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起集訓莫喬的情緒都要低落了，“好好的別說這么掃興的事兒行不？我一想到集訓就渾身難受，汗都快出來的。那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僅僅是身體的巨大痛苦，還有精神上的強大壓力，簡直壓迫得人喘不上氣。尤其是他剛進隊那兩年，身體和球技與其他隊員相比尚有一段距離，集訓的時候簡直就是教練們重點盯梢的對象。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每次集訓后期還有一場訓練賽，訓練賽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排位賽，身為二隊隊員的他必須與來自省隊的眾多高手切磋，其實就是讓他們與省隊的尖子們一起比賽，爭取國家二隊的名額。高強度的比賽對身體和心理都造成巨大的壓力，莫喬至今還記得那幾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就算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一隊排名靠前，可心里依舊對集訓充滿了恐懼。

    “要去多久??？”

    “來回四十多天吧?！蹦獑桃餐o奈，才剛開始戀愛就要分開，這對他們的感情不能不說是一個考驗。

    “完全不能出門嗎？”

    “理論上是這樣。”

    祁慧有點明白了，“那……要是有人去正定看你，你也不能出來嗎？”

    莫喬的心一陣猛跳，心里陡然升出一些期待，“你……會去看我嗎？”

    “我想去啊?！逼罨垡膊烩钼?，大方地回道：“六月份中旬之前我應該都不算太忙，到時候盡量抽空過去看你，反正正定離得不遠，一個周末足夠我來回了?！?/br>
    莫喬的心里無比熨帖，嘴里卻還裝模作樣地客氣，“這樣也太辛苦了吧?！?/br>
    “哦，既然這樣那我不去了?！?/br>
    莫喬：“……”

    祁慧“哈哈——”笑出聲，“王童把你說得跟個妖怪一樣無所不能，原來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br>
    莫喬輕笑，“是，我拿你沒辦法?！彼D了好幾秒，才柔聲道：“像我這種永遠都在教育別人，從來不肯嘴上吃虧的人，變得這么無可奈何大概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我喜歡你?！?/br>
    有那么一瞬間，祁慧覺得自己的心臟都不會跳了，掌心汗津津的，臉上燒得厲害，連脖子都guntangguntang。

    自從與莫喬看對眼之后，她就一直幻想著莫喬什么時候?qū)λ戆?，但一直沒等到，就算昨天兩個人牽了手，莫喬都不曾說過“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祁慧只能自我安慰地勸解自己，也許莫喬就是這種內(nèi)斂的性格。

    可是，就在剛才，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他突然就表白了。

    好像自己一下子就落在了下風，祁慧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正常，“唔，你還挺有品味的嘛。”

    這個時候她并不知道，幾天后，這句話又被莫喬原封不動地還給了自己。

    …………

    莫喬的畢業(yè)答辯定在周六下午。

    能把本科生的畢業(yè)論文答辯辦成碩士級別的大概就只有a大和b大兩所大學了，反正祁慧當年畢業(yè)的時候可沒這么大的陣仗——光是答辯老師就是六位，其中竟然還有三位是從其他高校請來的，以確保老師的公正無私。

    不說莫喬，連祁慧都有點緊張，不住地拉著莫喬問：“都準備好了吧，ppt仔細檢查過嗎，不會有錯別字吧？”

    莫喬很享受她的這種絮叨，“準備好了，檢查過了，沒有錯別字。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幫我再看看？”

    祁慧想了想，居然真的開了筆記本。只不過，等她打開莫喬的ppt，頓時就傻了眼。一會兒，才滿頭黑線地把本兒蓋上。

    “看不懂?！彼溃骸皩懙枚际裁礀|西啊，一點都不深入淺出，這樣不好?！?/br>
    莫喬忍俊不禁，“那要不要我給你解釋解釋？”

    “算了?！比f一解釋了還聽不懂呢，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無知？祁慧果斷地決定不聊這個話題了，她拍拍莫喬的臉，“起身給我看看，襯衫好像有點皺。還有這個領帶，我再重新給你系一下吧，這個多難看啊?！?/br>
    莫喬求之不得地往前湊，“我不大會弄這個，平時都是運動t恤，就算偶爾穿個襯衫，誰還那么正式地系領帶?！?/br>
    他今天系的領帶是王童送的，不能不說王童還頗有些時尚觸覺，這條深藍色暗紋的絲綢領帶質(zhì)地非常棒，細長的設計也很適合編成復雜的領結(jié)。祁慧略想了想，決定給他系一個溫莎公爵結(jié)。

    倆人湊得有點近，近得氣息相聞。

    祁慧忽然覺得她這個提議簡直是糟透了，她們倆第一次靠得這么近，甚至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那樣的堅定、有力。隔著薄薄的襯衫，祁慧能清晰地感受到襯衫下方蓬勃的肌rou線條，甚至還有皮膚的溫度和沐浴后殘余的淡淡香皂味兒。

    祁慧的手指有些顫抖，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失態(tài)，小臉繃得緊緊地，極其認真地繼續(xù)著手里的工作，仿佛心無旁騖，殊不知微微泛紅的臉頰和似水雙眸已經(jīng)徹底出賣了她。

    當然，莫喬也不會比她鎮(zhèn)定，祁慧的指尖偶爾會不小心滑過他的皮膚，那柔軟溫暖的指尖仿佛帶著電流，每每經(jīng)過便在他本就敏感的頸項間勾出一片顫栗的雞皮疙瘩……

    兩個人都表現(xiàn)得無比平靜，但是，這或許只是他們倆一廂情愿的看法。

    “我說——”一旁戴金絲框眼鏡的高瘦男生終于忍不住出聲，一臉幽怨地道：“莫喬啊，我能理解你想秀恩愛的想法，畢竟女朋友這么漂亮，換了我，我也忍不住?？墒?，這馬上就要答辯了，你還給撒把狗糧，撒得我們圍觀群眾心里頭拔涼拔涼的。一會兒答辯答不來咋整??？你這有點太不道德了啊。我們單身狗也是有尊嚴的?！?/br>
    ☆、第十九章

    十九

    高瘦眼睛男是莫喬同班同學徐蔚，跟莫喬關系不錯，不然也不會這么開玩笑。

    祁慧到底臉皮薄，羞得都不敢抬頭看人了。莫喬卻一點被“捉jian”的自覺也沒有，面色如常地坐下身朝徐蔚道：“剛剛不是沒人的嗎，你什么時候進來的，也不打聲招呼?！?/br>
    徐蔚沒好氣地直搖頭，“幾天不見，你這臉皮修煉得越來越堅不可摧，真是佩服。我一進屋就朝你使眼色，眼皮兒都快抽筋了，你丫連瞅都沒瞅我一眼。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br>
    莫喬微笑，“我早上好像看到林敏學妹了?！?/br>
    “啊，真的嗎？在哪里？”徐蔚瞬間變臉，激動得兩眼放光，“小學妹不是去實習了嗎，什么時候回來的？你說中午我去約她吃午飯怎么樣？”

    祁慧忍俊不禁，莫喬繼續(xù)笑，“一代新人換舊人哈？”

    徐蔚腆著臉上前摟住莫喬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哎呀開個玩笑嘛，咱們倆誰跟誰，弟妹一定不會放在心里的對不對？”他又使勁兒朝祁慧拋媚眼，一副咱們哥倆好不計較的笑。

    祁慧被他那聲“弟妹”叫得臉紅，可就是不作聲，只看著他笑而不語。

    徐蔚還沒來得及問出小師妹的地址，教室里就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其他人，都是認識的同學，見了面當然要相互招呼，有幾個相熟的還上前來跟莫喬道喜，祝賀他剛剛拿到的獎牌。

    祁慧沒往前湊，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托著腮看他。就算在這一群天之驕子中，莫喬也是最引人矚目的那一個，不是因為長得好——不對，確切地說不僅僅是因為長得好，他個子高，又結(jié)實，白襯衫穿在身上繃得緊緊的，藏青色的西服很合身，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修長。他站在那一群還沒走出社會的同齡人當中簡直就是犯規(guī)！

    祁慧在底下很有節(jié)制地犯花癡，沒注意自己也成了別人關注的對象。

    唔，她今天穿得很漂亮，今年流行的冰藍色真絲襯衫，搭配白色a字裙，襯得膚色白如雪，顯得人格外清爽干凈。為了顯得鄭重，出門前祁慧還特意畫了個淡妝，費了半個小時把短發(fā)吹出了漂亮的造型，總的來說，十分搶眼。

    a大的宅男們平時關在宿舍里久了，面前突然冒出來這么個清新脫俗的美人，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名草有主，笑嘻嘻地過來搭訕，“美女，以前沒見過，哪個班的？”“美女加一下微信吧?！薄懊琅?/br>
    祁慧不說話，看看他們，又看看莫喬，笑。

    那邊跟導師聊得正high的莫喬一扭頭，瞅見這一群欲求不滿的家伙不由得大吼，“嘿，你們這群禽獸，離我女朋友遠點。朋友妻不可戲不懂嗎？再看，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br>
    一群宅男憤怒地“嗷嗷”直吼，“你這混蛋為什么要回來！”

    “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師姐們是你的，師妹們是你的，好不容易來個美女又是你的。小賤人，哪天非要把你套麻袋不可?！?/br>
    剛跟莫喬說話的導師朱教授仗義執(zhí)言，“找不到女朋友得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怪人家莫喬干嘛。別怪我說得太直，你們自己看看自己的打扮，胡子沒刮，衣服沒換，出門的時候洗了臉嗎？就你們這形象，要能能找到女朋友那可真是真愛啊?！?/br>
    教室里頓時發(fā)出一陣哄笑，其余的幾個導師也特別用心良苦地勸著大家，“別以為自己是男人就不要臉了，看看你們一個個這邋里邋遢的樣兒，我要是女的我就瞧不上這樣的?！?/br>
    “自己不注意形象要說人家莫喬，莫喬怎么了？人家可是我們a大的形象代言人，真以為每次上課來那么多外校的女孩子都是沖著你們來的……”

    “就是說。平時在宿舍里頭誰管你有沒有刷牙洗澡換襪子，今天可是論文答辯。瞧瞧你們都穿成什么樣兒，這幾天沒洗的t恤，這大花褲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nèi)ズ＿叾燃倌??！?/br>
    那幾位穿著大褲衩，滿臉胡渣子的宅男腦袋都快低到褲襠里去了，徐蔚壯著膽子替他們說句話，“老師們別罵了，他們幾個這幾天不是忙著做畢設嗎？修修改改的都熬了好幾個通宵，難免就顧不到自己形象?！?/br>
    朱教授撇嘴，“說得好像就他們幾個做畢設似的，人家莫喬——”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這么說下去有點給莫喬招黑，又把徐蔚的名字也加了進去，“還有你徐蔚，你們倆不也照樣做畢設，怎么就沒成他們那樣？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他們好，不然將來成了老光棍了就等著哭吧。”

    徐蔚苦笑，“誰像莫喬這么變態(tài)從大三起就開始做畢設，我這都是被他催的?！辈贿^現(xiàn)在看來他的選擇其實是對的，雖然前期辛苦了點，起碼到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個月不像其他同學那樣熬得面無人色，聽說隔壁班還有熬一個禮拜通宵的，答辯結(jié)束后基本已經(jīng)成了廢人。

    宅男們老老實實地排排坐，趁著老師們不注意朝莫喬擠眉弄眼，寫小紙條傳過來要求他請客。莫喬得意地挑眉，朝他們做口型，“吃死你們！”

    宅男們怒，“要海鮮，要烤羊rou，要鴨舌頭！”

    莫喬寫了個飯館名字遞過去，一群宅男大喜，齊齊朝他豎起大拇指，“好兄弟！”

    至于什么女朋友的事就不計較了，反正就算不是莫喬的，也不會是他們的。

    祁慧坐在一旁笑得肚子痛。

    答辯會九點開始，八點五十八分的時候有個老師才急匆匆地進了教室，后頭還跟著個抱著一大沓論文滿頭大汗的年輕人。祁慧一抬頭，愣住，心里頭頓時罵了句“臥槽”，人生就是這么狗血，她居然在現(xiàn)男友的畢業(yè)答辯現(xiàn)場遇到了前男友！

    沒錯，跟在胡教授身后進來的那個小白臉正是小賤人馬明輝，從祁慧畢業(yè)到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有近一年沒見了，雖然早就知道他讀了胡教授的研究生，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個鬼地方與他狹路相逢。

    雖然心里頭郁悶得要命，但祁慧并沒有因此躲躲閃閃，真要見了面，該難為情的也不該是她。所以祁慧絲毫沒有避讓，端端正正地繼續(xù)著原來的坐姿。

    馬明輝一心一意地跟胡教授當跟班，倒是沒注意祁慧就在教室里，反是胡教授眼睛尖，進屋就瞅見她了，不由得驚訝地一聲“咦？你不是那個誰——不是去年就畢業(yè)了么？”

    前排的幾個老師齊齊轉(zhuǎn)過身來，瞅見胡教授說的是祁慧，不由得露出微妙的笑意。

    祁慧趕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朝胡教授笑笑，“您還記得我呀，我是祁慧，航拍社團的前副社長?！?/br>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你嘛?！焙淌谑莄大航拍社團的指導老師，祁慧念大學那幾年沒少跟他打交道，雖然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胡教授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還興致勃勃地跟一旁的朱教授道：“我社團里的小姑娘，別看人家長得秀秀氣氣的，可能干了，力氣特別大，十幾斤重的器材她一個人扛，比男娃子還管用……”

    祁慧：“……”

    老師您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這一言不合就扛器材的女漢子跟她目前清新文藝女青年人設不符啊，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朱教授和其他幾個老師“呵呵”地笑，目光若有深意地往莫喬臉上瞟。莫喬微笑以對。

    胡教授又問：“你不是都畢業(yè)了，怎么今天到這里來了？”

    祁慧大大方方地回道：“陪男朋友答辯?！?/br>
    胡教授明顯愣了一下，有那么兩秒沒吭聲。一旁的朱教授面露微笑，那笑容里怎么看都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得意。

    “哦——”胡教授的目光在教室后排那群宅男“青春痘洋溢”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徐蔚和莫喬臉上，臉色終于好看了些，嘴邊露出迷之微笑，“找了個小鮮rou啊，不錯。”

    教室里頓時發(fā)出一陣哄笑，那群宅男只差沒拍桌子了，徐蔚索性把腦袋埋在桌子上，莫喬也是一臉的哭笑不得，他索性上前朝胡教授打了個招呼，又一臉正直地解釋道：“老師，我跟祁慧同年。”

    胡教授一臉“你不用解釋了我都懂”的表情，揮揮手道：“坐吧坐吧，時間到了，第一個誰呀？”

    “是我?！毙煳等套⌒?，大步走上臺。

    莫喬拉著祁慧坐了回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得臉都紅了。

    從始至終，祁慧都沒看馬明輝一眼。

    ☆、第二十章

    二十

    不知道是這組學生的畢設做得特別優(yōu)秀，還是導師們普遍比較好說話，總得說來，上午六個學生里頭并沒有出現(xiàn)被人訓得抬不起頭來的情況，就算偶爾有幾個刁鉆的問題也沒能難住誰，至于莫喬，他一站上講臺，朱教授臉上那炫耀的表情簡直是□□裸的。

    “我?guī)У耐降苣獑?。”朱教授得意洋洋地把頭都仰起來了，“提前兩年就開始做畢設了，這水平，不是我吹，一般研究生都達不到。你們一會兒多問他問題，別給我面子?！?/br>
    其余幾個教授對他怒目而視，有個好學生了不起?。?/br>
    偏就有人故意跟朱教授過不去，笑呵呵地道：“這么聰明的學生不收到門下實在太可惜了。老朱一定收了他讀研究生吧？”

    朱教授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了莫喬一眼，“這混蛋小子，書讀得好好的，突然跑去打什么球，真是氣死老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