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沈銀秋走在沈雪蓉和沈雪珊的后面,因為氣度和蒙著白綾的眼睛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進府后,沈銀秋在安排的座位上坐下,她什么都看不見,只能靠聽和嗅覺來收取信息,千云成了她的眼睛,湊在她耳邊說著當下的情況。 “小姐,將軍府的梅園很大,大概有我們四五個琉落院那么大。這里除了一條筆直的通道,其他都擺著桌椅酒水,每張桌子之間都留有通道,到處都可以行走。我們現(xiàn)在坐在的地方位于西南的梅樹下,旁邊是右相夫人一家,好似和我們不對盤?!?/br> 沈銀秋頜首,想像著鶯鶯燕燕的畫面,女子的嬌笑聲交談聲聲聲入耳。她口渴了微微側(cè)頭,千光立馬彎腰上前,“小姐?!?/br> “桌子上有溫水嗎?我有點渴?!?/br> 千光試了下水溫才端到沈銀秋唇邊,慢慢的抬高茶杯底喂著,沈銀秋的手掌還疼也就沒有拒絕。卻聽身后傳來三兩道嗤笑聲。 千光喂水的的動作一僵,沈銀秋卻無所覺,仿佛沒有聽見那不善的笑意。 熏人的香粉味越來越重,有人離她越來越近,沈銀秋靜靜等著找上門的麻煩開口。 “你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嗎?!?/br> 沈銀秋分析這道聲音,如果除去語氣的不屑,這姑娘的聲音還真挺甜美。沈銀秋不答,繼續(xù)靜坐著,然后心中哀嘆,女子太多,身上的胭脂香粉味把這梅花的清香都給掩蓋住了。 她看不到想看的梅花,竟然連聞都聞不到了。 “喂,雖然你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但我也爹也是學士大人。” 沈銀秋依然不搭理她,沈府的沈雪蓉和沈雪珊都跟著張氏露臉去了。因著學士大人的嫡女找茬,沈銀秋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帶著趣味。 千光和千云在這種地方不敢造次,若開口替主子回答反倒逾越了規(guī)矩會受罰更會落人口舌說他們的規(guī)矩不嚴,是以,兩人都裝死的沉默,主子不說話哪里有她們說話的份。 “小姐,她不會眼瞎了還耳聾了吧?”學士千金身邊的丫鬟小聲問道,哪有人會這樣不應人的? “柳煙meimei,你怎么了?”許是見沈銀秋不回應有些無趣,周圍一個看熱鬧的女子也過來插一腳。 “唐曳jiejie,你看,這個沈銀秋竟然狂妄到不理人,真是讓我長見識了?!绷鵁煴梢牡挠檬种钢蜚y秋道。 唐曳是太師的嫡孫女,自幼就在那種書香世家熏陶著長大,故而身上散發(fā)著沉靜美,和急躁的柳煙形成強烈的對比,眾人都將目光放在唐曳的身上。 唐曳被眾人看著也不見有絲毫的緊張得意,只是溫和的笑著靠近沈銀秋道:“你是銀秋meimei吧,可是哪里不舒服不想說話嗎?” 沈銀秋聞著來人身上的清新香味,心情好了些,搖頭道:“不是,我不知道她喊的是誰,我的眼睛不便,看不見?!?/br> 柳煙重重的哼了聲,“我問了你是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丞相府有幾個二小姐?!” 沈銀秋歪頭,光潔的下巴露出來,滿是疑惑道:“可是有兩個丞相府不是嗎?” 柳煙看向不遠處的左相千金,嘴角抽搐了下,“這根本就是你找借口不應我的借口。” “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樣認為我也沒有辦法了?!?/br> 柳煙被噎了一下,身邊婢女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她又底氣很足的道:“你看不見你身邊兩個丫鬟也耳聾的嗎?” 沈銀秋聽見她扯到千光千云,之前扮無辜的氣質(zhì)一變,從容大氣的揚起一抹笑道:“學士大人之女對吧,請問怎么稱呼?” 柳煙高傲的抬起下巴,“柳煙?!?/br> 沈銀秋頜首,笑著回道:“沈銀秋?!?/br> “我知道你的名字!” 沈銀秋哦了一聲,蹙眉不解:“柳煙知道了為什么還問我呢?” 眾人:“……” 這都能繞進去! 柳煙答不出來,秀眉皺的緊緊的,還是唐曳出面替她緩解尷尬道:“銀秋meimei別生氣,柳煙meimei可能是聽見我方才喊你所以才知道你叫銀秋的吧?!?/br> 沈銀秋信她才有鬼,這些找上門想看她笑話的人有幾個會不認識?可惜的是她們認識她,她不認識她們。但不能鬧僵,她還橫不到外面來。 當下便搖頭笑道:“請問你又怎么稱呼呢?抱歉我第一次參見宴會,之前在江南長大,所以對京城不熟悉,后來眼睛又受傷了接觸不到大家。不過我真的沒有生氣?!?/br> 唐曳對她如此坦蕩的說自己在江南長大,目光有些閃爍,看了一眼柳煙搖搖頭,這才柔笑著回答道:“我叫唐曳,父親是太傅,meimei眼睛不便聽說是受傷了?” 沈銀秋頜首,伸手摸了摸眼角,散發(fā)著淡淡的憂傷道:“嗯,別莊的鄉(xiāng)景不錯,靈感迸發(fā)便帶著丫鬟去采景想作畫,卻不想路況很糟糕摔下了路澗。” 那個柳煙聽她愿意乖乖說話,湊上前在她旁邊坐下問道:“所以你失蹤那么久就是因為摔下路澗咯?那你怎么不回來報個平安信?” 沈銀秋皺著小臉,摸著自己的左手道:“沒有去過別莊,迷路了。我傷的有些重,手和肋骨還有腿都有被砸傷,丫鬟也是,她們背著我四處尋醫(yī),等我昏迷性醒來都已經(jīng)半個月啦,她們也受了傷,一耽擱就一個月了?!?/br> 不知不覺,沈銀秋身邊聚集了三五個世家小姐,聽見她這樣說,對她的經(jīng)歷都挺新奇的,紛紛問道:“哇,肯定很痛吧?” “嗯!”沈銀秋一定都不假裝堅強,重重的點頭,指著自己的眼睛道:“其他傷都好了,就是眼睛還沒好?!?/br> “你是說你的眼睛還能治好的?” “能啊。” 柳煙本來聽說這個庶女剛回京就很囂張,緊接著還出事鬧的大家之前張口閉嘴都談她,想想就不爽,如今一聽她的經(jīng)歷,倒是有些同情了,昏迷半個月能活下來真是不容易。 ☆、第三十二章 交友一二 偏生不是所有的世家小姐都對沈銀秋的這些事感興趣,她們只喜歡挖人痛腳。 在氣氛姑且還算融洽的時候,一道女聲從背后問道:“可你剛回來怎么會北罰到別莊呢?是不是犯了什么錯事?” 沈銀秋忍住唇角上揚的沖動,這群人真的是想把她當白癡然后套話。也得虧她覺得無聊,配合的一口應下道:“是做了件錯事?!?/br> “咦?什么事?”柳煙又急切了幾分,她只是單純的想八卦。 沈銀秋摸了摸之前額頭的傷疤,“我剛回府的那天丞相府不是請了許多人游玩嘛?!?/br> 這里在場的幾乎近一半都是到過的,下意識的應和著,“對,我們?nèi)ミ^,當時你第一次出現(xiàn),我還以為你是哪家千金來著。”沒想到只是一個寄宿在遙遠江南的庶女。 沈銀秋笑了笑,有人配合自然更好玩。她說道:“那天沒法和府中姐妹相聚,隔沒幾天的黃昏趁著天色好,我和幾位meimei在后花園散步,不知道哪來的石塊把我絆倒了,自己摔傷不說連累了我五meimei摔倒,作為jiejie實在失職,便去別莊好好思過?!?/br> 柳煙瞪大眼睛,“可是他們都說你囂張跋扈,不把你meimei放在眼里,仗著你外祖母是劉府很得意呢。” 沈銀秋微微長大嘴巴很是難過道:“原來是這個樣子。” 柳煙緊追著問:“哪個樣子?難道是有什么隱情嗎?” 沈銀秋不解釋了,只搖了搖頭。 這幅樣子倒是讓人有所沉思了,柳煙盯著她幾秒,片刻站起來道:“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作為丞相府的二小姐,你不可以這樣懦弱,要抬起胸膛做人!” 沈銀秋的嘴角絕對是抽搐了,幸好是低著頭。千光清和千云詭異的看著這變了畫風的氣氛,不是來找茬的嗎?怎么變成為她家小姐抱不平了? 唐曳笑而不語,只是看著沈銀秋的樣子若有所思。沒有了能看的熱鬧,圍在沈銀秋身邊的千金小姐也都逐漸的結(jié)伴離開。 只有唐曳和柳煙依舊坐在沈銀秋的身邊,三人無言。 柳煙的杏眼滴溜溜的在沈銀秋的身上打轉(zhuǎn),她和唐曳交情不錯,但性格迥然不同,她愛熱鬧,唐曳愛清靜。此時沉默著她是受不住了,蹭的站起身道:“宴會還沒有那么快開始,我們在這里干坐著太浪費時間了,去走走吧?!?/br> 沈銀秋也想起身走動,然而聽千云說的布局,看不見很容易沖撞到別人又或者撞到樹。便歇了心思,此刻柳煙提出來,她也還是不想動,因為到時免不了又要和其他的世家小姐打交道。 唐曳遙看了一眼后方道:“那個角落比較清凈,不如我們?nèi)ツ抢镔p梅吧。” “嗯嗯!”柳煙看了一眼很是贊同,走了兩步見沈銀秋還坐著,二話不說的將人拉起來,“你怎么還坐著?。孔甙晌?guī)闳?。?/br> 唐曳想到沈銀秋的眼睛看不見,剛想阻止柳煙,畢竟這好像有點挖人痛腳。 卻聽沈銀秋應了一聲,“好啊。” 千光和千云對柳煙等人還是有些警惕,這些人明明一開始是來找茬的,得把主子給護緊才成。 千光輕輕的把主子的手腕從柳煙的手掌中抽出來,恭敬道:“小姐,還是由奴婢等扶著我家主子吧,這樣小姐走路也能輕松些?!?/br> 柳煙瞧了一眼低著頭的千光沒有異議,改挽著唐曳的手臂走在前面。 千光見此,悄悄在沈銀秋的耳邊說:“小姐,我好像得罪柳煙小姐了?!?/br> “無事,她不會找你麻煩?!边@種性子的女子有些粗心大意,撐死有些小脾性,倒是那個不怎么說話的唐曳,顯得有些深沉。 柳煙和唐曳一路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不過聲音不高,沒有影響到他人。沈銀秋跟在她們身后,鼻尖逐漸遠離了胭脂味,她貪婪的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梅香。 唐曳一心二用,沒有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后假裝不經(jīng)意的回頭,正好看到沈銀秋站在一顆開滿梅花的樹下不動,微微昂著頭似乎在看樹上的梅花,哪怕她眼覆白綾看不見。 今日天氣放晴,只有些許的微風,輕輕的吹起沈銀秋的青絲白綾,還有那背后飄搖的絲帶,唐曳挑眉,她就知道這個沈銀秋不會跟剛才表現(xiàn)的那么單純。 就憑這股淡然超脫的氣質(zhì),值得結(jié)交。 她拉住柳煙往回走了幾步,同沈銀秋一同站在樹下賞梅。沈銀秋聽見動靜也沒有開口說什么。 卻不知在某初高亭上,她們的舉動被人盡收眼底。 “晏兄,你覺得那個眼覆白綾的女子如何?”身穿玄紋黑袍的男子,五官英俊神色冷酷,濃眉下的雙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沈銀秋,閃過幾抹趣味。 他端坐在桌前,腰桿挺的筆直,舉著酒杯的手可以看到繭子。 和他對坐的男子神色淡漠,帶著病容,不減俊美之色,他正看著梅樹下的女子,許久才道:“不怎么樣?!逼逃值溃骸瓣懶郑袢找獜倪@些女子當中選個少夫人?” 陸護君將杯中酒一口悶下,不見笑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些武將,上了戰(zhàn)場就不知生死由天,不早點留下后代,那……” 萬俟晏將視線投到之前的梅樹下,卻不見想見之人的身影,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看向?qū)γ娴娜说溃骸靶挪贿^自己一身武藝,怕了?” 說完竟又低聲咳嗽起來。 陸護君這才正色皺眉道:“你沒事什么隨我喝什么酒,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鳖D了頓,他問道:“之前不是說神無蹤能治好你的病,為什么至今沒有找到?” 萬俟晏搖頭,臉頰因為咳嗽泛起了些紅暈,倒顯的有氣色些,“沒有找到,我尚且能活到現(xiàn)在,你活的不會比我短?!?/br> “不說這些生啊死的,現(xiàn)在四海皆平,瓦剌人還在休整中,暫無戰(zhàn)事,我還能在京中呆個一年半載。若圣上無旨意,我便陪你去找那個江湖名醫(yī),好好活著,爵位可是你的,讓給那畜生豈不如了她愿?”陸護君一身硬氣,俊朗的面容板的十分嚴肅。 萬俟晏給他倒?jié)M酒,給自己酒杯也倒了些,聞了聞酒香道:“不必,神無蹤是江湖人行蹤不定,何況我現(xiàn)在也不是非找到他不可,放心吧,爵位怎么也落不到他手中?!?/br> “只要你不死?!标懽o君再次一口喝干杯中酒,難得爽朗笑出聲。 萬俟晏失笑,飲酒狀似無意道:“眼下,可有哪家的意中的姑娘?” 陸護君腦中閃過沈銀秋的側(cè)影,瞇了瞇眼道:“方才我問你那個不知是誰家的姑娘,很有趣。” 萬俟晏握著酒杯的手暗自一緊,面色卻不見異樣?!芭叮课铱此劬λ朴胁槐?。” “這個也是,再看吧,左右都為了繁衍后代,只要不是太丑性子太難處,我沒有意見。”陸護君一臉無所謂。 萬俟晏心里一松,又把酒杯送到嘴邊正準備喝就已經(jīng)被奪走,陸護君把他杯中酒倒掉,“為了你的小命能活的久一點,這酒你就別喝了,往日不是不喝?你今天有心事?!?/br> “嗯,陪你選妻是正事。” 陸護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再說什么。 沈銀秋被柳煙和唐曳帶著走,哪里僻靜去哪里,倒是好好的賞了一場梅,趁著宴會還未開始,柳煙神秘兮兮的跟沈銀秋說:“銀球兒,你知道今天來這里賞梅最重要的一個目的是什么嗎?” 沈銀秋對她的稱呼真是接受無能,但提到這事,她還需裝傻一番,“賞梅還有什么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