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看穿著就知道是對主仆,只是難得的,主人豐神俊朗,眉宇間傲岸天成,仆人雖看著年輕,卻也有極清俊的一副好相貌,尤其那目光寧靜平和,如秋水流殤,通透而又溫柔。 解了一天簽的道士神情一振,聽那俊美的主人問,“你的簽很靈?” 道士眨眨眼,“本觀乃是老君修煉道場,更有三清坐鎮(zhèn),這位爺您說靈不靈呢?” 沈徽笑了下,轉(zhuǎn)頭吩咐容與,“去抽一支來?!?/br> 容與算到他會這么要求,簽靈不靈,他自不會親身去驗證,必是要應(yīng)在自己身上才行。 剛想道是,忽然間莫名起了一點狹促,他輕聲說,“您既相信靈驗,做什么不自己求?” 禁不住一笑,他再道,“小的沒什么好求,反正這輩子都跟著您了,只要您運道好,小的自然就差不了?!?/br> 沈徽蹙起眉,“如此啰嗦,我偏要看看,你這輩子有沒有升官發(fā)財?shù)暮妹!?/br> 已經(jīng)都做到太監(jiān)頭了,再往上可還有什么官再升,容與聽得好笑,卻也知道玩笑開兩句可以,不能太過,于是規(guī)規(guī)矩矩說了聲是。取過簽筒略略搖了一下,隨意從中抽出一支,遞給了一旁解簽的道士。 那道士看著簽文,又看看他,有點猶豫,“施主想問什么?” 容與略一遲疑,總不能真問升官發(fā)財吧,他對這個毫無興趣,那么有興趣的,該是這輩子能否善終?可這話當(dāng)著沈徽,他也不敢貿(mào)然說出口。 沈徽一旁道,“就問前程,我這個小仆,日后說不準(zhǔn)是要下場入仕的?!?/br> 容與無奈的瞥他一眼,卻見那道士半晌也不答話,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索性笑道,“是下下簽吧,不如道長將簽給我家少爺,我們自己看就是了。” 那道士揚手道,慢條斯理的說,“此簽的確是下下簽,且無論問什么,結(jié)果都不大好,你自己一看便知?!?/br> 容與接過簽,看那上面寫著:三月殘花逐水流,風(fēng)飄萬點動人愁,試看春去紅葉老,轉(zhuǎn)瞬逐教到白頭。 看罷,又呈給沈徽。沈徽果然沉默一刻,心口忽然發(fā)緊,隨手將簽拋還給道士,“模糊不清的幾句話,怎么就知道是不好?我看你不會解才是真的?!?/br> “這位爺可不能信口雌黃,世人都只愿聽好話,抽著好的就信,不好的就安慰自己說不靈。個個都是這樣,那還來求神問道做什么?”道士拿起簽,照著文解釋,“這上頭說的極明白,施主你已經(jīng)盡力了,到了還是沒能成功,掙扎無望,便應(yīng)了那句人生長恨水長東。” 沈徽方才繃緊的心又是劇烈一跳,雖說不大信這些,但聽著委實不吉利。有點怕容與往心里去,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他,卻見他還是神色如常,心有靈犀似的,也正扭頭看向他,那眉眼含著笑,愈發(fā)顯出柔順,恬淡而從容。 求簽的本意并非如此,試問誰不愛聽好聽的,即便他本人不在乎,沈徽卻是十分在乎,登時沉下一張臉轉(zhuǎn)身就走。 他拂袖而去,弄得容與手忙腳亂,匆匆丟下一錠銀子給那道士,再回首,見他已去得遠(yuǎn)了,忙小跑兩步追了上去。 “二爺何必當(dāng)真呢,不過玩笑罷了?!彼s上前,笑著勸慰,“小的并不指望身家前程,原本也知道自己命不好……” 一句話沒說完,沈徽霍然轉(zhuǎn)頭瞪視他,命不好?果然是的,哪個命好的人會進(jìn)宮來做內(nèi)侍,身殘為奴,無依無靠,一生畸零……他瞪了半天眼,竟然無言反駁,那些心底暗藏的話硬是說不出口,譬如,你遇見了我,還能說自己命不好? 面前這一對眸子極為澄澈,純粹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看著它,那些自負(fù)自大、高高在上的說辭,就忽然間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容與卻抿著唇,嘴角慢慢溢出一抹溫軟的笑,“不過那是從前,小的能遇上二爺,該是這輩子最最幸運的事兒,也是小的有福氣,不求顯達(dá),只求在二爺身邊,盡心伺候吧?!?/br> 夕陽漸垂,沈徽聽著胸膛里一顆心活潑潑地跳著,跳得失去了往日的節(jié)奏。抬眼望,一彎新月初升,猶如少年此刻彎彎的眉眼,流轉(zhuǎn)著脈脈清輝。 第39章 沐浴 打從蘇州回來,眼看就要到年關(guān),京里宮里都有許多要皇帝住持的事,沈徽不便耽擱,只略停留了兩天便即返程。容與原請旨和他一起回京,沈徽卻說不必,仍舊取道運河,沿途不??康谋鄙先チ恕?/br> 要伺候的人走了,本該松一大口氣,容與卻沒有輕快自在的感覺。皆因那日從玄妙觀出來,沈徽一直陰沉著臉,容與原就不大會說漂亮話逗趣兒,見他心情不快,只好愈發(fā)謹(jǐn)慎地陪著小心。 沈徽一反常態(tài),在外流連不止,當(dāng)晚挑了姑蘇城最富盛名的館子,且還不肯坐包間,定要吃堂食。容與勸說無果,只得示意暗處的侍衛(wèi)多留心周遭環(huán)境,萬不可出岔子。 等坐下點好菜色,容與站在一旁為他嘗菜布菜,他忽然指著身邊空位,命容與坐下一道用飯。 和主人同坐同食,別說宮里沒有這個規(guī)矩,就連外頭也一樣。大戶人家出門,小廝伺候用飯,歷來是站在旁邊等主子用完,方才趕緊扒拉兩口。這會兒當(dāng)著一屋子的人,容與又穿著下人的衣服,就這樣明晃晃坐下,不吝于引人側(cè)目。 這份恩典怕是領(lǐng)受不起,容與婉拒,“小的站著伺候就是。” 沈徽放下筷子,臉色也沉了下來,“出了家門,爺還支使不動你了?讓你坐就坐?!?/br> 容與窒了窒,環(huán)顧四周,見已有人朝這邊投來注目,忙又笑說,“二爺體恤,小的心里知道,但不敢壞了規(guī)矩。請爺快些用吧,若飯菜涼了,吃著不舒坦?!?/br> 一句話說的沈徽登時拉臉,壓低了聲兒質(zhì)問,“你壞的規(guī)矩還少么?平日在我跟前兒什么話不敢說,什么事不敢做?我才說的你現(xiàn)敢駁回,真是慣的好毛病!我瞧你壓根不把我當(dāng)回事?!闭f著眼神冷冷飄過來,輕哼道,“你這一趟下來,應(yīng)承的事兒有多少沒做到,你且仔細(xì)想著,回去再一一和你算個明白?!?/br> 聽得容與冷汗都下來了,對他突然作色全摸不著頭緒,半晌垂眼道,“小的……小的知錯,聽爺吩咐就是?!?/br> 期期艾艾坐下,到底不好坐實了,只挨著椅子邊罷了,一面仍是給他步菜斟酒,自己間或吃上兩口,對著這么個陰晴不定的主兒,其實根本食不甘味。 沈徽看他兩眼,放下筷子倏忽一笑,“別怕,不過和你逗著玩,你差事辦的好,我看在眼里。既有機(jī)靈勁,又務(wù)實,還懂得低調(diào),不給爺找麻煩。我心里都有數(shù),你是個好的,自然要好生抬舉?!眾A起一塊蜜汁火方,直送到他碗里,“你也多用些,本來就瘦,辦一趟差下來,人熬得更清減了?!?/br> 才剛冷著臉,這會兒突然溫言絮語,容與手心直冒汗,望著那金黃誘人的火方,尷尬萬分,半起身道,“不敢勞動,小的多謝二爺?!?/br> 沈徽一笑,也不用飯,倒是歪著頭一味盯著他,“爺賞的,還不快吃了它?” 咽了咽吐沫,容與硬著頭皮夾起來火方,放進(jìn)嘴里,幸虧那金華火腿入口即化,囫圇吞下去,才要放筷子,盤子里又多了塊糟鰣魚,接下來是莼菜、蝦仁、獅子頭……不一而足,每次夾完,還都直勾勾看著,待容與一一吃進(jìn)去,沈徽才肯露出一絲笑模樣。 好一番天恩浩蕩,委實有點駭人,容與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過后得被掂多少過兒,多早晚又會尋了不是開銷他,猶是一心琢磨起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對,還是他純粹想消遣自己。 如此折騰,可讓旁邊桌的人看得熱鬧,一時湊趣起來,有人沖著容與笑道,“這位小哥兒好福氣,遇見主子仁厚,待你竟像是自家人,如今這世道,上哪兒去找這樣好的主家。” 更有人附和,“可是呢,同人不同命,別人家小幺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這可好,竟讓主子喂起來了,也罷,遇上好主子,就是粉身碎骨肝腦涂地也是應(yīng)該的?!?/br> 容與澀然笑笑,不是沒想過沈徽的用意,無非是要借著別人的嘴說出他該死心塌地。何苦來呢?他哭笑不得,素日他是不怎么說表忠心的話,可行動還不能證明么? 帝王心海底針,所謂恩威并施不過如此,盡管完全談不上享受,還得作出戰(zhàn)戰(zhàn)兢兢、誠惶誠恐的模樣,一頓飯吃下來可謂疲憊不堪。 其時容與早將那道士的卦簽忘在腦后,然而他不知道,沈徽卻是放在了心上,以至于悶悶不樂,以至于會有如斯舉動。 他何嘗不知道容與足夠忠誠,可聽完那些話,竟然還是會介懷,似乎隱隱在怕他聽進(jìn)心里,然后預(yù)備退步抽身早。 一想到這個,他就有些莫名恐慌,細(xì)細(xì)思量連自己也覺得好笑,一個伺候人的奴才罷了,走了他,自然有更會奉承更懂討好的人來,也必定會更適合自己駕馭。 可惜理智歸理智,看著面前恭恭敬敬,低垂眼簾的清秀少年,心里竟涌起一股繾綣不舍,不想放手,恨不得永遠(yuǎn)把他攥在手心里才踏實。 好容易一頓飯熬下來,沈徽終于恢復(fù)正常。回客棧打水,因他要洗澡,跟前又沒有侍女,便只能容與親自上陣服侍。 站在屏風(fēng)后頭,浴室里霧氣彌散,沈徽倒沒讓他擦澡豆,只命他候著,這讓他長舒一口氣,兀自出了半日神。聽見沈徽起身的聲音,想著那巾帕都放在他手邊,應(yīng)該不必自己上前,誰知沈徽不滿的斥了一聲,“這是讓爺自己擦身?你如今越發(fā)有眼力價兒了。” 容與頓時一激靈,看來躲不過去了,忙轉(zhuǎn)過屏風(fēng)這頭,那玉雕似的的身子便猝不及防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寬肩細(xì)腰,一寸寸肌膚細(xì)膩光滑,剛剛出浴,上頭還點綴著圓潤的水珠,被暖暖的光暈一照,更顯瑩潤。年輕的身體充滿力量,肌rou不鼓脹,卻恰到好處,有種流線型的美感。六塊腹肌整齊排列,不遜于前世在畫冊電影里見過的任何一具美好rou體。 容與瞬間有種頭皮炸裂的感覺,他是喜歡男人的,對男性身體和散發(fā)的荷爾蒙尤其敏感,雖然這輩子從沒想過涉獵情愛,但本能是控制不住的。小腹下猛地涌起一陣亂流,他心亂如麻,手腳發(fā)軟,深深低下頭,拿起巾帕走到沈徽面前,生澀的為他擦起身子。 迷迷滂滂間,忽聽沈徽嘶地呼痛,隨后低叱道,“手上怎么沒輕沒重的!” 容與一怔,忙去看他的背,果然見那里紅了一條,想是方才沒留心,因想著快點結(jié)束這擦身的活計,手上力道有些猛了。那么細(xì)嫩的肌膚,又剛沐浴出來,最是柔軟細(xì)滑,哪里禁得住一點力量揉搓。 心跳登時如擂鼓,容與半蹲在地上,視線停住在他兩條修長的小腿之間,怔愣一瞬才想起請罪,只好曲膝跪在原地,垂首道,“小的不是故意的,請二爺息怒?!?/br> 地上滿是淋漓水氣,瞬間襟袍就被打濕,膝蓋上傳來一陣刺痛,還是不久前被他罰跪,留下的后遺癥。沒事時還好,只要天氣轉(zhuǎn)寒或是空氣濕潤,多少還會隱隱做痛。 跪在地上,容與心里直后悔,不過是看了一眼那身子,竟然會把持不住,這樣下去要如何伴君? 本就打定主意要報他救命之恩,順帶讓自己過得舒服些。既然目標(biāo)明確,就不該有非分之想。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是要刻進(jìn)腦子里,以后時時提醒自己。 沈徽心里不滿,特別是容與跪在他身后,他連他的眼神表情都看不到,嘴角挑了挑,寒著嗓子道,“伺候的規(guī)矩回去再學(xué),你要曉得自己的本分,總管是那么好當(dāng)?shù)???dāng)?shù)昧藸斖忸^的家,也要當(dāng)?shù)昧藘?nèi)宅事務(wù),更要當(dāng)?shù)闷鸾硭藕虻牟钍?,誰教你只管擦后頭的?” 一語點醒了惴惴不安的人,容與道是,起身繞到前頭來。這回長了心,別過眼神,根本不看那具身體,只用余光瞥著擦到哪里,手上愈發(fā)輕柔和緩,不帶一點力度。 然而有些地方終究是躲不過,平整漂亮的腹肌繃得那般緊,像有意炫耀,有意展示,再往下去呢,繞不開那處所在,濕漉漉的,仿佛還在滴水。 擦還是不擦,這是個問題。 內(nèi)侍伺候主子,自然是不能有避諱,誰管你心里有沒有起伏,或是因此聯(lián)想到自己的殘缺,反正在主子跟前,一切委屈都得收起來。要是真繞開那兒,只怕沈徽又要發(fā)作,不知會怎么擠兌他,搞不好真的發(fā)狠責(zé)罰他一回。 容與下意識側(cè)頭,只讓自己能看清那處所在的位置,一咬牙,將巾帕覆上去,整個的包裹起那個軟綿綿的物什。 沈徽居高臨下,將腳下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年輕面嫩的小內(nèi)侍,在外赫赫揚揚的一品欽差,現(xiàn)在俯身在他的膝彎處,頭垂得不能再低,刻意的偏轉(zhuǎn)視線,顯見著是不敢,甚至是逃避正視自己。 有一剎那的不解,他生得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英武俊朗,連那里也不例外。尤其是此時此刻,完全不猙獰,在溫柔撫慰之下,一點點抬首振奮起來。而那手勁又恰到好處,手指靈活,手掌溫?zé)幔B指尖的輕顫都可以感受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心有旁騖的,做什么不愿看?難道他還敢嫌自己不成??? 不過下一瞬,他就改換了想法。巾帕已挪到大腿內(nèi)側(cè),仍舊細(xì)細(xì)的在擦拭,指尖的顫抖卻沒有停止。心緒浮動這么大,該不會是被他的偉岸震懾到了,聯(lián)想起自家殘缺,因此而愈發(fā)自傷? 對于內(nèi)廷凈身的規(guī)矩,沈徽自是清楚,大胤不同于前朝,為了方便如廁,又保持一定的美觀,特意在施刑的時候有所保留。既然他也有,想來是存了比對,于是便更生自卑。沈徽暗暗猜想,身為男人,那種感覺一定十分不好。 這世上原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何況一個內(nèi)侍的心境,作為帝王更是無從體會。然而這一刻,沈徽心頭卻泛起揮之不去的憐惜,如此清雅的相貌,秀逸精致的骨骼,兼有滿腹才學(xué),確是可惜了,此身只能為奴為仆供人驅(qū)策。 自以為猜透旁人心思的上位者,一廂情愿的懷著悲憫,殊不知,腳下的人正滿腹怨氣,一臉惆悵。皆因巾帕移開再往下擦?xí)r,余光赫然看見,那處軟綿綿的地方居然抬起了腦袋! 容與咬著唇,憤懣不已,他心里膈應(yīng),手上收著勁兒,不由地直腹誹,不過蜻蜓點水的迅速擦過罷了,又不是大保健,用得著對著他抬頭么?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恨只恨就算是挑釁,他依然得咽下這口悶氣。 一聲不吭的擦完,容與站起身,被熱氣熏蒸久了,腦袋都有點發(fā)昏。背上黏黏膩膩,額頭上都是細(xì)汗。一綹碎發(fā)不知什么時候垂下來,喉頭緊了緊,發(fā)梢上的汗珠便順著纖細(xì)的脖頸,流進(jìn)了鎖骨凹陷處。 沈徽瞇著眼,這一幕沒逃過他的注目,何況還有那被熱氣熏蒸過的清瘦面龐,已不知不覺泛起了紅暈,顏色質(zhì)地如同上好的芙蓉軟玉,更像是兩片花瓣貼合在面頰上。 滿室春意融融,讓人心動神馳。 不過也只能止步于神馳了,穿好衣裳回房,他看著容與鋪床疊被,在褥子里擺上湯婆子,忽然心念一動,淡淡道,“我不習(xí)慣用那個,熱得不均勻,今兒就由你暖床吧?!?/br> 第40章 暖床 腦袋嗡地一響,容與回身,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小的……小的……還沒洗過,怕弄臟了二爺?shù)拇?,還是……還是算了吧?!?/br> 沈徽坐在圈椅上,嘲訕的笑了一聲,“爺不嫌棄你,不必廢話了。你身上素來干凈,且不愛熏那些亂七八糟的香,要不為這個,爺也不肯讓你近身伺候?!?/br> 真是多謝抬舉了,容與心頭氣苦,咬著唇,活脫脫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這不合規(guī)矩,小的不敢從命。出門在外不比家里,沒有丫頭服侍,還請二爺忍耐則個,體諒事從權(quán)宜?!?/br> “恩,你也知道要事從權(quán)宜?”沈徽被他逗笑了,“做人奴才竟不想著為主子分憂,卻勸主子不該要講究?你的忠敬之心就是這么體現(xiàn)的?事從權(quán)宜,我看你就做不到這四個字。” 容與知道賭口齒,十個自己也說不過沈徽,此際真想仰天長嘆,怎么攤上這樣一個皇帝!這是宮女該做的事,他就算不是完全的男人,好歹也算是個半個吧,就這樣打發(fā)去暖床,聽那口氣,還像是給了他天大的體面。 有一瞬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拼著被他責(zé)罰也認(rèn)了,可就怕被罰的半死不活,依舊還得提溜上來伺候,那時節(jié)只會愈發(fā)沒臉。他到底是個理智冷靜的人,身處這個位子,須講究識時務(wù),給你臉,你就好似封疆大吏一樣風(fēng)光氣派,可私底下呢,終究只是人家家奴。 容與想開了,反正方才汗?jié)裰匾拢热凰唤橐?,正好都往他褥子上蹭蹭。于是也不猶豫,脫了外罩露出中單,欠了欠身表示領(lǐng)命,抬腿就往被褥里鉆。 床上的人負(fù)著氣,任身下再柔軟舒服,也沉默著一言不發(fā)。床下的人看在眼里,眼角漾起笑意。 捱了半柱香的功夫,容與坐起身,穿鞋下了地,臉上仍是恭敬,“小的已將床暖好,請二爺安置。” 沈徽笑笑,果真脫了衣服,躺在那片帶著他體溫的茵褥上。 溜溜折騰一晚,容與終于松口氣,正待解下帷簾,床上的人又側(cè)過身,以手支頭笑看他,“念在你服侍盡心的份兒上,將功抵過,爺就不罰你了?!?/br>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容與禁不住蹙了眉,“小的愚鈍,實不知犯了什么錯,還請爺明示?!?/br> 眼見他垂著雙眼,態(tài)度雖恭敬,言辭卻冷硬,沈徽也哼了一聲,揚聲問,“臨出門前,我是怎么吩咐的,說給爺聽聽。” 容與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回憶起他交代過的話,片刻之后就想起來了,原是他叮囑過,不許喝花酒,更不許眠花宿柳…… 背上瞬間下了一層汗,他毫不懷疑沈徽雖放他出來,但自己一舉一動都還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定有人專門負(fù)責(zé)盯著他,自然也就知道那晚他赴宴發(fā)生的事兒,還有現(xiàn)如今,被他收留在揚州驛館里的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