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jié)
沈銀秋走了一段路回頭瞧見萬俟司徒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悄悄道:“你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 “對他還想怎么婉轉(zhuǎn)?” 沈銀秋搖頭,嘀咕道:“我還想多拉點仇恨,然后我這邊維護沈藺如,他動不了我,完全可以把氣撒在沈藺如的身上呀,反正就算沈藺如是丞相,見到姓萬俟的還不是一樣是臣子,何況萬俟司徒還曾經(jīng)是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心里有氣他也得憋著?!?/br> 萬俟晏恍然大悟,“我竟不知你打著這個主意,下次先和我說一下嗯?” “想法都是隨時跑出來的,算了,估計他現(xiàn)在也沒心情針對沈藺如。” 沈藺如和陸護君,一個來看女兒, 一個來見曾經(jīng)的好友。 沈銀秋和萬俟晏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卻四人相對無言,還是陸護君先跟萬俟晏打招呼才打破了僵局。 沈藺如來是為了拉攏拉攏世子這邊,畢竟廢除丞相制已經(jīng)被傳的紛紛揚揚,他也探得了皇上的口風(fēng),想來是錯不了了。雖然大女兒是將軍少夫人,但從她小產(chǎn),將軍府卻沒有追究的份上就可以看出來,她并不受將軍府的看重。 子嗣是一件大事,即使推她下水的是沈銀秋,沈銀秋是金秋的庶妹,那也不是這么一聲不吭就揭過的態(tài)度。所以比起將軍府,他還是選擇來侯府和這個世子女婿碰碰面,對方若是肯對他表現(xiàn)的尊重幾分,后面那些老匹夫自然不敢太怠慢他,此時真慶幸他的兩個女兒都嫁得好。 但就是沈銀秋從小沒有養(yǎng)在他身邊,一向不熟稔,加上前陣子劉詩覃的事,雖然他調(diào)查到,劉詩覃的出走和沈銀秋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但不代表沈銀秋會待見他,因為在府中的時候,都是她們母女倆的關(guān)系比較好。 萬俟晏請他們坐下,“不知陸兄和丞相大人來找本世子有什么事?” 沈銀秋差點笑出來,本世子恍恍惚惚,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這稱呼。 陸護君看了一眼沈藺如,他也不知道沈藺如會和他在同一個時間來侯府,他有事要問萬俟晏,那些事不能讓第三個人在場。 他眸光閃爍笑了笑道:“本將軍也不知道怎么會這么巧,不知道丞相大人是來找誰?可是聽說銀秋受傷才特地上門來看望的?” 沈銀秋抿了抿嘴,大哥,我受傷的消息根本就沒有放出來吧,皇上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放出在皇宮里頭,公主遇刺的消息的。 但經(jīng)他一提,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沈銀秋脖子上的繃帶上。因為她披著一個大氅,雙手都藏在了大氅里頭,若不是繃帶貼著皮膚不舒服,也完全可以隱藏在領(lǐng)子下。就是這個掛在領(lǐng)子外的白色繃帶暴露了她的傷勢。 不過她也沒想著怎么隱瞞,她留意著陸護君和沈藺如的關(guān)系,看起來實在是不怎么好。至少陸護君喊沈藺如都喊丞相大人,而不是喊岳父。而他卻喊她銀秋,按照輩分,她確實是算他的小姨子,但他這樣喊,已經(jīng)足以說明他更偏向哪一方。 不過這個喊法,萬俟晏聽著不怎么高興就是了。 她拆臺道:“少將軍說笑了,銀秋受傷的事還沒有人知道呢?!本退阌腥酥懒?,以前她受過那么多傷都不見得沈藺如上門,這個時候說他關(guān)心她,豈不是聽著就很可笑? 她以為按照沈藺如的驕傲,他不會上門來巴結(jié)萬俟晏的。但人一旦地位下降,果然就會‘身不由己’啊。 沈藺如聽著,頓感尷尬,幸好他來之前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了。神色擔(dān)憂道;“世子妃怎么又受傷了?傷到哪里?重不重?” “嗯,手,不重?!鄙蜚y秋言簡意賅的回答,至今也沒有喊他一聲爹,更奇怪的是沒有人去怪她如此沒規(guī)矩。 沈藺如對她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但想到自己有所求就忍耐了下來,心中安慰自己道,幸好她還沒有直接不搭理。 “手怎么了?”沈藺如覺得多關(guān)心幾句總歸是沒有錯的。 然而沈銀秋又不是站著這里供沈藺如在別人面前怎么上演父慈子孝的。她眨了眨眼睛,幾乎是在沈藺如剛問完的時候就回答道:“骨折了?!?/br> 沈藺如僵了一會,大概是沈銀秋沒有給他緩沖的時間,頓了頓才問道:“怎么,骨折的?” “摔的?!?/br> 萬俟晏對于她睜眼說瞎話的行為,不予拆穿。 “這么大人了怎么還能這么不下心呢?”沈藺如的關(guān)心有些干巴巴的,沈銀秋也不在意道:“爹來找我還是找世子?” 聽見她肯喊爹,沈藺如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道:“爹來看看你,你好久都沒有回家過了?!?/br> 沈銀秋才不信,略疑惑道:“那怎么爹一個人來啦?母親和大哥呢?” 沈藺如;“……”帶他們來是想和侯府面對面尷尬嗎。 沈銀秋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問完還眼巴巴的看著他,似乎非要沈藺如給出個答案。像他這種沒有養(yǎng)過她的父親,到了年齡才想起她,讓她聯(lián)姻的人,實在是生不出什么親情出來。 “你兄長有點事需要處理沒法抽身,你母親身體不適,不好出門。” 沈銀秋哦了一聲,顯得有些冷淡了。 但沈藺如浸yin官場多年,也算半個老謀深算的人物,他這時才醒悟,沈銀秋怎么可能關(guān)心張氏和他的兒子!不過是特意讓他難堪罷了。 想起沈銀秋剛回京沒多久,他們父女倆見面的時候,她鎮(zhèn)定的神情就知道這丫頭被劉老太養(yǎng)的不簡單。 靜坐在一旁的陸護君先是打量幾眼沈銀秋的臉色,雖然不怎么紅潤,但也不會太差。他來這里可不是聽沈藺如跟沈銀秋嘮家常的,他找萬俟晏有事。 他提議道:“不如讓銀秋跟丞相大人在這好好聊聊,子晏和我去后院,我有事要跟你說?!?/br> “不行?!?/br> 陸護君:“……”他沒有想到他的提議會被萬俟晏、沈銀秋、沈藺如三個人同時拒絕。 同時出生拒絕,沈藺如就不用說了,對方肯定不會是來看沈銀秋那么簡單的。但萬俟晏和沈銀秋也拒絕是什么原因? 雖然之前他和萬俟晏鬧過不愉快,但他不信就那兩次不歡而散,讓他現(xiàn)在話都不肯聽他說! 萬俟晏道:“阿秋的手不方便,沒我看著她不老實,亂動會讓阻礙骨頭愈合,抱歉,有事還是在這里說吧?!?/br> 沈藺如看著陸護君,陸護君也看著沈藺如,末了,陸護君才道:“丞相大人似乎也有不方便本將軍在場的話要說,即使如此,凡事有個先來后到,不如丞相大人在此稍坐片刻?本將軍先和子晏說個事情?!?/br> 沈銀秋聽著感覺厲害了,這陸護君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沈藺如了,好歹他也是他的岳父大人吧?難道當初他同意娶沈金秋是一點都不愛嗎?但不管怎么說,沈銀秋剛嫁過去那一會兒,陸護君完全是以一個女婿的姿態(tài)去對沈藺如,而不是這樣用少將軍的身份壓人。 沈藺如神態(tài)如常的站了一會,絲毫不見怒火,嗯聲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來看望銀秋。”說著他看向沈銀秋,滿是疼愛的叮囑,“好好聽世子的話,注意身體,早日養(yǎng)好傷?!?/br> ☆、第四百零四章 各為其主 沈銀秋盯了他好一會才點頭,眼神漠然,沒有一絲絲的感動在里面。 沈藺如挺心塞的,到底是說不出別的話就告辭了。 沈銀秋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想著他來這里也是因為聽說了萬俟晏最近得圣恩,所以想來緩和關(guān)系,可……他覺得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很好?也是一種謎。這不老天爺都不讓他在萬俟晏的面前多說兩句話,和陸護君撞上了。 她轉(zhuǎn)念一想,忍不住露出些許微笑,如果別人看見他上門然后又離去,身邊只有小廝相送,沒有萬俟晏和她的身影,想必也能從中摸出一些流言出來吧。 咦,她已經(jīng)忍不住有些期待,到時他會如何的氣急敗壞的隱忍著,被人明里暗里奚落的模樣。 那本該就是他該有的樣子。 沈銀秋是心思在渙散,陸護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會以為她在舍不得沈藺如離開,用一種抱歉的語氣道:“我來之前并不知曉丞相大人也會來,所以……真是抱歉,不過左相說了他改日會再登門拜訪,到時銀秋再和他好好的說說話吧,” 沈銀秋難以自制,用一種你什么眼神的目光回應(yīng)他,可對方卻有自動理解成她這是對他不滿,生氣了。 他當然不想看見沈銀秋生氣,他看見她就感覺有股愧疚感,不知因何。所以他并不希望讓她不開心。 他還想說點什么,萬俟晏卻沒有給他那個機會,終于開口道;“你不是說有事嗎?是在這里談還是換個地方?!?/br> “去你的院子吧?!标懽o君以前和他談?wù)碌臅r候也都是選擇在長安院,仿佛長安院是侯府密封性最高的地方,在那里說什么都不會被泄露。 豈料,萬俟晏卻拒絕道;“恐怕不方便?!?/br> 不方便? 陸護君看著萬俟晏和沈銀秋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那么院子里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他目光疑惑,卻得不到解答。 萬俟晏方才只是告知他,長安院不議事,完全沒有要解釋為什么的意思。 “那,也不能在這里吧?”這里是待客的前廳,敞著大門,外面都是婢女小廝,誰都可以在這里經(jīng)過。 沈銀秋偏頭看萬俟晏,不讓陸護君進長安院是正確的,那是他們的地盤,外人還是少踏入比較好,即使以前踏入過,現(xiàn)在也該封行了。 萬俟晏沒有多想,很隨意道:“那就換個廂房吧。”他也沒有征求陸護君的意思,就吩咐外面的小廝去準備了。 萬俟晏也打算移步,禮貌性的跟陸護君道聲請,兩人之間仿佛僅是相識的泛泛之交。 沈銀秋留意著陸護君的神情,果然他臉色有些難看,卻又說不出指責(zé)的話,便也起身離開,低聲又壓抑道:“子晏,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當真要落到這個地步嗎?” 沈銀秋聽清了,她看看萬俟晏又看看陸護君,絲毫不避諱,聽的光明正大,滿臉好奇。 萬俟晏腳步不停,嘴角含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可對?” 當初將軍府明顯有意偏持三皇子,而萬俟晏如今站在太子一派,自然是不便深交。陸護君卻不以為然,他壓低聲音道:“臣子都偏向于明君,子晏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比我的準?!?/br> 沈銀秋低頭,默默將這話記在心里,這陸護君什么意思?不想扶持三皇子了? 在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明說,萬俟晏帶著他去了廂房,婢女迅速的備好茶水點心,退出去關(guān)上房門。 廂房很大, 窗戶緊閉著,也不至于會讓人感覺到悶,而陸護君看了沈銀秋兩眼,目光轉(zhuǎn)向萬俟晏,他們談的事情可還不能開放到讓女眷旁聽的地步。 萬俟晏推了一盤子酥炸的糕點在沈銀秋的面前,摸了摸她的頭,示意她吃,頭也不抬的陸護君道:“這里沒有外人,有什么事你放開說吧。” 若換了別的人,指不定就是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然后各種羞憤。男人談?wù)伦屌釉趫鍪且环N輕視。 但陸護君不是別的人,他不討厭沈銀秋,只要萬俟晏能保證不讓今天交談的內(nèi)容泄露出去,沈銀秋聽不聽都無所謂,因為單憑她一個人能翻出什么風(fēng)浪?他需要的就是萬俟晏的表態(tài)而已。 沈銀秋沒管他們怎么看她,她拒絕了萬俟晏的投喂,用左手費勁的練習(xí)用竹箸夾東西,一夾一劃,再夾再劃,萬俟晏看著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他收回心思,抬頭見對面的陸護君也在含笑看著沈銀秋跟一碟糕點較勁。 他心里的那點愉悅立刻煙消云散,他后悔把沈銀秋帶在身邊了。 “到底是什么事,還是快些說吧。”他出聲喚回了陸護君的心神。 陸護君也收回了目光,不再注視頗為有趣的沈銀秋,端正態(tài)度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是想問你,你確定要站太子一派?” 萬俟晏挑挑眉,“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還是說,是誰讓你來這里當說客?” 沉默了一會之后,陸護君嘆氣,“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三皇子讓我前來問你,為什么選擇太子?如果你能站在三皇子那邊,未來萬俟國將會一統(tǒng)天下疆土?!?/br> 沈銀秋見到陸護君的機會不多,但之前見他大多數(shù)都是和氣又隱露霸道的模樣,今日他擦穿著玄色衣物,尋常貴公子的簡裝,除了腰間的玉佩和武器,佩戴的飾品寥寥無幾,頭上更是只得一個發(fā)冠便沒其他。 但剛才說到萬俟國未來會一統(tǒng)天下的時候,目光是火熱的,這就是他的野心?還是三皇子的野心,如果是按照三皇子的想法,那么未來萬俟國一定是戰(zhàn)爭不斷的。 相比之下,萬俟晏聽到什么一統(tǒng)天下的話就顯的淡定多了,甚至可以說沒有一絲的反應(yīng),他就問了一句,“這就是你選擇三皇子的原因?” 陸護君良久才點頭。 萬俟晏慢慢道:“你們主戰(zhàn),可知道辛子國的兵力就和我國相當,不提巴爾瓦剌幫助他們潛進皇宮的事說明了什么形勢,就三皇子的本性,你想讓整個國家都動蕩?” 陸護君神情自然:“難道主和就能讓國家不動蕩了?前些日子江湖上那個全陽教的事,還是你上報的,而辛子國還混入巴爾和瓦剌兩族潛進皇宮,他們有什么目的,不用我說你都清楚,這種時候還需要忍氣吞聲?” 萬俟晏抬頭看著他,“所以你想現(xiàn)在就開戰(zhàn),你當著你以為你手里的那二十萬兵馬能敢干什么大事?!?/br> “二十萬兵馬!加上我父親和長公主的,足以比過皇上手中的兵權(quán),待我們扶持三皇子登上皇位!整整一百二十萬的兵馬,還不足以踏破辛子國?呵,如果還不放心就先把瓦剌和巴爾族給吞并。” “紙上江山?!比f俟晏依舊不為所動,帶上些許的嘲諷,陸護君雖然也上過戰(zhàn)場,但也不過是小打小鬧,和平時代下的一點小摩擦。 辛子國那些真正的兵力根本就沒有現(xiàn)身,他們一直都在養(yǎng)精蓄銳,雙管齊下。 被萬俟晏這么冷嘲,陸護君的臉上也沒有了向往,只是道:“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我不會跟三皇子,他的性格不適合當一個皇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