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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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兩手忙去掩蓋,“你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每當走投無路的時候就說這個,可惜她從來不放在心上。少帝就是少帝,什么沒見識過,所以毫不手軟,溫柔撫觸,笑得慈眉善目,“讓我看一下好么?” 丞相斷然說不好,“容臣留點臉吧!” “在我面前還要臉?我的學問大多是你教的,太師要有獻身的精神,方才稱得上好老師?!?/br> 她說著便去撩他的袍裾,這下真的嚇到丞相了,他慌慌張張往后蹭了好幾步,看她的眼神像看洪水猛獸。扶微垂著兩手,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我會輕一點的。” 他依舊說不行,“這是臣最后的底線?!?/br> 她嗤之以鼻,“男人大丈夫……” “男人大丈夫也沒有這種習慣,上要看,還請等到時機成熟?!?/br> 這么說來是遙遙無期了嗎?她感覺失望,“我以為相父是辦大事的人,當不拘小節(jié)才是,沒想到緊要關(guān)頭這么吝嗇。何時時機成熟?依我之見,看了一眼,時機不熟也熟了?!彼龖賾俪堑胤矫槊?,自說自話比劃起來,“這樣……這樣……”慢慢紅了臉,小聲嘟囔,“看著好像有我的伏虎鎮(zhèn)紙那么大,這贅物,郎君不覺得辛苦嗎?” 贅物?伏虎鎮(zhèn)紙?形容得真是貼切!但丞相關(guān)注的點不在這上頭,他受寵若驚,“上叫我什么?” 她攪著手指,看上去十分羞澀,“郎君呀,其實我更想喚你夫君呢。” 他爬過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喃喃自語著:“我也有今日……” 他從來沒敢奢望過太多,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他的沉淪是舍命陪君子,她卻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她靠在他懷里,他滿懷的悸動,她確實是值得探究的,玩得了權(quán)謀撒得了嬌,如果一味只是閨閣里的柔情,或許還沒有那樣吸引他。 “你會嫌我過于強勢么?”她仰頭看他,一段感情是需要彼此投入的,單單只是我愛你,還遠遠不夠。 丞相答得一本正經(jīng),“沒關(guān)系,臣牙口好?!?/br> 牙口好,嚼得動……扶微思想跳脫,靠近他,就肖想著窺一窺他衣裳里面的風景。想當初丞相也是戰(zhàn)功赫赫的武將,上次他夜宿,她兩手撐在他前胸,隔著一層中衣,感覺那肌理結(jié)實,叫人垂涎三尺。 她舔了舔唇,悄悄伸出兩指捏住他的衣襟,剛想扯開,聽見遠遠有人擊節(jié)。裝滿了綺思的腦子瞬間冷卻,她懊惱不已,忙松開他,退到長案后跽坐下來,建業(yè)的嗓音從丹墀上傳來,“主公,臣有事回稟?!?/br> 她對下首整理衣冠的丞相笑了笑,提高嗓門道:“進來。” 建業(yè)趨步上廊廡,推門入殿,低著頭到了御前,“回稟主公,適才永安宮長御奏報,皇后于殿中暈厥,此事已驚動太后。太后率太醫(yī)署醫(yī)女正趕往長秋宮,若主公得閑,盼主公移駕,同去探望皇后?!?/br> 靈均是個機靈的人,正按照先前的部署,一步一步完成她的吩咐。她知道內(nèi)情,所以并不擔憂,不過看總得去看一眼的。 她轉(zhuǎn)頭對丞相道:“相父別急,回頭我會差人告知皇后的病情。之前所議之事,相父別忘了,一切有勞相父?!?/br> 丞相心知肚明,肅容向上揖手,“諾。臣自當盡心竭力,請上放心?!蹦_下略一頓,慢步退出了路寢。 扶微提袍站起來,扶了扶冠子出殿宇,外面很冷,風一吹,人便一激靈。她穿過復道下的甬路過西宮,長秋宮在阿閣之后?;屎蟮木铀捅睂m嬪妃不一樣,有其專屬的少府和謁者官署,所以長秋宮仍在政治中心,與云臺蘭臺為伴。 扶微盡量走得快一些,以便顯得焦急。踏入長秋宮時就見長御迎上來,向她行參禮。 “皇后怎么樣?” 長御說:“中宮剛醒轉(zhuǎn),究竟是什么病因,太醫(yī)也沒有定論?!?/br> 她蹙眉罵了句廢物,嚇得長御跪地不起。她抬了抬手,“不是說你,你起來吧?!币幻娲蚝熑肓藘?nèi)寢。 太后果然在,坐于玉幾上愁眉不展。見她進來便嘆息:“陛下政務再繁忙,終不能冷落了皇后。皇后年幼,剛?cè)雽m,最需要陛下關(guān)愛,陛下呢?這幾日連人影也不見,這怎么成!” 扶微連連告罪:“是臣的不是,外埠奏報太多,這幾日正在徹查造幣的事,到現(xiàn)在才閑下來。”說著朝寢臺上看,皇后躺在紈素的帳幔里,楚楚可憐的喚了聲陛下“噯噯,皇后好好養(yǎng)病。”她忙不迭道。 太后卻不悅,“只說養(yǎng)病,心境不開闊,什么靈丹妙藥也不管用了。陛下這兩日好生陪陪皇后,朝政要緊,夫妻和順也一樣要緊。更何況如今已然大婚了,早早有了皇嗣,社稷也好更穩(wěn)固。” 扶微道是,“聽母親的教訓?!?/br> 太后站起身,她趨步相扶,太后在她手上按了一下,“你與皇后說話,老身就先回去了。”轉(zhuǎn)頭喚長御,“今夜傳彤史,明日把起居注拿來我看,不許馬虎?!?/br> 一句不許馬虎,是交代跟前服侍的,也是交代少帝。殿里侍御皆俯身應諾,扶微回頭看了靈均一眼,他仰在那里面無表情,真像病入膏肓了似的。 送走太后,遣退了眾人,她坐在一旁輕描淡寫說:“辛苦皇后了?!?/br> 靈均半天沒吭聲,隔了很久才道:“陛下真是薄情,臣妾病得要死要活,你卻與臣妾的養(yǎng)父打得火熱。” 打算恃寵而驕么?扶微豎起了眉,“這是什么話?能不能換個文雅一點的詞?” 靈均見她不悅,當然不會火上澆油,坐起身道:“臣失言,陛下恕罪。剛才太后發(fā)話了,令陛下今夜留宿長秋宮,陛下聽到了嗎?臣幾日未見陛下,甚是想念,不知陛下可想臣?” 扶微訥訥看了他一眼,“未曾?!?/br> 靈均的笑容難以維持,唉聲嘆氣倒了回去,“臣當真失敗……先前聽聞蓋翁主薨了,陛下怏怏不樂可是為這個?” 她隨意應了聲,“是很難過,但轉(zhuǎn)念想想,這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凡有辦法,我也不愿走到這一步。” “翁主不可留,長主也必須死,接下來該輪到蓋侯了吧?”他掖著錦被,雙眼如炬地看向她,“若陛下應允,臣愿往朔方一趟,不必勞動丞相,這事暗暗也就辦了?!?/br> 扶微聽他這樣說,感到十分意外,“君的意思是暗殺?” 他點了點頭,“陛下能夠決斷的事,還是不要過分倚仗丞相為宜。臣知道,你與他如今不分彼此,但請陛下不要忘了,凡事防人三分,總不會有錯的。臣原想借著皇后胞弟的名義到陛下御前,但料想丞相是不會贊同的。也罷,既如此,臣就暗中為陛下辦事,不知陛下可答應?” 這位皇后在悄然變化,扶微納罕地打量他,“君似乎不像以前那樣信任丞相了,為什么?” 他倚著隱囊,長發(fā)在枕上蜿蜒,微微上揚的眼角,有種魅惑的況味。目光一轉(zhuǎn)移將過來,溫溫吞吞道:“因為陛下啊,明明與陛下行大禮的是臣,結(jié)果陛下喜歡的卻是他。臣這樣的人,在陛下眼里微賤如草芥,若再不為陛下出死入生,單憑一個空空的皇后頭銜,日后陛下更要忘記我了?!?/br> 他說得半真半假,可能有些負氣的成分,但在扶微聽來卻感覺事態(tài)頗為嚴重。她負手而立,寒聲道:“聶君,你也知翁主是為何而死,前車之鑒,望君銘記。我不想殺人,不愿意征途滿布血腥,但若是誰敢以此要挾我,那就打錯了算盤。朕之種種,丞相與朕都沒有瞞君,君應當懂得其中輕重,不需朕再告知你了吧?” 一個人對你有沒有情義,從語氣里便能品味出來。她可以同你嘻笑,但你絕不能就此覺得她可親甚至可欺。既然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人物,利用完了說拋便拋,現(xiàn)在的他對她來說沒有利用價值,這點是很危險的。 靈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陛下別誤會,臣不過是想為陛下分憂?!?/br> 她說不需要,“聶君為我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你只要好好在這長秋宮里呆著,就是幫了朕大忙?!?/br> 靈均沉默下來,仿佛滿腔熱情被潑進了沙土,除了留下一灘泥濘的印記,便再也沒有其他了。他慢慢握起雙手,神情反倒趨于平和,換了個輕松的語調(diào)說罷,“既然如此,臣就在宮里好好作養(yǎng)吧。不過還請陛下有空時來看看臣,太后先前和臣說了,今后時不時要查閱彤簿。雖然彤簿能修改,不過總要讓人看見陛下往來才好?!彼α诵?,“請陛下顧念則個?!?/br> 她的眉輕輕攏了一下,然后微笑點頭,“如皇后所愿?!?/br> 第54章 如果問她的心,心里已經(jīng)裝了一個人,就再也沒有空間容納別人了。當皇帝可以三宮六院,可是皇帝也是人。她隱約理解當初為什么阿翁放棄她的生母,形勢所迫是一方面,更多是因為不愛。沒有感情,一切都是虛妄,女人于這世道是弱勢的,幸好她不必靠取悅男人而活,幸好她可以做自己的主。 對于她的皇后,她可能有些絕情。其實那天德陽殿昏禮上,他向她走來時眼神專注,她就隱約能夠看出點端倪了,他應當是喜歡她的。如果她對丞相一直求而不得,結(jié)果無非是灰心放棄,最終讓此人永遠消失。相依為命的人變成了靈均,她當然也能接受,只要他安分,和他長長久久在一起,是順理成章的。然而既生瑜何生亮,她身邊只能容下一人,靈均最好的結(jié)局,大概就是遠走他方。 瑯瑯的事情出來以后,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對靈均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他應當自危,擔心自己不能活著走出禁廷,所以他現(xiàn)在的反應合乎她的推斷。努力爭取留在她身邊,只有留下才能活命。不得不說,殺人這種事,一旦起了頭就不會再克制。她也問過自己,果真還能像當初承諾的那樣,讓他平平安安在都護府當官嗎?答案是不能。她會慢慢的,把所有知情者全部清除,直道最后只剩丞相。她知道世上能與她共守秘密的唯有他,別的人通通靠不住。 靈均在努力做那個讓她信任的人,若光看這一點,他又有些可憐。畢竟他是無辜的,被動的知道一切,也許這從來不是他所愿。 她伸出手,在他臉上輕輕撫了一下,“你很害怕,是嗎?” 靈均怔了怔,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她,眼底波光微漾。本欲堅強的,轉(zhuǎn)瞬又顯出了哀傷。他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低聲說:“臣沒有家,家里人都死完了,唯余臣一人。臣和陛下一樣,煢煢孑立,踽踽獨行……不過陛下遠比臣幸運,臣只是這三千塵埃中最微小的一顆,何時死,怎么死,都不由臣控制?!?/br> 他說話的時候,絕望幾乎要滲出來。說到底他才十四歲,即便老成,終究還是個少年。 扶微不忍心見他這樣,笑了笑道:“很多時候作出的取舍不是我本意,是不得不為之。人的命運也不全由帝王主宰,如果沒有奢望得到不該得到的東西,何來性命之憂?聶君無論如何都是我的皇后,這后宮之中有你一席之地,甚至這長秋宮,這輩子都是屬于你的,你有什么可憂懼的?” 以她的情況,今后當然不可能再立后了,這金碧輝煌的牢籠可不就是屬于他的嗎。靈均苦笑了下,“陛下說得是,臣多慮了?!?/br> 她繼續(xù)粉飾太平,“你不用怕,你我之前不是處得好好的嗎?我這個人雖然睚眥必報,但對忠心于我的,從來都很寬宏大量?!?/br> 她說的是上官照嗎?現(xiàn)在細想想,這個傻瓜真的很可憐,得到關(guān)內(nèi)侯的紫綬金印,卻成了天下人嘲諷的對象。蓋翁主的死,暫時不會有人去懷疑少帝,大多會把矛頭指向他。娶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也太不堪了,反正爵位已經(jīng)到手,就算翁主死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上官照的可悲之處,還是在于少帝不愛他。倘或有一星半點的不舍,讓翁主死在別處,便不會對他造成什么影響。當然靈均也看得穿,少帝此舉就是要逼上官照做出選擇,人上人必需經(jīng)過錘煉,一旦成功,這位天子近臣才真正算得是個能扛事的人。 用心良苦,也令人不寒而栗。他微微瞇起眼看她,一身袀玄,戴著長冠,她的美是凜冽的,不容侵犯的,是帝王在前,令人不得不俯首稱臣的氣度。 他慢慢笑起來,“臣和丞相攀比在陛下心里的地位,知道會輸,可就是忍不住。陛下……”他雙手把她的手合在掌心里,爬出被窩跪在錦衾上,異想天開地說,“如果我和丞相不分大小,共侍君王,你看如此可行?最多臣吃點虧,做小好了。可以一日隔一日,或是丞相前半夜,臣后半夜……嘿嘿,都行?!?/br> 扶微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五雷轟頂,少年人的想象力就是豐富啊,思想之開明,堪稱曠古爍今。父女共侍君王……好香艷的畫面,她差點沒流出哈喇子來。雖然感情上守舊,但不妨礙偶爾暢想一下,小姑娘嘛,理想還是可以有的。 于是皇后寢殿中傳出詭異的笑聲,帝后相對,談得十分歡愉。不過笑歸笑,可行性不大,扶微斂起笑容對靈均道:“不行,我要對得起丞相,也要對得起你。一口氣糟蹋兩個,太不是人了?!?/br> 靈均的眼睛里簡直藏著星辰大海,他又爬近一點,滿臉的希冀,“陛下盡管對不起我吧,我愿意被陛下糟蹋。” 這孩子怎么這么說話呢!扶微擺手不迭,“朕不能這么做……” “可是害怕將來分不清是誰的孩子?”他眨著眼睛道,“都算丞相的,還不行嗎?” 他這番話弄得扶微很尷尬,她撫撫自己后脖子,轉(zhuǎn)了兩圈又哈哈笑起來,那也得丞相愿意當便宜爹才好。這么荒唐的事,認真議論可就沒意思了。她上寢臺,把他塞進了被窩里,“皇后好好養(yǎng)病吧,現(xiàn)在時候還早,我要去一趟光祿寺?!?/br> 光祿寺里的三署郎逐漸壯大起來,那是將來朝廷的希望,政務的倚仗,相當于皇帝的幕府,她要經(jīng)常與這些人通氣,也便于從中發(fā)掘棟梁。 靈均悶悶不樂,“陛下的眼里,誰都比臣重要?!笔前?,她是天生的帝王,重視的當然是王佐之材,不會流連于內(nèi)廷。 沒辦法,她確實很忙,如果把她接下來要辦的事列出一張單子來,只怕三天三夜也列不完。她不會溫言同他周旋,只是莞爾,卷起袖子下了寢臺。 外面長風萬里,仿佛整個宮掖的鐵馬都響起來了。她靜靜站了一會兒,聽著此起彼伏的聲浪幽幽蕩出去,然后出金馬門,進了光祿勛官署。 光祿勛此人是文帝時期委任的,效忠丞相,以前并不為她所用。因此那些三署郎們掛名在光祿寺任職,不為光祿勛掌管,基本由太傅引導。 她進官署大門,眾人便匆匆從案后挪出來跪地叩迎。三署郎屬于預備官員,無秩僅供俸祿,所以對待天子,比起朝中大臣更加謹慎多禮。 少帝身邊隨侍的黃門拔著嗓子高唱:“皇帝制曰可。”眾人又是深深一叩,這才起身退到一旁。 扶微掃視堂上,笑道:“這兩日忙,未曾過官署來,諸君有良計良策,盡管報予朕聽?!?/br> 郎中搬了長案與錦墊請少帝入座,待她坐定了,眾人才按班就坐??墒翘蒙哮f雀無聲,她等了片刻不見動靜,便有些納罕了。 “太傅,這是……”她輕輕掃了一眼,“何故啊?有話不妨直說吧?!?/br> 太傅這兩天睡得不好,眼袋越來越大,快垂到鼻翼了。凝眉垂眼的樣子,像年畫上的灶王爺。聽見天子傳喚,眼皮終于掀了掀,揖手道:“上無心戀棧,臣等多言,豈不招致怨恨?故人人自保,無一人進言。” 扶微愈發(fā)奇怪了,“太傅此話何解?朕排除萬難才組建三署,怎么就不戀棧了?” 太傅不答話,轉(zhuǎn)頭看看孫謨,向他遞眼色,示意他解釋。孫謨無奈,站起身道:“請上容臣回稟。距上大婚,已有月余,朝中格局一如往常,事事以丞相為首。丞相幕僚囂張,打壓陛下提拔的官員是家常便飯,連臣這位尚書仆射在臺閣也呆不下去,干脆跑到光祿寺來了,難道上還未察覺嗎?臣為人耿直,說話不大中聽,請上包涵。今日臣代諸君問上一句,上昔日的豪情壯志可還在?欲圖威加四海的壯志可還在?若千秋萬歲殿大宴時的推脫是隱忍,如今各路王侯皆已離京,陛下何故還不親政?嘗有光祿寺侍郎具本參奏,指責丞相暴戾恣睢,聚黨數(shù)千人,橫行天下。那封奏疏可曾到陛下手上?尚書臺雖名義上掌綜理政務之權(quán),說到底仍舊受丞相掌控,難道陛下僅滿足于表面的臣服嗎?那位侍郎是再也不見了,陛下道他去了哪里?丞相黨羽業(yè)已跋扈至此,既然上無體下之意,臣等縱有報國之心,亦無安身之力,陛下還愿意聽臣等諫言嗎?” 孫謨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扶微坐在那里,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連帶渾渾噩噩的腦子也一并澆醒了。 她好像只顧著恩愛纏綿,忘了肩上大任,也忘了這朝堂上除了丞相,還有其他官員。朝中勢力本就分為兩股,即便她和丞相握手言和,底下人的矛盾如何調(diào)和?斗爭還在繼續(xù),奏疏依舊敢扣而不報,連那個諫言的官員都失蹤了,這是多大的一種威脅,是在向皇權(quán)宣戰(zhàn)! 她煞白了臉喃喃:“是朕疏漏了……” 太傅拱手道:“陛下不可安于現(xiàn)狀,帝王大業(yè),不進則退,一味的容忍,只會令宵小愈發(fā)猖狂。陛下需知道,天下只有一位帝王,英主絕容不得項背有刀鋒相抵。丞相于陛下,便是那柄利刃,是亂政攝魂的砒霜。然臣等冒死相諫,不知陛下如何思量。臣等言盡于此,還請陛下明鑒?!?/br> 扶微愣愣看著那群三署郎重又出席伏地,她心里跳得砰砰的,血潮陣陣,催得她幾欲暈厥。 為什么丞相不善加約束手下那些人呢,也可能是積重難返,就算他有心,只怕也不能面面俱到。朝堂之上終究不能有人分庭抗禮,她想和他同治,結(jié)果便被現(xiàn)實狠狠打了一耳光。 她定了定神抬手,“太傅與諸君所奏,朕都知曉了。請起吧,起來咱們君臣再議?!?/br> 三署郎們稽首不愿起身,她沒辦法,只得命左右黃門逐個相扶。好不容易勸得眾人入座了,議郎直身長揖,“十日后乃冬至祭天大典,陛下可趁此時機向天呈稟還朝親政。屆時隨扈緹騎,一應用陛下親信,乃至圜丘守衛(wèi),也需欽點天子禁衛(wèi),以防不測?!?/br> “待丞相歸政,陛下可按預先的計劃實行,削減京畿大都督兵權(quán),設八校尉。京城遠近分三輔,任命右扶風、京兆尹、左馮翊。權(quán)臣何以令人懼?懼的是文武兼管,丞相之所以手眼通天,主要還是仰仗他手中的兵權(quán)。只要想辦法架空,他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到時候陛下愿如何處置,悉聽陛下圣裁。” 當皇帝好么?扶微看著那些開闔的嘴唇,腦子里空空的。權(quán)力使人迷醉,也令人騎虎難下。很多時候她的個人意愿一點都不重要,她首先是大殷的天子,其次才是個人。要當明君,就得聽諫言,哪怕是譴責叫罵,對的就該虛心接受。她也難,越來越難。如果沒有那么愛他,今天的議案毫不猶豫就可以拍板。打倒他,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可是誰能預料,夢想是會變的。以前想讓他匍匐在她腳下,現(xiàn)在卻想權(quán)色兼收…… 她握起拳,一掌擊在了案面上,“先前說的那位侍郎,命廷尉追查下落,不論生死,一定要將人找到。然后以此為切口,徹查下去,務必將涉案要犯捉拿歸案,朕要砍他的腦袋做牲祭!至于校尉與三輔,此乃朕之夙愿,當設!如今朝綱動蕩,公然行兇者亦不在少數(shù),長此以往,朕的朝堂就要變成屠場了。朕要一人,行法不避權(quán)貴,敢面折大臣于朝,如此朝堂才得太平,百官才得安伏。” 此話一出,眾人都安靜下來了。少帝的意思很直白,就是設酷吏??崂暨@類人如同雙刃劍,使得好,能平定朝綱;使得不好,會令朝野風聲鶴唳,百官惶惶不可終日。對于大殷現(xiàn)在的局勢來說,有這樣一個人不算壞事,許多天子不可親力親為的事由他插入,便是有錯漏,他也是天子的擋箭牌。但是這類人通常貪暴殘酷,萬一使用不當,那么將來死于他手的忠良,可能遠比犯法違禁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