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掌柜急忙道：“劉姨娘慎言，那幾個掌事分明是您給提上去的??！”

    劉氏冷漠的睨了那掌柜一眼，掌柜噓聲了。

    沈金軒端起茶杯，湊到唇邊吹了吹道：“劉姨娘可否解釋一下潔家錢莊里你名下的二十萬兩是怎么回事？”

    潔家？二十萬兩？

    劉氏仔細回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放在潔家錢莊的二十萬零碎銀，因為這家錢莊可以隨時取用銀兩，所以為了方便她就在那里存了二十萬兩。

    唷，想不到這都給這只狼崽子查到了。

    劉氏撩開額前的碎發(fā)笑：“那是我的銀子，需要跟你解釋？”

    老夫人久久不說話，聽他們互相扯了半天，終是忍不住道：“劉氏你不缺銀子，這件事若非你隨意調動人手也不會出了這個亂子，眼看金秋出嫁在即，你就當隨禮填補了吧?！?/br>
    沈銀秋嘶了一聲，這倒是把其他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來，她也不怯場，嬌笑道：“我發(fā)現(xiàn)臉皮子厚很重要呢，娘？”

    劉氏抬手撫摸著到自己肩膀的女兒，卻聽老夫人和張氏一同厲聲問道：“你喊誰娘？！喊一個姨娘為娘，還懂不懂規(guī)矩了！”

    是啊，沈銀秋還記得庶女只可以喊主母為娘，生母如喊姨娘的。但是她現(xiàn)在會怕了誰？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媽?！?/br>
    劉氏一愣，笑的更開懷了，江南那邊的確有喊mama的，意思和娘親一個樣，只是京城這邊從不這樣叫。

    張氏臉色鐵青，瞧了一眼從未表態(tài)的沈藺如，放低姿態(tài)道：“老爺，金秋出嫁，這禮可不能寒酸吶，這事是妾身看管不利，只顧忙著女兒的事，耽擱了外面的鋪子?？蓜⑹稀?/br>
    沈藺如面色不虞，冷淡的看了張氏一眼，都這個發(fā)妻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情緒好波動的了，除了不滿剩下的全是漠然。他看著艷麗奪目的劉氏，想著后院其他比劉氏年輕的都沒有劉氏漂亮。兩人闊別個把月的冷戰(zhàn)，劉氏沒有低頭的意思！

    這讓他越發(fā)的動怒，劉氏的脾性他了解，這個女人很驕傲，驕傲到不肯輕易折腰。兩人都忘了當初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的堅決。

    但是他哄著供著劉氏已經(jīng)十六年了，隨著時間的漂移，他更加的抓不住劉氏，所以他必須要讓劉氏跟他低頭，只要跟他低頭，這些拙劣的算計他都可以幫她推掉！

    銀兩算什么？劉氏嫁給了他，銀兩最后還不都是他的？

    是以，他如看阿貓阿狗一般，看著劉氏道：“既然你有銀子就暫時補上吧，等事情查明后，再補回給你?！?/br>
    劉氏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幾分，被沈銀秋注意到了，但很快她就恢復常態(tài)道：“老爺公正廉明，那就等事情查清后，我再補上吧?！?/br>
    “金秋是嫡女，出嫁代表著丞相府，她面上不好看，銀秋也會受影響。”說完，他還掃了一眼劉氏身邊的沈銀秋。

    這氣的沈銀秋差點破功了，她怎么才發(fā)現(xiàn)這一大家子都這么的不要臉??？以前還覺得沈藺如不管后宅的事，好吧看在他疼她姨娘的份上，姑且還算有點良心！如果沒有她娘和舅舅的扶持，沈藺如當初能這么穩(wěn)當?shù)淖县┫?？?/br>
    如今看來，都黑到臭水溝里了。

    劉氏這次沒有笑，反而盯著沈藺如，對視中有種壓迫感，“老爺，你當真覺得是這個漏洞是我造成的？”

    當然不是，劉氏的經(jīng)商手段他有所了解，從來都只有賺錢的份，那份精明如何虧過，好些年他都在感嘆，劉氏和她三哥的腦袋都不知道怎么長的，平時出去一趟都能發(fā)現(xiàn)商機，繼而錢財滾滾。

    但，此時他不能站她那邊，他要把劉氏的刺人的尖銳給磨掉！沈藺如絲毫不避開劉氏的目光，當著她的面擲地有聲道：“事有輕重急緩，你何必只揪著這輕緩不放，金秋的婚事在即，宴席嫁妝無一不急，你若有銀子，不管這漏洞是否因你而造，都該先拿出來補上。”

    沈銀秋：“……”

    她特別擔心她娘此時的情緒狀態(tài)，這男人好似把過往的溫柔都撕開，然后讓人看到內里的各種不堪。

    老夫人幾人聽沈藺如這般說，心里都舒了一口氣，然后帶上勢在必得的神色，

    劉氏聽沈藺如說完之后，當真是有幾秒怔愣，似乎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了裂痕。若不是沈銀秋擔憂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也許她還沒有那么快回神，認清自己的處境。

    這次再笑就有些凄涼了，她神色突然肅穆，拉緊沈銀秋的手臂道：“我說過了那二十萬兩是這丫頭的嫁妝。但如果老爺能把銀秋的婚事給退掉，那二十萬兩自然就用不上了，用不上送給大小姐也無妨。”

    她說的隨意，二十萬兩說送就送，還別說這老夫人和張氏都有些心動，反而是沈金軒覺得她這幅施舍的姿態(tài)很是惡心人。

    沈藺如陰沉著臉，“親事已經(jīng)訂了，日子也選好了，聘禮也收下了，你且告訴我如何退？”

    劉氏笑了笑，沒說話。

    沈金軒搖頭道：“劉姨娘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來人！將那幾個人帶上來?！?/br>
    夜色漸深，也不知道這出戲，張氏等人準備了多久，人倒是準備的挺齊全的。

    劉氏依舊傲然的立在堂中央，腰板挺的筆直的，再也看不見那個慵懶的，能躺絕不坐，能坐絕不站的模樣。

    沈銀秋挨著劉氏，回頭去看走進來的三個小廝，他們低垂著頭跪在那三個掌柜的身后，“小……小的，叩見老夫人，老夫夫人大少爺?！?/br>
    張氏沒有讓他們起身，而是厲聲呵斥：“你們幾個膽大妄為竟敢買以次充好的貨物從中拿回扣！最好從實招來，那些銀子都哪里去了?！?/br>
    劉氏一看他們三個，神色有絲松動，但片刻又恢復了淡笑的模樣，等著他們‘老實’招來。

    果不其然，他們一致將槍口對準劉氏，說是劉氏安排，銀子也落入了劉氏手中。

    在掌柜和犯事人的雙重扣帽下，加上張氏和老夫人的咄咄相逼，一面倒很不利于的劉氏。

    劉氏拿不出證據(jù)，但她梗著脖子就是不同意拿銀子出來。僵持之下，沈金軒這人知道打蛇打七寸，提議道：“劉姨娘既然這么冥頑不靈，那就關小柴房冷靜幾天吧？至于二meimei，沒什么規(guī)矩又助紂為虐，不如關祠堂抄寫佛經(jīng)?！?/br>
    沈銀秋這時和劉氏的神態(tài)出奇的一致，都冷冷的盯著上方笑的溫和的沈金軒，這個人簡直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老夫人和張氏對這個處置十分的贊同，沈藺如定定的看著劉氏，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可劉氏看也不看他什么表示都沒有，只是拉著沈銀秋輕輕的捏了捏。

    沈銀秋本想把所有人證物證都集齊了，一股腦砸到張氏措手不及，但是如今看來是不能了，先上個開胃菜吧。

    沈金軒能找人，她就沒有人了嗎？早在這不對勁的時候她就讓劉大帶人在府外等著。

    沈銀秋不驕不躁的開口笑道：“且慢且慢，在關我媽柴房前，先讓我弄清一件事?！?/br>
    張氏見她沖自己笑，背脊發(fā)寒，這臭丫頭怎么這么古怪！

    沈銀秋也不等他們同意，就跟身邊的千光使了個眼色，千光領命出去接人。她則繼續(xù)道：“那天我出門啊，遇見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順著線索摸下去，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呢，”

    所有人都在盯著她，老夫人等人眉頭緊皺，劉氏也有些不解，這丫頭不會又亂來了吧？之前被逼急了可是啥也敢說。

    沈銀秋給了劉氏一個安撫的眼神，心里隱隱有些激動，之前受過那么多罪，沒有人追究不代表她也就此略過！

    第一人要收拾的就是張氏這老巫婆。

    千光的速度很快，立馬就領著劉大和劉五進來，劉大劉五板著臉神色兇狠的壓著一個人進來。

    那人低著頭，沒有人看清他的容貌。但哆哆嗦嗦的看來很是害怕。

    ☆、第八十一章 啪啪打臉

    沈銀秋只不過掃了他一眼，眼中有些顯而易見的厭惡，聲音都冷上了幾分：“抬起頭來。”

    那人似乎不敢，沈銀秋驀然抬頭，直視劉氏道：“讓我們丞相府的主母好好看看你的容貌呀，畢竟老熟人呢?！?/br>
    “你這蹄子給我閉嘴！滿口胡言，信口雌黃！娘、這人怎么會是我們丞相府的種！”劉氏很反常，也許已經(jīng)察覺了什么，激動的連沈銀秋是不是沈家血脈都胡亂懷疑。

    這臉打的可不止劉氏，還有沈藺如，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飽含著警告之色，這劉氏長得確實出挑，瞧著就是個不安分的，但這十多年來安不安分有眼睛的都看得見。

    劉氏被老夫人這么一瞪，心立馬就涼了，頭腦很快的冷靜下來。之前被氣的頭腦有些發(fā)昏，使不得使不得！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沈藺如的臉色，訥訥道：“老爺，是妾身胡言了，銀秋這丫頭說話太難聽，妾身是被氣糊涂了！”

    沈藺如冷哼了一聲，不予置評。

    劉氏森然著臉，眼瞎都看得出她生氣了，發(fā)展到動怒的狀態(tài)。

    在她發(fā)作前，沈銀秋飛快的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為這種人生氣不劃算。等會她會讓張氏好好的說個夠！

    沈銀秋低頭踹了一腳那賊子，這動作粗魯?shù)淖屧趫龅娜硕及櫨o了眉頭。她道：“還不抬頭？難道怕被人誤認為是我家主母的相好？”

    張氏氣的臉都綠了，沈金軒也是狠狠的瞇起眼睛，寒光落在沈銀秋的身上。沈銀秋想沈金軒一定是恨不得殺了她的，此時此刻。

    但是她怕了嗎？

    馬九惶恐不安的抬起頭，對上張氏那一剎，張氏十指緊握，不是讓他滾遠點嗎！怎么會落到這賤人的手里？

    沈銀秋年僅十五，容顏身板都已經(jīng)長開，此時站在劉氏身邊，不說不笑還好，如今一笑越發(fā)奪目，張氏就差捂著胸口說死妖孽了。

    沈銀秋眼若星辰，眉眼彎彎成月牙，精致的五官此時散發(fā)著致命的氣息，張氏壓下心驚，盯著跪在地上的馬九，試圖威脅他。佯裝不屑道：“這是哪里找來的阿貓阿狗！你也敢把這種人領進老夫人的院子！”

    沈銀秋也不惱，還是那副明媚的笑容，看著跪在腳邊的人道：“再不說話，你可別后悔哦?！?/br>
    馬九膽顫的抬頭探了一眼沈銀秋，立馬低頭老老實實道：“是夫人，夫人讓我去鄉(xiāng)下莊子盜空小姐錢財?shù)?！請小姐放過小的吧，當換的東西都已經(jīng)一件不落的給小姐尋回來了！”

    沈銀秋哦了一聲：“除去名貴字畫，純銀兩你盜走了多少。”

    馬九低聲含糊：“一萬八千多一些……”

    “加上當?shù)舻淖之嬊啻墒罪椀荣F重物品?！?/br>
    馬九聲音更低了：“一共三萬九千兩。”

    這筆銀子在劉氏的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但在如今大寫一個赤字的丞相府，三萬九千兩已經(jīng)不少了！

    沈藺如和老夫人死死盯著張氏，從上次克扣將軍府特地送給沈銀秋的補品時，張氏的品性就已經(jīng)在沈藺如心里打了大大的折扣。

    “你當真派人干了這等丟人的事？！”沈藺如飽含怒意，似乎張氏敢點一個頭，他就會一腳踹過去。

    沈銀秋樂的見他們狗咬狗，還不時的煽風點火道：“也不知是不是這賊子盜取我的銀子后看不起主母給的那五十兩賞銀，那兩錠銀子可還好好的保存著，以及似乎有丫鬟看見這賊子進出丞相府，而且還是主母的院子?！?/br>
    她頓了頓，本想換上悲情一點的神情，卻發(fā)現(xiàn)本能的不屑，索性就保持本性繼續(xù)道：“我也不知曉主母為何做出這種丟人的事，得知真相的時候我還不信，讓人拷打了這賊子一番，可惜這賊子不但說的有理有據(jù)還有贓物，主母你再不喜我，完全可以罰我去祠堂或者找個嚴厲的嬤嬤教導，如此這般……實在是哎?！?/br>
    她最后一聲哀嘆簡直讓張氏無地自容。她吃了三十幾年的飯竟然被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小蹄子教訓了？

    但是她現(xiàn)在身上的心思的可不能放在這蹄子身上，還有三道目光一直緊盯著她呢！

    “說！”沈藺如一聲大喝，驚的張氏十分失措。

    見到她這個模樣，沈藺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失望，對這個發(fā)妻實在是太失望了！

    沈金軒寧愿他母親這個時候大聲的反駁，即使干了也打死不能承認！可這幅模樣，已然是承認的姿態(tài)。

    “老爺！我沒有！銀秋這是污蔑！她們是想轉移方才賬本的話題！老爺你千萬不要信她們所言?！睆埵险撕靡粠酌氩欧磻^來打死不承認，即使心里害怕，心里沒有底，也像沈金軒所期望的那樣。

    沈銀秋見她反駁，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掙扎起來才有意思，掙扎的越厲害下場就越慘！前提是沈家還要臉，舍得懲罰張氏的情況下。但按照她的猜測，沈金秋的婚事將至，他們并不會對張氏做出什么懲罰。

    罷了，她就是來給她們警醒而已，不要以為她母女倆好欺負。

    跪在地上的馬九深知自己若被張氏撇干凈，那么兩邊他都得罪到了！雖看實力站丞相夫人那邊比較好，但是他的把柄在這個二小姐的身上啊！賣身契房子女人都被這個小主拿捏的死死的！

    他想清楚之后，抬起頭悲憤的看著辯解的張氏道：“夫人你怎么可以過河拆橋！當初是你找我，告訴我在二小姐的底細，讓我們找?guī)讉€人去把二小姐的東西偷光！過沒有幾天你又讓給了我一百兩讓我離開京城別再回來！那銀子可都還在呢！”

    其實早就被花了，誰知道沈家二小姐動了什么方法，不但把他當?shù)舻臇|西全部找回來，還把張氏給他的銀子都找回來了！有點神通的樣子。

    如果不是身為當事人牽扯到其中，這出主母和庶女的大戲他還是很有興趣看的。

    隨著馬九的說法，張氏也應對有招，抱著僅存的希望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命令你的，那么有證據(jù)么？證據(jù)呢？拿出來！”

    馬九一咬牙道：“夫人想要證據(jù)很容易，明日我就去自首報官！失竊的東西，誰命令的，我全部說出來，夫人要證據(jù)，捕快自然會給您查找出證據(jù)！”

    “你威脅我？！”張氏猙獰著臉，本來就滄桑的容顏此時更丑了。屆時若這廝真的去自首報官，不說是不是真的確有其事，沾上邊名聲就毀的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