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致城的母親馬上就要過生日了，這可是每年顧家的重頭戲。自己這個兒媳婦每年張羅，倒還知道老太太的喜好。

    只是以現(xiàn)在自己的這個情況，花錢買她喜歡的東西就有些打腫臉充胖子的嫌疑了。

    “那我擅長什么呀，總不能做個蛋糕送過去吧！”張翠蓮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她的反常引來了老師的頻頻注意，忍不住開口提醒：“張翠蓮！注意聽課！”

    回到宿舍張翠蓮終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給顧媽織一件衣服。

    晚年的顧媽有著老年人同有的“炫物”的毛病。給她買吃的，她不能時時刻刻拿給鄰居朋友們顯擺?？墒呛⒆觽兘o她買了一個貴重的金手鏈或者一件價格不菲料子特別好的大衣。她可是時時刻刻找機會跟那些有“不孝順”、“沒出息”孩子的老人顯擺。

    既然選擇織毛衣，那肯定就不能是一般的款式。料子一定要好，款式一定要新穎大氣。顧媽的品位在那，而且要引起好感肯定是要花一份心思。

    張翠蓮拿出筆畫花樣，改來改去總是覺得不好。季瑤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張翠蓮的畫，撇嘴諷刺：“這是要當(dāng)服裝設(shè)計師啦？哎呦，改成當(dāng)裁縫啦？”

    張翠蓮撇撇嘴：“沒話找話？”

    季瑤咯咯一笑，晃了晃手上的金鏈子：“哎呀，就算你怎么賺錢也沒用。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干得好，不如嫁的好，知不知道?。　?/br>
    因為找了個有錢對象，季瑤在宿舍里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每天找到了機會就在炫耀自己的對象，引起了宿舍里許多女生的不滿意。

    張翠蓮最終想到了給顧媽織一個披肩，用上好的羊絨線織出來。顏色最好也不要單一，由深入淺漸變。

    與往日的那種長方形大披肩不同的是，張翠蓮見過后世的那種披肩斗篷合一的款式。

    開領(lǐng)無扣寬松，前短長度只到小腹后面長蓋住了臀部。有袖子但極其寬松，即便顧媽長胖了也可以穿。

    整體用黑色羊絨線，但是從領(lǐng)子開始延伸到前襟兩側(cè)的顏色用優(yōu)雅的紫羅蘭。并且在衣角的各處位置都用黑色的兔毛來裝飾，材質(zhì)普通價格也不貴。

    想好了禮物，就要趕時間來做工。平時上課沒時間，張翠蓮找來了好幾本書來研究織法。又憑空想象在哪個地方用什么針法，可以像買來的機器織的那樣好看。

    周六一大早上，張翠蓮就直奔百貨大樓買毛線。為了能讓顧媽對自己有一個好印象，也是為了能讓顧致城看出自己的心意。張翠蓮狠狠心買了價格中等的羊絨線，又買了型號比較細的針。一共花了六十塊錢，真的可以買一件好衣服了。

    張翠蓮知道慢工出細活，遇到不對勁的地方是拆了織織了拆。一件斗篷，足足織了兩個多禮拜。

    這兩個禮拜，張翠蓮每天都回家去住。因為宿舍里的燈到點就關(guān)了，家里頭到?jīng)]有人管這些。

    董麗華知道這是張翠蓮要給市里頭那個挺好的“阿姨”的生日禮物。也不吃醋，倒是能從同齡人的眼光來看哪里覺得不大合適。

    顧媽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五，今年正好趕上了周日。一大早張翠蓮梳洗打扮一番，帶著給顧媽織的披肩去了市里。

    顧致城推開門，看見梳著齊劉海扎著馬尾的張翠蓮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得晚一會兒才來呢！”

    張翠蓮有些不好意思，看著家里頭沒什么客人。也知道自己來得太早了，這才八點多而已。一邊脫鞋一邊解釋：“我覺得今天你們家肯定好多客人。我想早點過來幫阿姨做飯呢！”

    顧致城笑著說道：“你可真實在，小秋都沒有你想的這么好！”

    張翠蓮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家里頭似乎沒什么人，好奇地問道：“叔叔阿姨呢？”

    顧致城回道：“我爸領(lǐng)著小秋去買菜了，我媽去路口接人去了！”

    說完打量一下張翠蓮，只見她穿著帶領(lǐng)子的藍白格子襯衫，下面穿了一條純白的綿裙子。一雙雪白的襪子，露出一截纖細光潔的小腿。

    不由得皺眉：“你不冷么？”張翠蓮搖搖頭：“今天天氣特別好，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有三十度呢?！?/br>
    顧致城點點頭，輕咳嗽了一聲。張翠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他的一個習(xí)慣。如果有些話要說，就會不大自然咳嗽一聲。

    坐在沙發(fā)上，張翠蓮看著顧致城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的笑道：“你有什么事兒要說么？”

    顧致城點點頭，看著張翠蓮：“趁著家里頭沒人，我想跟你說說咱倆的事兒！”

    張翠蓮的臉有些不自然的紅了，扭捏的抓著裙角。低著頭聽顧致城說道：“我覺得你想寫什么就寫什么，如果是愛好那就發(fā)展下去。如果說缺錢交學(xué)費，你也不要擔(dān)心。我這些年雖然津貼不多，但我花的也少?；仡^我把存折放在你這，你也別苛待自己。”

    張翠蓮腦袋嗡的一聲，難道這是顧致城在跟自己表白？

    顧致城見張翠蓮不吭聲，尷尬的解釋道：“額……我知道你家里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dān)，也別那么多的想法。額……那個你放心，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張翠蓮不大確定這是什么意思，抬起頭來切切的問道：“那你為什么要給我錢呢？”

    顧致城瞪眼睛：“咱們倆處對象，不就應(yīng)該把錢放你這么？”

    張翠蓮嘟著嘴吧像個小金魚，慢吞吞的問道：“咱們倆什么時候開始處的??？”

    顧致城被問得一張黑黢黢的臉都發(fā)紅，張口結(jié)舌了半天急的瞪眼睛：“今天！”

    看著張翠蓮一臉的驚愕，顧致城有些著急：“咋地，你不愿意?。俊?/br>
    張翠蓮害羞的低下頭，紅潤的小嘴啃著手指。顧致城看她這樣，既不說愿意又不說不愿意。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心焦難耐。

    此時防盜門“啪”的一聲被打開，只聽見顧媽笑著說道：“哎呀，到了，進來吧！”

    她一進屋立即解救了這對尷尬的男女：“哎呀，翠蓮來啦！”

    ☆、第六十五章 新衣

    第六十五章新衣

    張翠蓮起身笑著點頭：“阿姨，生日快樂！”

    顧媽指著張翠蓮顯擺似的對后面的人說道：“這是張翠蓮，現(xiàn)在師范學(xué)校的高材生?！闭f完又神神秘秘的炫耀：“在好幾個報紙上都發(fā)表過文章呢！”

    那一臉的與有榮焉的模樣，好像這都是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似的。

    一起進來的客人張翠蓮認得，是顧家的一些窮親戚。她們家庭條件差一些，但為人很好雖然有些小小的巴結(jié)之意又不會太過分。

    張翠蓮也很喜歡這些人，顧家一些不穿的衣服也會送給她們。別看顧媽有些矯情又有些天真，但很多事情她心里明鏡兒一樣。

    她常說：一粒米養(yǎng)恩人，一旦米養(yǎng)仇人。以前張翠蓮不大明白，現(xiàn)在看還真是如此。

    對于這些人顧家能給的無非就是一些常用之物，人家回饋的也是鄉(xiāng)下的特色?？蓪τ谥劣H，以顧氏父子的脾氣幾乎也算是傾囊相助。最后公公去世，顧致城被自己害的當(dāng)了的士司機。那些至親什么風(fēng)涼話都說過，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都做過。

    反過來在看如今這些親戚，張翠蓮到看出來一些可愛之處。

    “哎呀，真厲害??！”幾個婦女由衷的贊嘆，上下打量夸著張翠蓮：“長得真好看！”

    “嫂子，這是你啥家的親戚?。俊庇腥撕闷鎻埓渖彽纳矸?，顧媽頓了一下想著這可是一個冗長的話題啊。

    張翠蓮抿嘴一笑：“我是小秋的朋友，今天特意給阿姨過生日來了?！闭f完從茶幾上拿了一個袋子，從里面抽出衣服遞給顧媽：“阿姨，這是給您的生日禮物！”

    顧媽知道張翠蓮的手藝，而且現(xiàn)場還有從鄉(xiāng)下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客人。便笑著接過來說道：“你這孩子，人來了就行帶啥禮物啊。你也不掙錢，還是個學(xué)生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將衣服攤開。這邊顧致城已經(jīng)招呼了客人們落座，張翠蓮也熟練的給眾人倒茶。

    “咦？你這毛衣咋是開衫??？”顧媽一打開，就有眼尖的好奇地問道。

    “顏色還挺好看的，開衫也沒有扣啊。這咋穿？”聽見有人質(zhì)疑，顧媽洋洋得意：“這是披肩式兒的?！?/br>
    有人又好奇：“媽呀！今天市里頭時興這樣的衣服啦？大樓買的吧，得多少錢啊？”

    張翠蓮一邊給顧媽整理衣服，一邊笑著說道：“市里哪有這樣的款式，這是國外最流行的。我看雜志上外國貴婦穿著特別好看，就學(xué)著給阿姨織了一件兒！”

    張翠蓮看了看點頭笑道：“肥瘦還可以，阿姨你有項鏈么，咱們搭配一下！”

    顧媽正有此意，興奮的拉著張翠蓮回了臥室。關(guān)著門也能聽見幾個嗓門大的女人興奮的夸著衣服，也有人好奇的聞著顧致城這事那事兒。

    “翠蓮啊，你這手藝可真好?！鳖檵屨罩R子，左看右看特別滿意。

    張翠蓮知道顧媽的虛榮心在哪里，笑著問道：“阿姨，你有長裙子么？就是貼身一點的連衣裙？”

    顧媽一點就透笑著翻箱倒柜：“我跟你說，我有一條拉絨的連衣裙。也不知道現(xiàn)在這個腰能不能穿！”

    找出來張翠蓮一看，果然款式很復(fù)古。樣式有點像旗袍，但不開叉長度剛好到膝蓋。

    里面藕荷色的修身長裙，外面罩著張翠蓮的披肩小斗篷。顧媽在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項鏈，整個人徹底變成了貴婦。

    “還別說，真挺好看！”顧媽對著鏡子十分的滿意，只是總不能光著大腿吧。這個天已經(jīng)冷了，在過半個月就集中供暖了。這個衣服好像也穿不出來了。

    張翠蓮笑著說道：“里面可以穿一個腳蹬褲啊。”

    顧媽為難：“腳蹬褲太肥了，不好看！”

    張翠蓮捂嘴：“阿姨，你穿小一碼的不就行了。就跟秋褲一樣的那種，穿小秋的！”

    顧媽這才想過來，蹭蹭蹭跑到了顧致秋的屋里頭。拿出了她的腳蹬褲，再配著自己新買的牛皮系帶小皮鞋真是漂亮。

    “等一下，阿姨我給您做個發(fā)型！”張翠蓮攔住要出去顯擺的顧媽，

    顧媽年輕時候的頭發(fā)可真好，又黑又亮。在張翠蓮的手里，三兩下盤了一個排骨辮。跟上次給董麗華盤頭發(fā)差不多，把整張臉露出來。兩側(cè)麻花辮在頭上延伸到腦后，一層一層挽起來再由發(fā)卡固定。

    顧媽平時很注重儀表，張翠蓮拿出梳妝臺上的戴春林的眉黛膏、鴨蛋粉、水粉膏，“喜鳳”牌香粉、“萬紫千紅”牌胭脂和“怡美”全套彩妝，還有一根眉筆。

    張翠蓮先用水粉膏給顧媽整張臉打了個底，然后用眉黛膏給她畫了一個眼線。打開眼影發(fā)現(xiàn)里頭的顏色還真是讓她無語，綠色的藍色的這是現(xiàn)在頗為摩登的顏色。

    顧媽一個勁兒的提醒她用這個，張翠蓮嘴角抽了抽笑著說道：“今天這身衣服跟這個顏色不搭！”顧媽想了想，還是隨著張翠蓮說的辦好了。

    張翠蓮用黑色跟棕色混合一下，給顧媽弄了一個適合她年紀(jì)又不夸張的眼妝。她的眼睛很大，眼影從眼角到眼窩由淺入深。看起來既不夸張又有點點睛之筆的感覺。

    腮紅張翠蓮沒用，紅彤彤的臉蛋子一點都不好看?？诩t到用了一些不過顏色也很淡，襯著人的臉色很精神。弄完這些，張翠蓮拿出香粉。讓顧媽閉著眼睛，對著她輕輕地吹了吹粉撲上的香粉。起了個定妝的作用，即便是做飯也容易油。

    收拾完之后，顧媽還是想撒點香水兒。不過看著梳妝臺上的花露水，張翠蓮搖了搖頭：“不用了！”

    二人正說著，就聽見客廳里顧致秋嘰嘰喳喳的聲音。隨后門被猛烈的推開，顧致秋跑進來問道：“她們都說媽的衣服特別好看……”

    “啊呀，太美了！媽，你太像電視劇里的資本家太太了！”顧致秋驚呼一聲，話里的比喻讓她爸眉頭緊皺。

    不過顧媽對這個稱呼很滿意，她故作端莊說話拿捏腔調(diào)。嗔怪的撇了女兒一眼：“大呼小叫什么？沒有規(guī)矩！”

    顧致秋拉著張翠蓮的胳膊：“張翠蓮，你可真厲害。你也給我織一個吧！我的生日比我媽晚，得冬天呢！”

    張翠蓮笑著點頭：“行，回頭你生日我給給你織一件好看的！”

    顧媽急著給外頭的人顯擺，匆匆的走到客廳。迎來了客人的一聲高過一聲的贊美，就連顧致城這個沉默寡言的都笑著說他媽變得都快認不出來了。

    “哎呦，你這個小姑娘還真是厲害。跟變戲法兒似的，哎呦，那個叫什么……大變活人！”客人中有一個矮胖梳著學(xué)生頭的中年婦人，張翠蓮記得這是六姑。

    笑著說道：“看六姑說的，其實這都是阿姨氣質(zhì)好。天生富貴相，怎么打扮都好看！”

    顧媽笑著優(yōu)雅的坐在沙發(fā)上，與眾人一起聊天。

    這個時候顧爸走過來，上下打量一番十分給面子的點頭：“嗯，好看，真是好看。像個地主婆！”

    旁邊六姑的兒媳婦王亞芝哈哈大聲笑：“那哪是地主婆啊，一看就是大領(lǐng)導(dǎo)身邊的夫人！”

    一句話把兩口子都稱贊了，而且也比較襯顧家的身份。顧致城抿嘴笑了笑，瞥了一眼張翠蓮。

    張翠蓮看見顧致城對著自己點頭笑，心里緊張的不知道怎么回復(fù)。幸好旁邊顧致秋嘰嘰喳喳，才讓她有辦法轉(zhuǎn)移視線不去看顧致城。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想做點小東子讓顧致城關(guān)注自己。顧致城抬眼看了下時間，對母親說道：“媽，你穿成這樣怎么做飯？”

    王亞芝笑道：“哪有富太太親手做飯的？再說我看著都覺得不搭配。你們要不嫌棄啊，今天我來做飯好了?！?/br>
    這也是客氣話，顧家怎么可能讓客人給壽星做飯。顧媽趕緊站起來，笑著說道：“行了行了，你們坐在這里看電視吃水果。我去做飯！”

    顧致城忽然起身說道：“老同志，今天你過生日還做什么飯??！我給你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