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懷衣是天下人的,而鳳臨止,只屬于她?!?/br> 而后,話音落,大霧瞬間拔地而起,快速的湮沒了那越走越遠(yuǎn)的兩個人。 隔著那大片大片的濃霧,舞邪塵還能聽到那妖物清靈而愉悅的笑聲,隨著二人走遠(yuǎn)而越來越聽不真切,他搖晃了幾下,身子有些不穩(wěn)的倒退了兩步,握緊拳頭抵在額間,身體微微顫抖。 舞邪塵忽地雙手撐住膝蓋用力深呼吸,大霧掩藏了他的面容,在這樣漆黑的夜色中,注定無法瞧見他此刻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猛地直起身,眼神明澈和黑邃,一陣大過一陣的風(fēng)呼嘯而過,吹起錦袍颯然揚(yáng)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上那微亮的懷衣閣,轉(zhuǎn)身決然的離去。 鳳臨止,從今以后你是西鑰云襄的鳳臨止,只是她一個人的鳳臨止,與他不再有半分關(guān)系,與這世間不再有半分關(guān)系。 夜深露重,單薄的人影交疊在一起,如同糾葛錯雜的命運(yùn)。 他牽著她,沿著漫山遍野的妖巽花一步步朝山頂上的懷衣閣走去。 那曾經(jīng)是他的懷衣閣,后來被他毀去,如今又被他一點點重建回來,只是為了她。 他欠了她太多,時至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欠了她那么多,他給過她承諾,而那些承諾,她到死都沒有得到。 在屠魔陣?yán)?,她為了救他被那些魔物傷的奄奄一息,她那樣虛弱,可是趴在他肩上,口中還在無意識的呢喃,“啊,鳳臨止,你...你讓我進(jìn)懷衣閣吧,我只...只是想看...看一看的,看一眼就好?!?/br> “你別這么小氣嘛,我雖是個魔,那也是講義氣的魔,你放心,我只是進(jìn)去看一看,哪怕隱了身進(jìn)去都可以,好不好嘛?” 那時他是如何回答她的? 他記得她背著她走了很久,直到看到一個隱蔽的山洞才停了步,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他一路沉默的聽了很多,屠魔陣?yán)餂]有治傷的藥草靈芝,他將她放在洞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喂她血喝,鳳凰的血何其稀有珍貴,亦有無比的療傷之效,她漸漸安穩(wěn)睡去,不再胡言亂語。 他守在她的身邊,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而后深夜寂靜,他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她夢里似乎做了夢,偶爾會蹙著眉頭低喃幾句,倒是沒了平日里的那份潑辣任性。 他看了她許久,后來回神,他將手輕輕的搭在她的額頭上,聲音低低的響起,似是對她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你若是能夠安然無恙的活下來,我的懷衣閣,便由你進(jìn)?!?/br> 而后,后面的大多數(shù)事情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多么奇怪,一向記憶極好的懷衣上仙,在這一刻忽然發(fā)現(xiàn),除了記憶中根深蒂固的她,其余一概忘卻。 他們出了屠魔陣,他的目的達(dá)成,仙魔兩界果然爆發(fā)了大戰(zhàn),他雖沒有參與,但是聽著舞邪塵的述說,到底是有了大概的了解,那時他忙著幫舞邪塵收回被天帝拿走的冥界職權(quán),根本無暇顧及她。 那時的他,將他自己在屠魔陣中說過的話,忘的一干二凈。 與其說是遺忘,倒不如說是他逼著自己將那些錯誤的存在忘記。 他固執(zhí)的以為,只要他繼續(xù)對她像以前那樣冷漠無情,終有一天她不會再來找自己,他低估了云襄對他的執(zhí)著,也高估了自己對她的不在乎。 站在懷衣閣門前,他站住腳步,而后轉(zhuǎn)身看她,清冷的月輝投在他臉上,眼神溫潤,眉梢含笑。 云襄歪著頭,笑嘻嘻的看著他,一派天真而無憂。 “不是一直想進(jìn)懷衣閣么,進(jìn)去吧?!彼従彽膿崦哪橆a,細(xì)膩冰冷的觸感,沒有半分活人的溫度。 云襄笑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聽懂了懷衣的話,她看了看懷衣,然后一蹦一跳的跑過去將那扇門推開。 妖巽花幻化出的妖物,無論神態(tài)還是習(xí)慣,都與真人無異,若說差別,大概便是妖巽花不能開口說話。 那扇門,是曾經(jīng)的西鑰云襄一輩子都跨不過的坎。 也成了他一輩子解不開的心結(jié)。 懷衣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將門推開,看著她轉(zhuǎn)過身朝自己明艷的笑著,那顆冷硬如石的心,像是被人重?fù)?,再一次狠狠的疼痛起來?/br> 原來讓她進(jìn)懷衣閣,是件這么簡單的事情,可是當(dāng)初,怎么就那么難呢。 舞邪塵說得對,他的固執(zhí),他的倔強(qiáng),他的冷漠,終是害了她,也痛了自己。 他走向她,黑暗的夜色里,他牽著她一步步朝懷衣閣里走去,兩個人并肩前行,月亮斜斜掛在夜幕上,看著那強(qiáng)行逆改的緣,看著那無法彌補(bǔ)的感情債,似是悠悠的輕嘆了一聲。 夜,越發(fā)寂靜了。 冥界忘川河,毛骨悚然的笑聲還在回蕩,人,卻已經(jīng)被忘川河吞噬的連渣都不剩。 一刻鐘后,舞邪塵錯愕的站在那里,風(fēng)嗚嗚的吹著,似乎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直到胳膊被人抓住。 挽姜急切的看著舞邪塵,問道:“冥王,可曾見到一名粉衣女子?” 舞邪塵傻呆呆的看著她,而后傻呆呆的點了點頭。 挽姜收起神界的雙棲雪螟蝶,問道:“那冥王有沒有瞧見她往哪里跑了?” 她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那女人的要求,說是想去仙界看一看,結(jié)果剛離開神界,她一個不留神就讓她溜了,明明沒了眼睛,卻還能找到冥界,到底是多深的執(zhí)念。 舞邪塵看了看挽姜,又看了看忘川河,干巴巴的說道:“她...跳下去了?!?/br> 第三章 冥界懶丫頭 霎時,兩個人看著對方,都沒了言語。 “挽...上神,你知道她是誰嗎?” 過了一會,舞邪塵看著忘川河,忽地開口說道。 他雖是沒有去仙界,卻也是知道挽姜成神之事,確切的說,現(xiàn)如今整個六界都已知曉此事。 挽姜站在河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聞言,她微微抬頭,眸子清明,“她是一個可憐人?!?/br> 舞邪塵嗆聲大笑,從心底里生出悲愴,竟是一瞬間苦到了舌尖。 一向能說會道的冥王舞邪塵,在這一刻,說不出一句漂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