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xué)生唐嘉扭回頭，“春天的時(shí)候，有柳絮飛到了我的嘴巴里?！?/br>
    喻斯鴻看著她小小的，美麗安靜，卻滿溢憂傷的側(cè)臉，很是懵逼，“柳絮？你吃了柳絮，所以你要死了？”

    小學(xué)生唐嘉用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它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感覺到，它馬上就要長出來了，然后它會撐破我的肚子，”她再次扭過頭，那眼睛美麗而安靜，“叔叔，我就要死啦?！?/br>
    喻斯鴻：“……”

    老婆，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呆萌，我會把持不住的……

    周身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已熟悉，再次睜眼，刺入眼簾的各色旋轉(zhuǎn)的彩色燈光，燈光一明一暗，無數(shù)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扭動。有dj舞曲沖入耳朵，一個女聲唱：“ha !在那盞路燈下面，有一個小姑娘在哭泣……”

    有點(diǎn)耳熟。

    他想起這是喻爹有時(shí)會哼唱的歌曲。鄧潔儀《路燈下的小姑娘》。

    九十年代火遍歌舞廳的舞曲……

    他駕輕就熟地瞅準(zhǔn)身旁一個裹腿健美褲的中年女人，問：“大姐，現(xiàn)在是哪一年？”

    周圍音樂太吵，他的聲音一出就被音樂裹挾消沒。中年女人沒聽清，沖他，“??？！”

    喻斯鴻加重聲音，擲回去，“大！姐！??！現(xiàn)！在！哪！一！年！”

    女人這下聽清了，投來看智障的一眼，“九！八！??！”

    如同每個時(shí)代都有其明顯的時(shí)代特色。如果低頭族是二十一世紀(jì)初期靚麗的風(fēng)景線，那么在九十年代，遍布街頭的歌舞廳則是獨(dú)屬這個年代的印記。無業(yè)游民、機(jī)關(guān)干部、學(xué)生、生意人，不分男女，不論老少，幾乎都會來這里扭幾曲。那時(shí)的歌舞廳屬于大眾正常娛樂，不同于現(xiàn)在，似乎自帶不良場所的標(biāo)簽。本著娛樂身心、寓跳于樂的心態(tài)，甚至經(jīng)常會有愛跳舞的父母帶著小孩一起來。

    喻斯鴻已經(jīng)摸清了這個沒頭沒腦夢境的尿性。

    都和唐嘉有關(guān)。

    他破開舞動的人潮，四下張望，尋找唐嘉的身影。

    耳邊音樂仍然在響“親愛的小meimei，請你不要不要哭泣，我會用我的愛溫暖你的心靈……讓我?guī)銕慊厝ァ薄?/br>
    他心里吐槽“這不是人販子之歌嘛”，很快目光就鎖定了角落桌旁的一個身影。

    初中生唐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用吸管攪著玻璃瓶里橄欖黃的北冰洋汽水。氣體都溜了，喝一口像是糖水。

    母親和繼父來舞廳跳舞，捎帶了她。只是把她丟在一邊。

    她抬頭望了下舞池里群魔亂舞的人群，低頭死死咬住吸管。然后她從書包中掏出作業(yè)本，就著頭頂旋轉(zhuǎn)燈球的昏暗燈光，開始做奧數(shù)題。

    題目很難，她全神貫注，很快就把周邊的環(huán)境忘了。

    她向來就是這樣，有點(diǎn)死心眼，對一件事情投入了便“死心塌地”，其他一概不管。一般這種人，有很大的可能在某一領(lǐng)域做出非凡成績，但也容易中途折在人生的某個拐角。

    身后來了人她也沒發(fā)現(xiàn)。

    喻斯鴻低頭看她端端正正的字跡，心里汗顏。

    原來老婆小時(shí)候就這么愛學(xué)習(xí)……

    他初中的時(shí)候在干什么？

    談戀愛？打球？搞音樂？漫天漫地走街串巷地瞎玩？

    反正八竿子和學(xué)習(xí)打不著……

    他在心里和著音樂打節(jié)拍，“親愛的小meimei，請你不要不要哭泣，我會用我的愛溫暖你的心靈”。

    他看了眼旁邊的小唐嘉，然后說，“小meimei，你東西掉啦?！?/br>
    小meimei，我來溫暖你心靈啦。

    唐嘉從作業(yè)本中抬起頭，看著這陌生男人遞過來自己的橡皮擦。

    她說：“謝謝叔叔?！?/br>
    喻斯鴻面無表情地糾正，“哥哥?！?/br>
    她說：“哦，謝謝哥哥?！?/br>
    她伸手去接。

    喻斯鴻卻把握著橡皮擦的那只手向后退。

    小唐嘉不解地抬頭望他，只聽他開口，“小meimei你和我跳支舞，我就還給你?！?/br>
    小唐嘉微微張開嘴，她從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她抿了抿嘴，“我不要了?！?/br>
    那人故意問：“真不要啦小meimei？”

    小唐嘉握了握小拳頭，垂眼，細(xì)聲對他說，“我還小，你不應(yīng)該泡我，這是不道德的?！?/br>
    喻斯鴻：“……”

    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柳絮的梗是真的，來源于我一個傻同學(xué)。

    這小傻妞小時(shí)候曾一度真的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智商……是個好東西。

    51. 番外   從你的全世界路過3.0

    喻斯鴻把橡皮擦還給她后，便靠著背后的墻，看著她一絲不茍地寫作業(yè)。那小背脊挺得直直的，在他眼里漸漸和另一個長大后的背影重合。

    他嘴角噙著一絲笑。

    突然有人哭喊道：“著火啦！”

    幾乎一秒鐘內(nèi)，原本的dj舞曲被四面八方涌來的哭喊驚叫湮沒。

    大火突如其來。因?yàn)楦栉鑿d內(nèi)許多木制家具，墻壁沒有涂防火材料，四周也都是極易燃燒的綠色棉丙交織布，火舌迅速舔上簾布，并向著中央的人群咆哮而來。

    濃煙伴隨著高溫，很快充斥空間。密集的人群慌亂地向著出口跑去，很快把窄窄的出道擠得水泄不通。有人摔倒，又被后面一擁而上的人亂踩，發(fā)出痛苦的嘶嚎。

    小唐嘉已經(jīng)看呆了。

    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被喻斯鴻用一塊不知從哪兒抽出的毯子裹住，接著幾瓶啤酒從上面澆下來，涼得她一個顫栗。

    喻斯鴻打量出口一眼，知道此刻再沖上去不過死路一條。他敏銳地觀察四周，見到除了一窩蜂沖向北邊的出口的人，南邊也有一道門，不過被上了栓鎖。就在這時(shí)，一個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邊跑向南門，邊沖著亂擁的人群高喊幾句。但四周嘈雜聲太大，男人見沒人聽見，索性不再喊，從口袋套出什么東西，匆忙開鎖。

    舞廳內(nèi)的燈光突然爆閃了一下。接著，電源被切斷。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的環(huán)境加劇了人群心中的惶恐，北門處的驚呼一層又一層。

    喻斯鴻在黑暗中握住小姑娘冰涼的小手，“不要怕，跟我走。”

    這聲音極具安撫力量。

    小唐嘉抖了一下，接著輕聲說，“好，我不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