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他默默走了出去,看上去有些失落。 秋深露重,我在秋分催促下喝了一碗苦藥,又吃了三五顆甜梅,這才把嘴里的苦味壓了下去。 秋分一邊收拾一邊嘮叨:“我今兒睡西廂照顧寒露,您若有事便讓小菱去叫我?!?/br> 我聞言問道:“寒露好些了嗎?” 秋分憂心:“今早是好了些,可下午又發(fā)燒了,大夫說要是明天還不退燒,搞不好會有性命之憂。” 我連忙道:“那你要仔細照護她,缺什么就去找管家要,寒露醒了千萬要記得要告訴我。” 秋分應(yīng)了一聲,給我除去外裳,叮囑道:“您快些休息吧,您昨兒受了驚嚇,也須好好修養(yǎng)?!?/br> “嗯?!?/br> 在床上不過躺了一會,就聽見外室小菱驚呼:“二公子,你這是怎么了?” 我坐起身有點詫異,怎么,蘇行止來了嗎? 還未說話,門就被推了開來,蘇行止搖搖晃晃撞進屋里,對小菱擺了擺手,小菱憂心地看我一眼,見我示意,這才欠身退了出去。 我下床去扶他,“你怎么了?” 他一身的酒味,懷里還抱著一個酒壇,看來已經(jīng)喝了不少了。蘇行止臉色酡紅,眼神迷離,似是已醉,他抱著我腰還靠在我肩上撒嬌:“阿翎……” 這人看上去顯瘦,沒想到壓在肩上這么沉,我使勁把他抱壇的手掰開,他還不依:“不嘛,我還要喝。” “你醉了。” “我沒醉,我可是千杯不醉?!彼洁洁爨煊忠ッ茐?。 還千杯不醉呢,就這副爛泥樣,胡扯吧!我沒法,只能從桌上倒了杯水給他,“好好好,給你喝?!?/br> 蘇行止喝了水,被我拖到床邊,仍舊抱著我腰不撒手,“我要喝酒,喝醉了就好了,一醉解千愁。我就能不去想她,就沒有那么傷心了。” 我一愣,蘇行止這是——因為柏清拒絕他所以買醉? “我怎么會喜歡她,我居然會喜歡上她,從前……從前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只是……若非柏清點明……說我選擇了她,我還自欺欺人呢,呵……可是我就是很喜歡她,很喜歡……” 想不到蘇行止喜歡柏清到了這個地步,不惜為她買醉,為她傷心??吹剿@樣,我也有點難過。 他靠在我肩上蹭臉,活像個小孩子。我摸摸他的臉,勸慰道:“也許月老牽錯了線,柏清的有緣人并不是你。蘇行止,你那么優(yōu)秀,總會有人喜歡你的。” “真的嗎?”蘇行止抬頭,眼神晶亮地望著我,熠熠生輝:“你喜歡我嗎?” 我望著他期待的眼神,就像小孩子渴望得到褒獎一樣,令人不忍回絕。微微笑道:“喜歡。” 我趁他怔愣時,把他推上床,蓋好被子哄他:“你好好睡覺,我會更喜歡你的?!?/br> 蘇行止呼吸一急,趁我彎身給他蓋被子時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溫?zé)岬拇骄陀×松蟻怼?/br> 酒氣,曖昧,一下子將我腦海沖擊得一片空白。 待我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被他翻身壓在底下,他像只小狗,在我唇邊又舔又咬。 “唔,松……” 不過剛吐出一個字,就被他封住,方才推搡的動作仿佛惹著了他,和風(fēng)細雨變成狂風(fēng)暴雨,攻城略地,潰不成軍。 我招架不得,越在他纏綿索取的動作里淪陷,越發(fā)覺得心慌。 忽然胸前一涼,腰帶不知什么時候被抽走,中衣散開。 腦海突然一片清明,我打了個激靈,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將蘇行止踹開。 他彼時撐肘在我上方,一個不察被我踹翻下去,坐在地上呆呆望向我。 我順著他目光向下一掃,臉一紅,連忙籠緊了衣服。 蘇行止以手扶額,皺著眉頭嚷道:“哎呀,頭好暈啊,頭暈……”他揉了揉太陽xue,搖晃了幾下,歪在地上就睡著了。 我當(dāng)他裝睡,等了一會見沒動靜了才下床去推他:“蘇行止?”他無意識哼唧幾聲,睡得正沉。 已經(jīng)是深秋了,睡在地上可不是個辦法,我拉著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起來,卻不料他這么重,只能原地轉(zhuǎn)圈圈,怎么也拉不動他。不得已,我只好叫了小菱進來搭把手。 小菱叫來幾個外院掃撒的大丫鬟,好幾個人用力,這才把蘇行止安置好。 一番手忙腳亂后,小菱打了熱水給我凈手,疑道:“二公子這是怎么了,我在府里好幾年可沒見公子醉成這樣呢?!?/br> 她說完,眼神還在我臉上身上轉(zhuǎn)了幾圈。我被她瞧得臉燒,忍不住別開臉道:“許是有心事吧,你,你不用守著了,今晚我照顧他,若是有事再叫你。” 小菱應(yīng)聲退了出去,夜深人靜,我聽見門外守夜的小丫鬟輕聲道:“駙馬每次來見公主,兩人總是鬧得雞飛狗跳的,還別說,這回安靜下來一看,駙馬還真是很英秀俊朗呢!” “別瞎說,仔細公主聽見了疑心你。” “我怕什么呀,我只是個小丫頭,公主生的那么美,駙馬要是不喜歡她喜歡上別人,那才是真的眼瞎呢?!?/br> 我輕笑著搖了搖頭,擠了個濕帕子,湊到床邊給蘇行止擦臉。 剛剛被我在地上拖了又拽,弄得他一臉灰,就這樣還能被小丫鬟稱贊,果然還是有幾分姿色呢。 給他擦完臉,我就要收回,卻被他猛的握住手腕,擱在他胸膛上。 手下胸膛火熱,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握住我腕子的掌心濕熱,蘇行止喃喃:“別走?!?/br> 我心一軟,放緩聲音道:“我沒有走,我就是去倒杯水來?!?/br> 他緊閉雙目,手上的力氣卻分毫不少,根本掙脫不了。不得已,我只能坐在他身邊,在一旁盯著他。 眉目如畫,頗似仙人風(fēng)姿,鼻梁高挺,又增添幾分英氣,我一時興起,伸手順著他額角緩緩描繪,碰到帶著幾分濕意的嘴唇時才像燙著一般猛地收回手來。 我趴在床頭看他,想起小丫鬟們說的話,不由地有幾分氣悶:可不是么,要不是他長得好看,當(dāng)初在東宮,我能被他忽悠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評論,就木有動力,拖拖拉拉很久才更新,sorry,明天還會有一更啦啦啦 ☆、當(dāng)年事 眼前的這張臉,和我記憶中已經(jīng)不大一樣,可是此刻安靜睡著的時候,我竟是看出了幾分當(dāng)年的影子。 歲月侵蝕,這幾年刻意忘記過去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有的事根本忘不掉。那些美好的時光,就像顆顆珍珠藏在匣子里一樣,想起來了,展開來一看,照進眼底時仍舊閃閃發(fā)光。 蘇行止就是我記憶里,那個閃光得很厲害的珍珠。 那個時候的蘇行止才十歲,是太子侍讀,他特別能折騰,又年紀最小,世家子弟們不喜歡帶他一起玩,太傅見了他也頭疼。于是他整日留在東宮抄書,而我,就是那個時候撞見了他。 那個時候的我,是個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小的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十分嬌縱恣意。母后寵著我,卻也為我心煩,因為我不愛與人說話,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其他人便再懶得多說一句。 那天天氣很好,日暖春倦,宮里的掌事孫嬤嬤斜倚著打盹兒,離了這個跟在我身后說這說那,盯我跟盯賊似的嬤嬤,我喜出望外,便一個人偷偷溜了出去,打算直擊東宮,給太子哥哥一個“驚喜”! 我身邊沒帶一個宮人,自己去了東宮。 我知道太子哥哥一貫在博遠殿學(xué)習(xí),就直接去了那里。不料到那里的時候,博遠殿里空無一人,正當(dāng)我轉(zhuǎn)了一圈打算離開時,被一個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喂,你誰呀?” 一疊書后面冒出個腦袋,賊溜溜地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然后揚眉“哦”了一聲。 長得還挺好看,鼻梁高挺眉目清秀,我瞧了他幾眼便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他卻趕了上來,笑嘻嘻道:“喂,你是哪個宮里的丫頭,長得還挺漂亮的,要不要跟了小爺我,吃香的喝辣的?” 能說出這等風(fēng)流話的,自然就是自小就沒正經(jīng)的蘇行止了。當(dāng)時的我可還沒有被他帶歪,還是個高貴冷艷的公主,我理都沒理他轉(zhuǎn)身就走。 他拉住我,“哎,別走呀,我?guī)闳タ匆粋€好東西要不要?” 我當(dāng)時還是個孩子,有些好奇心實屬正常,于是我就和他去了。蘇行止把我?guī)У讲┻h殿后的大樹下,神秘兮兮的地跟我說:“我聽人說,這里面埋了一個寶貝,誰要是得到了,能長生不老呢?!?/br> 母后說世上是沒有長生不老的藥的,可是他說的這么一板正經(jīng)又由不得我不信,我指了指樹下,又指了指他,示意他來挖。蘇行止瞧了瞧我,摸著下巴沉思:“喂,你難道是個小啞巴?” 我臉沉了下來:“放肆!” 他長長“哦”了一聲,“原來不是啞巴?。 ?/br> 他又道:“我是想幫你挖來著,可是我還要回去抄書呢,不抄完太傅會打我的?!闭f完他還亮出胳膊給我看,果然胳膊上一條條紅杠杠,像是被竹條抽出來的一樣。 他還在我面前裝可憐,那張俊氣的臉更加令人忍不下心拒絕,“你先挖著好不好,過會兒我抄完書就過來替你?!?/br> 可憐我當(dāng)時天真無邪,竟信了他的鬼話,蹲在那里一挖就是幾個時辰,等到天黑也沒見他來替我,還挖出一包太監(jiān)私藏的金子,差點被宮里巡查的御林軍當(dāng)做歹人抓了去。 等御林軍帶著我回博遠殿的時候,哪里還有蘇行止的身影。于是我哭哭啼啼的回了椒房殿,把那長得俊俏,心眼卻蔫壞蔫壞的蘇行止外貌描述給母后聽,母后聽說后但笑不語。 第二天蘇行止就被叫到椒房殿里了,太子哥哥將他帶到我面前給我賠罪。 我道:“就是他,就是他!” 蘇行止無辜地看著我,“什么是我,哦,明璋公主,我們認識嗎?” 我氣極了,“昨天,就在昨天?!?/br> 他仰著腦袋想了想,“昨天我只見過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宮女呀,什么時候見過您來著?” 他還狡辯,我昨天可沒承認自己是宮女,我氣呼呼道:“那就是我!” “哦——”蘇行止眨了眨眼睛,“是嗎?” “母后!大卸八塊!大卸八塊!”我只知道這一種酷刑。 母后眼神在我和他身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這才摸摸我的頭,“阿翎乖,蘇公子只是跟你開了個小玩笑,何必動這么大氣?”她轉(zhuǎn)身對蘇行止正色道:“蘇行止,哄騙公主的確是你的不對,但你既然有本事讓公主愿意多說話,本宮便免了對你的懲罰,以后你下了學(xué),可來椒房殿,多和明璋接觸接觸?!?/br> “啊?” “?。?!” 異口同聲。 就這樣,太子侍讀蘇行止,成為了明璋公主玩伴。 時間有些久遠,童年的事情有些已記不大清,只知道從那時起,我高傲的公主形象便一去不復(fù)返,從此摸魚爬樹,偷溜出宮的事就沒少做。后來調(diào)皮狠了,母后也會懊惱,懊惱給我找了這么一個玩伴,說的確變得開朗了,可也開朗得太過分了。 我想了大半宿,蘇行止還不肯放開我,我趴在床邊,很快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床上躺著了,身邊蘇行止早沒了身影。小菱進來伺候我,“公主你醒了?” “蘇行止呢?” 小菱給我拿了衣服,“二公子一大清早就出去了?!?/br> “哦?!?/br> 真是氣人,一聲不響就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好歹昨晚還是我照顧的嘛。 但想起昨晚種種出格,我又覺得他跑的對,萬一他記起點什么來,那可就尷尬了。 小菱剛伺候我洗漱完畢,院外就來了個仆從,躬身道:“府君請您過去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