姑苦笑了一回,不管如何,她只知道楚瑜這腦瓜子里總是能蹦出許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既然沒有更好的法子,姑且試試。 曜司眾人雖然還是很懷疑楚瑜這法子,可如今也都覺得還是死馬當活馬醫(yī)一回罷。 …… 不過很快,眾人就立刻見識了‘朝陽群眾’的厲害之處。 大爺大媽大嬸大叔們各自回到自己住的街道上,立刻按照楚瑜的吩咐和捕快衙役們的安排,組織了自己街道上不少同年的爺叔奶嬸戴上精致的‘朝陽群眾’臂章,分成三班倒地在自己附近的街區(qū)巡邏,每個人手上都提著鑼鼓,一遇到異樣就狂敲鑼鼓。 而家家戶戶院落里都備著鋤頭鏟子還有掃把木棍甚至漁網,魚叉,遇到鑼鼓響,所有人如聽到戰(zhàn)場戰(zhàn)鼓擂動,齊齊cao著菜刀、棍子、魚叉等等東西一窩蜂地沖出來。 而楚瑜也將曜司的武衛(wèi)們分成四部分,與捕快一起鎮(zhèn)守城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忍者們的手上功夫確實也不是平民們能應付的。 但是…… 楚瑜很快發(fā)現,自己這安排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為‘朝陽群眾’比她預估的還要……牛逼太多。 這夜,墻外的倭寇們和城墻上的士兵們廝殺了一日,正退兵而去,四處都安寧了下來。 城南流花街的‘朝陽群眾’大媽大爺們提著燈籠雄赳赳而警惕地與上一班人馬交接班,又在各街道簽到處的巡邏簽到本上按了自己的手印,領過了琴家發(fā)的宵夜包子豆?jié){,一邊吃,一邊開始了深夜的巡視。 這支巡邏隊領頭的張大媽,今兒很是在自己識文認字的媳婦面前得臉,她當了半輩子殺魚婆,性情彪悍,今兒終于當上了‘朝陽群眾’流花街的三分隊的小隊長,那可就大小是個官兒,還有銀子拿。 她的秀才兒子還沒有考上舉人,連她都不如。 她氣昂昂地提著燈籠走在隊伍前面,特意地將自己鮮紅的‘朝陽群眾’臂章拉扯到胳膊最上方,那樣上面黃色絲線繡的精致的四個‘朝陽群眾’大字會顯得更耀眼。 要知道,這可是琴家繡坊出來的東西,料子還是綢的,那琴家繡坊的東西可是皇帝和大官用的額,隨便一方帕子可就十兩銀子哪! 不過張大媽才走了幾步,就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 “怎么了,老張家的?”她身后的競爭對手,流花街巡邏三分隊副隊長屠夫家的劉大娘一眼就看出了張大媽臉色不對,便立刻關心地道。 要是張大媽巡邏不力,她就可以將張大媽頂替下來,自己成為小分隊隊長,還能多領一吊錢! 張大媽很想說自己沒啥事兒,但是肚子明顯不太給她面子,一下子就劇痛了起來。 她在那咕嚕嚕的腸子蠕動的響聲中忽然想起了今下午她在琴家鋪子領了大rou包子掉牛糞邊上了,她一下子沒舍得,還是撿起來把沾染到的一點點牛糞扒拉掉,然后把包子吃了……。 她咬著牙,臉色陰沉地道:“老娘去一趟茅廁,你們在前面等我一會。” 她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更不愿意拉褲子上,那會被街坊嘲笑一輩子。 劉大娘看著她那樣子,心里有點得意又有點擔心,只點點頭:“好,老jiejie,你早點回來,咱們巡邏可都是定點簽到哪!” 張大媽綠著臉轉身就走了。 她也沒有耐性去尋茅廁,左右瞅瞅天黑無人,便摸到一處城墻下松了腰帶,屁股一掀就蹲著開始排泄。 看著遠處的燈火,劉大娘似乎在神氣地對著那一隊巡邏員說什么,仿佛她才是隊長,張大媽心急如焚,只覺得自己差不多了,摸了手紙隨便一擦,提著褲子就要往前奔。 只是她才走幾步,忽然聽得身后傳來“吧唧”一聲,仿佛有什么人踩在了自己的……糞便上。 她一回頭,卻沒有發(fā)現任何人影。 而那股子拉稀屎的臭味卻忽近忽遠地飄散在自己頭上,陰冷冷的像是有什么東西橫過來。 張大媽頓時覺得背后一陰,一個激靈,頓時尖叫了起來,腿一軟,就整個人倒在地上,順便將自己手上的銅鑼也一甩:“媽呀,鬼呀!” 那凄厲的音調還帶著華麗的顫音,直破云霄,令她身后的武士刀一顫。 這樣一來,非但她狗屎運地避開了那橫抹過來的武士刀,也一下子報出了信。 這下,整個城南就炸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