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褚再清也察覺出了這兩人之間氣氛的異常,他拉過岑矜的手握在手心,溫聲對著付佩瓊說道:“媽,您身體不舒服?” 付佩瓊眼里漸漸回神,這回臉上的笑沒了,她瞥了褚再清一眼,然后望向岑矜,緩緩地說道:“矜矜,不好意思,阿姨剛剛突然想起點事,對你款待不周,見諒。” 岑矜著實被嚇著了,現(xiàn)在指尖冰涼,卻還是佯裝不在意說道:“沒事,阿姨?!睊昝撻_褚再清的手,喝了一口面前的清茶,這才感覺口里好受一些。 “矜矜,你和再清坐一會,我去廚房幫張媽做飯。”付佩瓊說著就起身了,又對著褚再清說道:“你爸今天去軍區(qū)開大會了,你待會打個電話問問什么時候回來?!?/br> 付佩瓊的背影一從拐角消失,岑矜的肩膀就垮了,她盯著褚再清,心里覺憋屈極了,付佩瓊從始至終的表現(xiàn)只說明了一件事:她對她不滿意。 “矜寶——” “阿姨看不上我,對吧?”岑矜艱澀的開口。 褚再清鎖眉,就看著岑矜,好一會,他說:“不是,不是看不上?!?/br> “我現(xiàn)在可不可以離開?” 岑矜甫一說完,褚再清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兩人之間沉默的可怕。良久,他沉聲說道:“我一直很想讓你跟我回大院,就是想讓你融入到我的生活里來。” “可現(xiàn)在不是我不想融入進來,是你媽不接受我,褚再清你弄清楚。”岑矜此刻憶起付佩瓊剛剛的面容,心里還是發(fā)慌。 “秦知絡(luò)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能在我媽面前談?wù)撌裁???/br> 岑矜眨了一下眼,像似在承認。 “不能提不僅僅是怕她傷心,還是因為她會發(fā)病。她現(xiàn)在有嚴重的心理障礙,總是會間歇性以為大哥沒有去世?!瘪以偾逭f著臉上一片悲慟。 “可我剛剛只是說了我是醫(yī)生?!贬嫖卣f道。 “自從大哥去世,她不許我學(xué)醫(yī),也不想家里出現(xiàn)任何學(xué)醫(yī)的人。我從德國回來那年,事情敗露了。她舉著刀對著我,說‘既然你不怕被砍,我砍死你’。我這才知道醫(yī)鬧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回來后,我陪了她半個月。她平時一切如常,只是再次談?wù)摰轿耶斸t(yī)生這件事時,會情緒失控。”言畢,褚再清覷了一眼廚房方向,里面很安靜。 岑矜略懂了,付佩瓊不接受的是她的職業(yè)。而又想到褚再清如今就在醫(yī)院上班,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怎么順利去醫(yī)院上班的?” “和征服你的方法差不多吧。我拿到延濟醫(yī)院offer的當天,就在這個大廳,她把這能砸的全砸了,一個水杯砸中了我的頭??粗覞M臉的血跡,她點頭了?!瘪以偾逭f著指了一個地方。他一面和岑矜說著,而另一面其實那些畫面都在他腦海里一幀一幀跟放電影似的。 付佩瓊說:“既然你死都不怕,那就去罷?!?/br> 褚再清話音剛落,岑矜就起身開始扒拉他的頭發(fā),小聲嘀咕:“上回我就是看見了兩個疤,你硬說是我那一下敲了兩個,明明就是不同時期的疤?!?/br> 褚再清捉住她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想讓她坐下來,不讓她看了。 岑矜卻站著猛地用力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那么傻啊,你以為你是希波克拉底嗎?你以為你是黃帝岐伯,還是李時珍???少了你一個醫(yī)生,大家都要病死了嗎?你不當醫(yī)生不行嗎?”她說著就哭了,聲音嘶啞。 “可是我學(xué)了那么多年,不當醫(yī)生的話,那幾年不就浪費了嗎?”褚再清說著還帶著笑意。 “多的是轉(zhuǎn)行的?!贬嫫查_臉,不想讓他給她擦眼淚。 “你不是也沒轉(zhuǎn)行嗎?”褚再清擒住她的下巴,動作輕柔地給她擦眼淚,竟還替她擤了一下鼻涕。 “臟死了?!贬鎶Z過紙巾。 褚再清捏住她的鼻頭,看著她生氣的樣子,俯身湊過來,嘴唇還沒碰到,從門口傳過來一陣腳步聲。抬頭,褚豫松回來了。 褚豫松也沒料到進屋就瞧見這場面,但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一臉鎮(zhèn)定的和岑矜打了招呼。爾后又掃了一眼廚房方向,對褚再清投了一個眼神。褚再清點了一下頭。 “小岑,你佩姨可能有招待不足的地方,你別往心里去,就把這里當自己家,常過來玩?!瘪以ニ擅嫒輨傄?,此時笑起來有些許的違和,但能看出來是出自于真心的。 岑矜因剛剛在他面前失態(tài),又看見他肩上扛麥帶星的,有點不敢抬頭,略低著頭應(yīng)了一句,“佩姨很好,您客氣了。” 褚豫松沒有問其他話,稍稍客套了幾句,就上樓了。 岑矜看著他的背影,寬厚而挺直,她想褚再清應(yīng)該是想他的爸一樣,有擔當。回頭看褚再清,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我要是知道你家這個情況,不想和你好了怎么辦?” “所以我把選擇權(quán)給你。矜寶,我騙不了你,也不想博你同情,你今晚回去可以認真考慮?!瘪以偾迥且浑p清亮的眸子里認真得讓人膽怯。 “我家里還有個癱了的父親,所以五十步不要笑一百步,咱倆彼此彼此罷。”明明胸口酸澀得緊,可她還是要笑著說:“褚再清,如果你身旁有了我,我不想讓你再這么傻。”傻得讓人心疼。 “有了媳婦,以后都干聰明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了~耽擱了很久,抱歉。 碼這一章,說句老實話,我有很多真實感受。如轉(zhuǎn)行,我前幾天在微博說過我爸是醫(yī)生,他就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過這事,如他再有一次創(chuàng)業(yè)的機會,他會不帶一絲猶豫的選擇轉(zhuǎn)行。心理壓力太大了,半夜聽到有人叫都會心慌??善艘训街心?,干了得有二十來年醫(yī)生,現(xiàn)在換行業(yè),根本無法適應(yīng)。 所以想來許多醫(yī)生堅持下來,不是因為熱愛,莫過于向生活屈服。 我筆下的所有醫(yī)生,我不會理想地把他們都描繪成為了醫(yī)療行業(yè)可以生,可以死的人。但他們一定是選擇了就會做好的人,既然從事了,縱然有怨言,但該做的不會落下。當然他們之中不乏有真的是由衷的熱愛這個行業(yè)的人,如褚孟都褚老爺子,如褚如岐褚大哥。也會有因為干了而喜歡的。 以后寫一篇褚如岐大哥的番外怎么樣n(*≧▽≦*)n ☆、第四十七章(已替換) 當晚,岑矜留在大院吃了晚餐。 付佩瓊已然沒有早前那么熱絡(luò),多是沉默,目光也不會投向岑矜,但也不看其他人,仿佛是自己在另一個世界里。岑矜下午聽了褚再清那一番話,此時對著付佩瓊心里多了幾分悲涼,那種感覺不同于見鄭光的父親。于鄭光的父親,她是多抱著敬佩的態(tài)度,其中見義勇為占的情緒不在少數(shù)。而如今見了付佩瓊,她有換位思考感。 岑矜用筷子挑碗里的飯,飯菜都很香,可嗓子眼被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米飯塞進口里,嚼了半天怎么都咽不下去。一場所謂的“家常便飯”吃得甚是艱難。 褚豫松坐在主位,窺見岑矜的模樣,對著褚再清說道:“再清,你給小岑夾點菜。”而后又偏頭對岑矜說道:“我們家一貫吃得清淡,小岑你要有吃得不合胃口,跟再清說,下回來咱換菜系?!?/br> 這一番話真是讓岑矜有受寵若驚之感,原本覺得褚豫松是嚴肅、不茍言笑的,而現(xiàn)在他這般體貼,她著實沒想到。不過細思,付佩瓊生病多年,他如果不是一個有耐心,心思縝密的人,那是支撐不下來的。 “叔叔,飯菜很好?!贬嫦蝰以ニ煽催^去,彎著唇角笑了笑。 其實褚再清一直就給岑矜夾著菜,他注意到她吃得不多了,所以也沒一個勁地給她夾菜,但會保證她碗里的菜不斷。 飯后,褚再清送岑矜回家。車子緩緩地駛出大院這一片,她的眼神就一直沒從他身上離開,直到他把車靠邊停下,她才后知后覺地問道:“怎么了?車怎么停了?” “你一直盯著我瞧,我怎么開車?”褚再清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要學(xué)會心無旁騖?!?/br> “換你來,我盯著你看?!?/br> 岑矜泄氣了,靠回椅背坐正,低著頭說道:“褚再清,你怕不怕?” “怕什么?” “怕你突然發(fā)現(xiàn)當初做的所有決定都是錯誤的。你想你如果當初認真聽你母親的話,如今管著有成千上百人的公司,想去上班就去,不想去上班也行,反正錢多。人身安全也不用擔心,反正有錢可以請保鏢。”岑矜囁嚅道,眼睛盯著雙手的指甲,發(fā)現(xiàn)又長長了,已經(jīng)超過指尖了。 褚再清點了一下頭,臉上很認真,“你說得還挺對,那要不你也一起辭職,我去當個總裁,你當個總裁夫人?” “也行?!贬嫣ь^,笑得很勉強。 兩人都知道是一場玩笑話,誰也沒把誰的話當真。生活需要怨言,那是一種發(fā)泄,但決定你生活質(zhì)量的是你抱怨后的行為。 岑矜就是典型的使力與抱怨齊在的人,可她知道褚再清不是,他心里太能藏事,他還說她主意大的人,然他才是。他不管事情能不能自我消化,最后都擱心底了,就算是心里全是負面情緒,也不會透給別人一點。 “褚醫(yī)生,想給你商量個事。”岑矜說道。 褚再清輕挑了一下眉,答道:“又給我尋著個出路了?” 岑矜撇了撇嘴,這人—— “我現(xiàn)在不開玩笑,認真的說?!?/br> 褚再清嗯了一聲,示意她說下去。岑矜卻被他這個樣子折騰得不想說了,氣氛不對,她說不出口。良久,她還沒說,褚再清卻說了。 “對今天的這一頓飯想法很多,一時不知道怎么說?” 岑矜點頭又搖頭,算是今天的事讓她有了這個想說的心思,可又與今天不怎么相關(guān)。 “你和我以后是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問。 他卻輕聲笑了,“岑醫(yī)生文學(xué)素養(yǎng)不太好,咱倆又沒干壞事,不能這么形容?!?/br> “那怎么說?抱團取暖?” “還是太可憐,我們沒有在流浪?!?/br> “得,這事商量不了了,你總嫌我詞不達意?!?/br> “矜寶,我媽的病你不用擔心?!瘪以偾蹇聪蜥娉瘟恋捻?,里面的擔憂和焦慮他都能看清。 岑矜突然屁股挪了個地,整張臉朝向車窗外, “褚再清,你知道嗎?我最煩你這么說了。我和你的相處模式,我不希望是你告訴我所有事你都可以解決,你都安排好了,而是你在郁悶了,發(fā)愁了,撐不住了可以和我一起商量,同舟共濟?!?/br> 車內(nèi)一片靜謐,能聽見岑矜急促的呼吸聲。又吵架了,岑矜懊惱,她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怎么回事,心里急躁不安,莫名其妙就鬧起來了。 漫長的沉默后,岑矜出聲說道:“不走了?” “你要調(diào)整心情,我就不用了?”他說。 “你調(diào)節(jié)什么?”她不悅哼道,想聽他說是不是在反省,以后會改進。 “太開心了,晾晾。” 岑矜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有個人要跟我分憂了,難道不開心?”他語氣輕快地說,頓了幾秒后,“有時候不是不想說,是無處可說?!?/br> ** 褚再清一直把岑矜送到了樓底下,想著上去看看岑靖波夫妻倆,被岑矜制止了。 “不早了,我爸媽都要睡了。而且你以另一個身份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時,我希望是正式的,不是臨時起意?!?/br> 聽著岑矜這么說,褚再清打消了一個念頭,確實匆忙了點,他自個甚至都沒做好準備。 岑矜上樓,果然李毓虹正神采熠熠地盯著門口,只等著她回來給她講過程。 縱然在上樓梯時,還特意練習(xí)揚嘴角了,可此刻和李毓虹說褚再清家里的情況,她真笑不出來。想到付佩瓊,就笑不出來。隨口搪塞了幾句,岑矜就回房了。 躺在床上,從包里翻出手機,岑矜這才發(fā)現(xiàn)秦知絡(luò)給她發(fā)短信了—— “一切順利?” 岑矜:算是吧。 秦知絡(luò)盤腿坐在床上,本來心里惴惴不安,然看著岑矜的回復(fù),她的心倏地跳得平穩(wěn)了,估摸是該知道的岑矜都知道了,褚再清此舉的目的她一早就猜到了。 她正發(fā)著呆時,擱在腿邊的電話響了,這次是微信的視頻通話。沒仔細瞧,她以為是家里人打來的,而看見“孟方祈”幾個字后,她猶豫了好幾秒才點接通,還小聲嘀咕了一句,“怎么要選這個通話方式?!?/br> 瞬間許久未見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手機屏幕里,許是因為網(wǎng)不好,他那邊的畫面一直定格著,不動。 秦知絡(luò)也沒先說話,就看著那人的臉。隨機截取的他的一個表情,眉眼清雋,雙唇微啟,似在說話,一動不動地模樣,竟還有點傻,她盯著盯著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手機里突然傳來一句,爾后畫面里的人也開始動了。 秦知絡(luò)驚得差點拿不住手機,“沒笑——” “都瞅見了。笑笑不是怪事,別緊張?!泵戏狡淼统恋纳ひ艚?jīng)聽筒傳來帶了幾絲沙啞。 怎么能不緊張?她可是在床上,還穿著睡衣呢。離手機近點怕視頻里自己的臉太大,不好看,離遠了怕他窺見她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