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容慎:那也是你三哥啊……雖然他確實混帳…… 要不說太傅府的姑娘到底是太傅府的姑娘呢,容慎和容悅在女先生的小院門口站了那么一會兒,沒等來婢女,反而等來了謝曼柔。 看得出謝曼柔是哭過,眼圈紅紅的,可也看得出她是重新上了妝,整理了自己的。再見到她們姐倆,謝曼柔妝容精致的臉上竟然掛著無懈可擊的淺笑,走過來便是施禮,斯斯文文道:“方才曼柔招待不周,先給二位賠罪了??磥矶煌壬捏w己話也說完了?” 容慎點點頭,接過話茬兒,道:“說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今日……麻煩曼柔姐了?!?/br> 謝曼柔客氣得她有些不自在,按說她們以前也是這樣客客氣氣的,倒也沒覺得怎么不妥,可方才來時謝曼柔那么熱情似火來著,這會兒又客氣回去,可見她心里得是老大不痛快的。 “哪里的話?!敝x曼柔紅唇一勾,展出一個笑來,伸手讓了讓,便自在前面引路了。 容慎和容悅互相對視了兩眼,誰也沒出聲兒,跟著謝曼柔左拐右拐往外走,又去謝夫人那里到了別,便坐上自家馬車回府去了。 容慎把懷里抱了一道的外衫擱在一旁,長舒了一口氣。這事兒完了,也就該收拾收拾準(zhǔn)備過年了,等過完年,她也就十三了。 同車坐著的容悅思緒卻飄向了別處。眼看著到了年關(guān),過了年她就及笈了……前些日子老太太找她說過的,商量好了大年初一的宮宴上要她仔細相相看,喜歡哪個就同老太太說,她給自己做主…… 容悅沒想到老太太這么開明,可聽老太太說完,她回去睡了一覺再想起來,反而更加迷茫了。 嫁給誰,到底喜歡什么模樣的,這本來并不在她思考的范圍之內(nèi)。容悅本以為她的婚事早晚都是裕國公府定下來,她只有服從的份兒,想過的也只有以后出現(xiàn)各種困難時如何解決??珊鋈婚g決定權(quán)跑到了她自己手上,容悅卻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 容悅偏過頭去看拖著下巴順著簾子縫往外瞧的容慎,那天小姑娘躺在她身邊問過的話又徘徊在耳邊。 “四姐,你喜歡什么樣兒的?” ☆、第23章 痊愈 回到裕國公府,容慎就揣著那塊掉了一個翅膀的蝴蝶玉佩去她二哥的院子交差了。 她本來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去的,畢竟容恒整日里神出鬼沒的可不知道去哪能找見他,沒想到容恒還真在。聽二道門的小廝說,二公子今天一天都沒出門。 容慎一邊兒往里走一邊暗暗稱奇,低著頭也沒看路,一只腳剛邁進外間的門檻,腦袋就“邦”地一下撞到一面人墻。 “哎呀!”容慎往后撤了一步,揉著腦袋呲牙咧嘴地抬起頭來,就對上一張眼角眉稍都是戲謔的笑臉。 今天還說起的混帳三哥站在門口,伸出手把門一擋,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高興,笑嘻嘻地叫了聲:“啊呀,小妹!” “三哥你怎么在這兒啊?!比萆魇钦娴挠悬c驚訝,容恒和容恪雖是一個爹媽生的,那性子可是天差地別,從小就玩兒不到一塊去,他倆能有什么聊的。前次容恪挨打容恒連個聲都沒吱,難道容恪耿耿于懷跑來報仇了? 可容恪壓根沒理她的話,而是長眉一挑,幸災(zāi)樂禍地問道:“聽說你今天去太傅府啦,怎么樣,那女先生還活著吶?” 按理說兩年前的事兒,容恪遠在嘉林應(yīng)該不知道,不過女先生被請到裕國公府教她們下棋的時候,容恪還沒去嘉林呢,那時候容恪就和女先生不對付了,有事沒事就惹女先生生氣。他可是這裕國公府第一個惹女先生不痛快的人,此番聽到女先生病了,后背上的傷也不覺得疼了。 哪有他這么說話的。容慎心累地白了容恪一眼,岔開話題,響亮地揭開了容恪的心靈傷疤。 “哎呀三哥你不瘸啦!” 容恪一皺眉,抬手就要朝容慎頭上拍,“凈瞎說,你三哥我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什么時候瘸了!” 那容悅還說他被打的起不來床都半身不遂了呢,難道那只是容悅的美好祝愿?容慎吐吐舌頭躲開容恪的魔掌,嘟囔了一句,“別拍我,再拍就長不高了你負責(zé)?。 ?/br> “喲,你還想長高吶,牙掉完了嗎!”容恪嬉皮笑臉地站在門檻上,佯裝關(guān)切地俯視著容慎問道。 其實容慎在同齡人里已經(jīng)算是身材高挑的了,只是她一張娃娃臉,還帶著點沒褪的嬰兒肥,大眼睛長睫毛總讓人產(chǎn)生她還很小的錯覺罷了。 容慎瞪了容恪一眼不想理他。她早就開始換牙了好嗎,以為誰都跟他似的,十二歲的時候還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阿??!” 打門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警告似的喚了容恪一聲,又道:“別站門檻上不下來,讓阿慎進來吧?!?/br> “聽見沒,二哥叫我進去呢,別擋在這兒礙手礙腳的?!比萆鞒葶》藗€白眼,容恪這才從門檻上跳下來,讓出一個空來,抱著肩膀靠在一旁的門框上。 容慎也不理他,直接從旁邊的空兒擠過去進屋跟容恒說話了。 進了屋,就看見容恒坐在黃花梨雕花矮榻上捏著黑棋子發(fā)怔,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容慎把袖子口袋里的手帕往外一掏,“啪”地一下子放在桌子上。 “喏,你得罪人了,謝四小姐把玉佩摔了哭了一場。” 容恒聽著,甚至連看都沒看那玉佩一眼,只應(yīng)了一聲“多謝小妹”,便照把玩著那棋子發(fā)呆了。 容慎好奇地靠上去看了看。這回可不是殘局,而是完完整整下完的,黑白雙色的棋子在棋盤上星羅棋布,看的出經(jīng)歷了好一番廝殺,白子險勝。 要不就是三天五天看不到人影,要不就是自己跟自己這么精分的下棋,容慎擔(dān)憂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容恒。 “二哥,”容慎斟酌了一番,說道:“我覺著,謝四小姐對你用情挺深的……”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人家了呀!看謝曼柔那個反應(yīng)可不是一見鐘情能解釋的啊。 容恒這時候微微挑了挑長眉看了容慎一眼,語氣很輕,“小孩子懂什么。” 容慎:……她一點都不小…… “我是不懂咯,可你不是也不跟我說么?!比萆鬣洁炝艘痪洌褪呛闷媛?。什么時候她才能像容悅那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呢。 “小姑娘家家的,別老纏著人家問這種事!”打門口傳來欠揍的聲音,容慎一瞟,就看見容恪活活不起死死不起地靠著門框吊兒郎當(dāng)?shù)厝映鲞@么一句話來。 “你怎么還沒走??!”容慎一蹙眉,伸手從棋盤上抓起一枚棋子丟過去,“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躲在一邊聽墻角?!?/br> 容恪伸手接住飛來的棋子,不但沒走,反而長腿一邁跨進來了,賤兮兮地湊到容慎身邊,道:“有時間多想想你和有些人的事兒吧,你這沒良心的小丫頭也不知道去觀雨軒看看我,你倒是說說,你和某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一天能不能想點正經(jīng)事啊。容慎白了一眼容恪起身就要走,反正有容恪這樣的混球在這兒搗亂,容恒也不會說什么了,她還不如趕緊回去叫雅荷給揉揉肩捶捶腿,休息休息。 容恪這人要是擱在現(xiàn)代,絕對有做娛樂八卦記者的天分,指不定還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呢。 “哎你別走啊!”容恪一看容慎不打算理他,立刻跟上去,腿也不瘸了,跑的比容慎還快呢。 屋子里的人目送兩道背影吵吵鬧鬧的離開,輕輕搖了搖頭。 “跟你說話呢,聽說前兩天二姑姑帶著童家表妹來了?你見著了吧,跟老太太說得一樣,長得可結(jié)實了?”容恪喋喋不休地跟在容慎身邊,轉(zhuǎn)眼間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地方來。 容慎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好奇寶寶容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她三哥一定是一個人被關(guān)在觀雨軒太久了,這才憋瘋了成了話嘮。一定是! “反正快到年關(guān)了,等初一宮宴的時候,童家表姐一定會參加的,你自己看就是了?!比萆鞑荒偷卣f道,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怎么說呢,我覺著童表姐比你有男子氣多了!” 最起碼童靖祺又帥又攻又懂事有擔(dān)當(dāng),可容恪除了吃喝玩樂什么也不會,連童靖祺都比不上,更別說童耀杰、童修杰兩個表哥了。 所以說他挨揍也是正常的。 “哦對了,三哥,”容慎選擇忽略掉容恪臉上受到一萬點暴擊的神情,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快年關(guān)了,爹爹也快回來了,你還是想好等爹爹回來以后怎么交差,再來cao心別的事情吧。” 要是讓容明琮知道容恪再嘉林呆了四年不但不學(xué)無術(shù)還死不知悔改,他可能就不是挨那一頓揍了…… 隆隆的馬車聲在曠寂的青石板宮道上響起。 年輕的男子只穿了一件藕合色長袍,領(lǐng)口和袖口以深紫色絲線繡著精細的吉祥如意紋,一只手扶著額角,靠在微微搖晃的馬車壁上,順著簾子掀起的角若有所思地看著外面的街道。 葉翌坐在對面朝那人瞥了一眼,一挑眉毛打破了一室寂靜,“你外面那件衣服怎么沒了?” 剛才葉翡一回來他就看見了,一旁的世家子自然也看得到,只是葉翡性格冷一些,他們不好直接問,只在心里猜猜罷了。 對他這個傻了吧唧一門心思對人家好的七弟,葉翌真是恨鐵不成鋼。要他說,用得著眼巴巴地把耳釘送回去么,人家小姑娘還未必放在心上呢,他整天這么抓心撓肝地想人家,莫不如留在身邊做個念想,也好睹物思人是不是。 “沒什么。”葉翡并不想這個時候提起容慎,尤其不想聽見容慎的名字從他皇兄嘴里念出來。 “容家那個小姑娘……” 對面的人動都沒有動,只是微微斂起的下頜線顯得有些緊繃。 果然有問題! 太子殿下最喜歡看他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七弟炸毛了,往常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沒什么效果,這下可算找到他的弱點了。 葉翌既然來了興致,肯定要好好試探葉翡一番了,當(dāng)即饒有興趣地說道:“容家那個小姑娘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將來……” “皇兄,”一直神色漠然望著窗外的葉翡倏地轉(zhuǎn)過了頭,“自幼我便從不和你爭搶任何東西。” 葉翌點點頭,是的唄,他這個七弟最大的有點就是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權(quán)勢、地位、父皇的恩寵與倚重,葉翡向來是最不在意做別人家綠葉的人。兄弟間他同葉翡走得最近,也是因為這個人的心思全然不放在這些事情上。 “可唯獨容慎,你不要打她的主意?!?/br> 嘖嘖嘖嘖嘖,他就隨口一提,有這么跟自家兄長這么說話的嗎!他這是造反啊!太子殿下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 真是男大不當(dāng)留?。?/br> ☆、第24章 登門 容慎的話一點也不唬人,沒過幾天,容明琮果然回京了。 裕國公府的長房回來了,自然是全府上下歡天喜地,加上已經(jīng)是年關(guān)歲尾,內(nèi)內(nèi)外外都忙著采購布置,往日里雞飛狗跳的裕國公府難得的消停。容恪算是整個府里最游手好閑的一個人了,可擋不住容明琮回來了,除非他想再挨頓揍,否則,是怎么也不敢上房揭瓦了。 這邊容恪驟然墜入冰窖、乖乖地夾起尾巴做人,那邊對于容慎來說,卻是進了天堂一般。 畢竟她這個在外身居高位無限威儀的爹爹唯一的缺點,就是對閨女毫無原則的溺愛了。容明琮一回來,甭說盧氏,就連整日里最喜歡管東管西的問荷都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容慎日子過得滋潤,府里也沒有什么煩惱事,整日里吃飽喝足悠哉悠哉地同容悅?cè)菀馔骠[,好不自在。因此,當(dāng)念念不忘的靜王殿下親自登門來討衣服的時候,容慎是沒有一絲絲防備的。 這天正是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日理萬機的圣人忽然想到,自己昔日的伴讀、外出做官一年有余的容家長房容明琮回來了,不禁感慨萬千,當(dāng)即大手一揮,賞賜了不少珍寶書畫,要給容明琮送去。 正巧靜王殿下過去請安,圣人正愁沒個靠譜的人辦事,一看葉翡,立刻高興起來。裕國公府的容三公子正是葉翡在嘉林四年的同窗,他辦事又一向穩(wěn)妥,正好還可以多在未來岳父面前走動走動,簡直是一箭三雕! 因此,葉翡就這么被抓了壯丁,帶著圣人御賜的一應(yīng)財物,浩浩蕩蕩地進了裕國公府。 葉翡的突然造訪可以說是叫完全沉浸在準(zhǔn)備春節(jié)的裕國公府措手不及。不過到底是蒙恩多年的容家,短暫的手忙腳亂過后,也就有條不紊地接待葉翡了。 葉翡并不在意裕國公府的禮節(jié)周到與否,實際上容家的待人接物一向是無可挑剔的,他比較關(guān)心的是,為什么容慎一直都沒有露面。 一番寒暄過后,容老太太也就看出葉翡的心不在焉,見葉翡心心念念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也舒坦,便吩咐了身邊的丫頭引著葉翡往聽風(fēng)閣去了。 前次分別其實談不上多愉快,葉翡心里明鏡兒似的,可當(dāng)日他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皇兄的話確實是說到了他心里。 “你就自己在這兒憋著吧,人家小姑娘可什么都不知道,等你再憋兩年,小心容家小丫頭喜歡上旁人,被搶走了?!?/br> 葉翡一路跟著引著他往聽風(fēng)閣走的大丫鬟,看著路上的花花草草,心中的思慮這叫一個山路十八彎。 他行事向來果決,從不拖泥帶水,偏偏遇上她的事情就左右為難地將自己來回撕扯。手腕上的傷疤時時刻刻地提醒她,這個小姑娘僅是不喜歡他的靠近,甚至還有些抗拒,放肆大膽的苦果他五年前是嘗過的,五年嘉林的磨礪也叫葉翡將自己的心思藏的更深些。 可……若真的和太子說的一樣,他把心思藏的太深,這丫頭被別人騙走了怎么辦?以他對容慎的了解,她若是真的有了心上人,就算裕國公府仍要將她嫁給自己,容慎也是能把國共府?dāng)嚪斓娜恕?/br> 更別提,裕國公府這可是一家子的倔脾氣,雖說不至于和皇家對著干,可也絕對不是能讓自家姑娘受委屈的。當(dāng)年圣人非要給容明琮塞個公主結(jié)成連橋,容明琮可是也梗著脖子死活不干,最后硬娶了長平盧氏女呢。 胡思亂想之間,那個大丫頭已經(jīng)停下了腳步,回頭朝葉翡施了個禮,便進去通報了。 葉翡負著手站在臺階下,看著這小院兒熱熱鬧鬧的裝飾和平靜祥和的氛圍,忽然就很想立刻見見她,想看看她笑瞇瞇地小臉、彎成月牙的大眼睛,想摸摸她額前軟軟的碎發(fā)。 “殿下,”先前那個進去通報的丫鬟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來了,面有難色地將臉上浮現(xiàn)出謎之微笑的葉翡從失神里拉回來,“姑娘好像睡著了,這……” 睡著了? 雅荷看著眼前的靜王殿下微微蹙起了眉毛,心里有點擔(dān)憂,“殿下,姑娘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