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長公主故意唬著臉道:“娘可沒有那么矯情,只要我兒子開心就好,出去多多和那些官員之子打交道對你有好處,若不喜歡……不搭理便是?!?/br> 萬俟晟頜首,把剛剝好的柑橘一分二,遞一半給他娘親,“能交好的我就交好。娘,陳嬤嬤方才說你找孩兒挺急的?!?/br> “嗯娘是見你好幾天都沒有出去,有幾個小子還特地上門問你怎么了。加上方才去你的七星院發(fā)現(xiàn)你不在,怕你發(fā)生了什么事,就有些著急了?!遍L公主吃著柑橘,眼睛不眨不眨的看著萬俟晟。 萬俟晟很自然的感嘆道:“娘,那是因為我聽見了沈銀秋彈琴。改天讓她給娘弾弾聽,真的很不錯,外面都找不到像她弾的那么好的?!?/br> 長公主見他說的自然,心中的憂慮放下了七分,她這寶貝兒子雖然愛鬧,但也從未對一個女子這么上心過。她冷不防見他整天往張安院跑,免不得多想。 只是……她目光瞬間冷凝,那長安院是她這輩子的恥辱,絕對不準(zhǔn)許她兒子再踏進(jìn)那破落院一步! 她深吸一口氣,猶豫著用什么語氣跟萬俟晟說比較好。 萬俟晟見她時而蹙眉時抿唇,心中已經(jīng)明了大半。吃完最后一片柑橘,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濕手帕擦手道:“娘,我前天進(jìn)了長安院。” 長公主抬頭,這個她是知道的,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語氣太重怕傷了他,不說她心里也憋屈著。 萬俟晟接著道:“然后爹趕來了,但他沒有說什么,我也很快就從那里出來了,長安院啊還是那么讓人難以呼吸,雖然布局我都不清楚了,還是感覺很丑,以后我再也不去了?!?/br> 他朝長公主笑笑,“娘你放心吧,說過的話我不會忘記的,張安院、果園和萬俟晏,我以后不會再莽撞了?!?/br> 長公主眼眶有些潮濕,萬俟晟的容貌七成像了萬俟司徒,眼睛像了她。越長大這五官越肖像他父親。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被萬俟司徒逼著跪了一夜逼著發(fā)誓! 這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啊!他如何忍心的? 沒有人知道萬俟晟心里怎么想,這些年他笑著長大,有個皇上當(dāng)舅舅,有個娘親當(dāng)長公主,沒有人敢惹他。 長公主卻還是覺得他委屈,兒子大了越微笑她就越看不清。心疼道:“那病秧子算什么東西,左右熬不過這兩年,若不是你非要遵守萬俟司徒的約定,娘早就動手除了那廝,賤種也是命大,好幾次都給他險中求生逃了去?!?/br> 萬俟晟嗯了聲,他哪里是遵守和父親的約定,他是怕失去他唯一的親人啊—— 死無葬生之地這種話,他當(dāng)初怎么敢、怎么敢從嘴里說出來牽扯上他娘。兒時渴望父親疼愛,發(fā)出了這種誓言,足以讓他后來的歲月里膽戰(zhàn)心驚,總想著萬一他娘出事了該怎么辦,不能招惹萬俟晏,打死都不能招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譜曲填詞 所以,他不招惹萬俟晏,沒說不招惹他剛?cè)⒌姆蛉?!可逗著逗著,他覺得沈銀秋挺好的。想想,萬俟晏黑的沒邊,沈銀秋嫁給他才更危險,指不定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算計了!她的琴藝這么好,人也要好好的才對。 他這般出神,落在長公主眼中就有些擔(dān)憂了,長公主慈愛與嚴(yán)肅并重的跟他說道:“晟兒,不管他如何你都不要動手,萬般有娘在?!?/br> “娘,你且放心我,您也知曉他的身體情況,千萬不要氣不過亂來,父親會不高興,皇上又對父親很看重,到時夾在兩者之間,皇上不會好辦?!辈缓棉k就會心生郁氣,總得來說對他們沒有好處。 不管她娘身份是多尊貴的長公主,若被人查出身為嫡母殘害嫡長子的事,總歸是站不住腳的。 提及皇上,長公主也是眉目一沉,“上回皇上不知從哪得來的情報,明里暗里的敲打了我好幾次,言下之意也是如此,這個世子活不了幾年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忍了這么久何不忍多一兩年,到時爵位還是會落在你身上?!?/br> 萬俟雖是長公主之子,侯府的二少爺,然而身上還是沒有爵位的。只是出身高一些遮蔽了這些本質(zhì)。嚴(yán)格來說,和其他的公子哥也沒有太大區(qū)別。他對繼承爵位這事,說不上有多執(zhí)著,只能說這始終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不奇怪她娘那般霸道的人不讓他去長安院,這大概是有種你不準(zhǔn)我去,我還不稀罕的感覺。每個人的脾氣都不一樣,若是他沒有發(fā)那個毒誓,依他脾性,絕對是你不讓我去,我就偏去。 母女倆關(guān)上門說了好一會心里話,又討論了一下朝堂上的局勢,半個時辰過后,萬俟晟才離開晉玖院。 日落西邊,余暉還在,萬俟晟站在院子門口好一會才招呼著身邊的小廝出府。好些天沒有出去確實應(yīng)該好好的和那群紈绔樂樂了。 另一廂,這嫁了人的日子倒是沒有想象中那么緊繃,沈銀秋泉思如涌,創(chuàng)下了曲子,正琢磨著要不要去填詞,聲唱這方面她沒有涉及,也就只能哼哼調(diào)調(diào)。不過她挺中意如心的嗓音,到時可以讓她試一試。 她抱琴拿著曲譜回房,很巧的和萬俟晏在門口相遇,沈銀秋腳步不停,先他一步進(jìn)了門,這才停下回頭略得意道:“世子抱歉,我沒剎住比你早一步進(jìn)來了。” 這分明是故意的,然而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卻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如果原先她們還怕世子生氣責(zé)怪她們主子失禮,在這些日子里見過世子各種包容溫柔的行為后,她們選擇無視。 果然,世子沒脾氣的跟在世子妃身后進(jìn)房,還幫世子妃拿過鳳尾琴,關(guān)心道:“這個時辰的風(fēng)大,下回早點回來,免得著涼?!?/br> 沈銀秋試圖把琴從他手中拿回來,睜眼說瞎話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著涼,別看我這樣,身子好著呢,倒是你要多多注意保暖才是,手總是那么涼的?!?/br> 萬俟晏避開她要來拿琴的手,含笑看她:“身子好也要防患與未然,你的手也冰涼。”說完,他回頭問青竹道:“世子妃的冰花血燕有沒有每天喝?” 青竹沒有抬頭也知道萬俟晏這話是問她,恭敬著道:“回世子,每日廚房都會送來,世子妃午歇醒來就會喝?!?/br> 說起那個血燕,沈銀秋真是感覺有些倒胃口,青竹每天端來都會跟她說這有多珍貴珍貴,每每都要她呵斥一句才曉得閉嘴。 說她不敬吧,又挑不出錯,說她好吧,她看著她有點眼不見為凈。可奈何她是世子指給她的,不好發(fā)落。左右她的主子還是世子呢,平日和萬俟晏開開玩笑還不錯,若是鬧了矛盾,以后相處起來不好說。 她本想提拔青葉,結(jié)果青葉沒正事的時候,跟她說什么都一副神游天外的臉,她敢打賭這絕對是拒絕和她說話的反應(yīng)! 沈銀秋不待見青竹,也不會做的明顯,只是輕飄飄的拿著曲譜走向了書案,如今這張大書桌,一分為二,她一半萬俟晏一半。不過這只是連通臥室的書房,萬俟晏真正辦事的還有另外一個獨立的書房。 萬俟晏抱著琴放好,轉(zhuǎn)身看著正提筆沉思的人,看那模樣似乎有些苦惱,他沒有直接走去她身邊,而是走到書案另一邊坐下問道:“可是想填詞?” 沈銀秋頭也不抬的頜首:“以前都是曲調(diào),從來沒有想過填詞,今天突然想到就試試。不過沒有填過,哎寫不出來。” 萬俟晏這才走到她身后彎身,長發(fā)垂落在沈銀秋的身側(cè),半晌他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在古琴的造詣上很高,平日那些曲子都是你自己所作的吧?!?/br> 沈銀秋扣起指節(jié)抵住下巴,“我的啟蒙琴師說過,但是我這些做的都是小眾的,比起那些大師所作的成名曲沒法比。啊我寫不出來,算了。” 她擱下了毛筆,抬手把那張琴譜墊在左側(cè)整理好的一疊紙張下,萬俟晏伸手輕輕捏住那紙張,“不如,讓我一試?” 沈銀秋抬首看他,丫鬟瞧見他們的姿勢有些臉紅紛紛低頭。 只見世子俯身在側(cè),一臉寵溺的凝視世子妃,世子妃仰首對上,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容顏出眾,一俊逸一傾城,一對佳人如詩如畫! 縱然千光心中對萬俟晏有過那么一絲不該有的心思,此時也是紅著臉頰低下頭感嘆,主子和世子真的很配。 事實上沈銀秋完全沒有這些丫鬟的那些心思,她只是在打量萬俟晏是說笑還是當(dāng)真的,不過被他這樣看著,挺不自在的,她遮掩似的遞過曲譜,“世子想填就填吧?!?/br> 反正只要曲子在,詞什么的,有更好的隨時換。 萬俟晏接過,摸了摸她腦袋,似在安撫。沈銀秋拿掉他的手,自己摸了摸頭,雖然她不排斥這種感覺,但是樣子還是要做做的,不然以為她真的那么喜歡被摸頭嗎! 萬俟晏失笑,坐回位置上,沈銀秋一時無聊又找不到好看的話本,沒話找話道:“世子,我跟您商量個事,那血燕我能不喝嘛?雖然是很珍貴吧……”她說著仰頭看房梁,又低頭撓腮道:“不喜歡吃的東西再珍貴也難吃的緊。” “……不喜歡?”萬俟晏微微蹙眉。 沈銀秋斬釘截鐵道:“嗯!真不喜歡!” “那就不吃了吧。”他答應(yīng)的太快,沈銀秋還以為要多跟他費口舌,合著她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他對她好可能只是一般的好,又不是她祖母,遇著好東西,她不愿祖母也會三番四次的磨到她妥協(xié)。 萬俟晏不知她心中所想,考慮一番道:“還有其他的補(bǔ)氣血的,回頭讓萬白換一種?!彼粗种星V說:“若是不喜歡可以再換,藥性不相沖,吃進(jìn)去了就好?!?/br> 沈銀秋咬牙謝過世子。過了幾息,她眼咕嚕一轉(zhuǎn),讓屋里的侍女都退下。 萬俟晏微笑凝視著她,沈銀秋也不沉溺他的美色,好奇道:“世子,王爺是不是不喜歡二少爺?平日里也不親近?” 他從沈銀秋口中聽到萬俟晟時,笑意淡去,“大概吧,沒注意。” 沈銀秋也不是個沒有眼色,瞧見他的態(tài)度干笑兩聲,也就沒有再問,轉(zhuǎn)而趴在桌子上扒拉著那些紙張。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個大寫加粗的無聊。 萬俟晏此刻也沒心情填詞了,思來想去也不過問她一句:“可是餓了?” 沈銀秋瞥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把后腦勺留給他,以為她是豬嗎!整天就會讓她吃吃吃。 她不知不覺間鬧了性子,萬俟晏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甘愿道:“我平日常待在院中,他與父親應(yīng)該算不上親近,父親不是不喜歡他,只是拉不下臉吧?!?/br> 聞言,沈銀秋扭過頭來看著他,“我這樣問東問西,真感謝世子能忍,你真是大好人!” “你……高興就好?!?/br> 沈銀秋感嘆一聲道:“你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世子了?!?/br> 萬俟晏微笑:“你還見過其他的世子?” “那倒沒有,不過不管是表哥還是現(xiàn)在的兄長,這一方面都跟你沒法比。”她猶豫著道:“其實你脾氣這么好也挺奇怪的。” “奇怪?” “感覺更像是一種偽裝。”沈銀秋不去看萬俟晏,像似在喃喃自語。 萬俟晏:“……” 沈銀秋機(jī)智的轉(zhuǎn)開話題,指著自己道:“我明天可以出府嗎?” “可以,我陪你?” 沈銀秋有些為難,讓世子跟著她挑話本,簡直……壓力有點大。她糾結(jié)著眨巴著水汪汪的杏眼道:“我可以帶著婢女自己去逛嘛。” “……嗯”萬俟晏退讓一步,“要把青葉青竹帶上?!?/br> 沈銀秋想到青竹,擰眉,討價還價:“我?guī)嗳~就夠了?” 萬俟晏不動聲色,頜首:“也好?!?/br> 沈銀秋成功達(dá)到自己的目的,滿臉喜悅,出嫁之后出門的機(jī)會不比待嫁閨中的多,幸虧這世子爽快。她出嫁前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設(shè)!都準(zhǔn)備磨練自己和那些陰謀暗算斗爭到底,結(jié)果嫁過來才發(fā)現(xiàn)日子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隔天,青竹沒在她面前出現(xiàn),沈銀秋也沒有過多注意,帶著千光青葉換了個裝扮,大氅斗笠一披一戴,估計劉氏碰見也認(rèn)不出來是誰。 ☆、第一百一十九章 財大氣粗 這好不容易出府,沈銀秋就沒有打算那么快回去,她帶著千光和青葉先出她娘名下的酒樓吃了個茶點,如今她身上有半個信物,也算是半個東家。 一想到這個就感覺羞恥了,她什么都沒干,她娘門下的產(chǎn)業(yè)就分給了她二分一。 她覺得為了體現(xiàn)和萬俟晏合作的誠意,是時候去展現(xiàn)一下她自己的財力,不然顯的她好像一無四處。這也是她同意帶上青葉的原因之一,青葉是世子的人,讓她看見就等于讓世子看見。 是以,沈銀秋帶著他們出發(fā)前往潔家錢莊。 千光沒有聽主子說過要去錢莊做什么,只知道她們是出來買話本的。顧及青葉在她也不敢多問。 潔家錢莊這名號也是個開了幾十年的老牌子,很得老百姓的信任,平日來這錢莊取存銀錢的人也多。沈銀秋一進(jìn)去,正在等待的其他顧客都望了過來。 雖然她沒有露面,全身裹的嚴(yán)實,但在錢莊干活的伙計唯獨眼睛最尖,沈銀秋身上的穿著單單那件銀紋蝴錦大氅就是價值數(shù)百兩,整個京城穿的這么奢華的可不多。而且還打扮的那么低調(diào),和其余千金大小姐多了幾分不同的氣度。 有眼力的小廝趕緊朝沈銀秋迎了上來,十分恭維道:“小姐好,請問有什么能幫到您的?這邊請坐。” 沈銀秋打量了一眼整個廳堂中的人,約莫有十來個,小廝似乎只想把她請到一邊僻靜的角落而不是單獨的包間,她想起她娘說去到錢莊只要把信物拿給掌柜的一看,他們就知道是什么事。 沈銀秋跟著小廝來到一旁,透過斗笠黑紗瞧了眼小廝,緩緩道:“麻煩請你家掌柜來一趟。” 小廝沒有拒絕,爽利的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內(nèi)院。沒過多久一個年過半百,挺著將軍肚的中年男子出現(xiàn),他沒有因為沈銀秋是女子就看輕人,人未開口先帶笑三分道:“在下徐青,小姐可是要詢問什么事宜?” 沈銀秋多看了這徐青一眼,不卑不亢不倚老賣老,言行舉止得體, 沒有畢恭畢敬,也不會讓人感覺對方冒犯到自己的地位。 她什么都沒說,只拿出她娘親給她的信物,徐青只一看就看清了她所持的是何物,態(tài)度恭敬了三分,但對蒙住容貌的沈銀秋更加好奇。 他連忙堆笑道:“小姐,里面請?!?/br> 沈銀秋扭頭看了外面一眼,帶著千光青葉進(jìn)去了。徐青對于她帶著兩個丫鬟來議事覺得奇怪,一般這種主顧都是讓丫鬟留在外面的。 沈銀秋見他對千光等人多有打量,出聲解釋道:“無事,不必多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