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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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壓在頭上,打他們不費什么功夫的?!?/br> “申王不會坐視不理的吧?” “那就給他找點事情做?!边@個,衛(wèi)希夷也計劃好了。 “怎么做?” “他想讓太子治水,就讓他去嘛!咱們不管,先去唐地,等太子帶人走了,咱們就干咱們的。完了我請你吃酒?!比松倌陼r要揍他一頓的誓言。 虞公涅吞吞吐吐地說:“你還沒跟唐公商議呢?!?/br> 姜先的親戚在天邑的人有點多,他到現(xiàn)在還沒忙完。衛(wèi)希夷臉上一紅:“他回來了,我便同他講?!?/br> 于是,計劃便定了下來——先在天邑結(jié)盟,促成太子嘉率部治水。然后偽往唐國,待太子嘉出行,再回過頭來,由虞公涅向諸伯宣戰(zhàn)。打完了,分贓,吃衛(wèi)希夷的喜酒。等太子嘉失敗了,再來合力收拾殘局。虞公涅因得了比自己預(yù)期更多的分配,心情極好,許諾:“只要是你們治水,我必鼎力相助,絕無二話。” 夏夫人嗔道:“等人齊了,再說這發(fā)誓的話,都該餓了吧?先用飯?!彼那橐埠?,整治酒宴比往日更盡心,滋味也更好。待到姜先到來,便即開宴。 席上,由衛(wèi)希夷向姜先說了與虞公涅這里的計劃。姜先道:“如此,甚好?!彼裉斓氖斋@也非常大,陳后回了娘家,還沒有被陳侯送回來,已可覷見陳侯等人的立場。陳侯等人近年對申王也隱有不滿,諸侯臣服申王,一則申國勢大,畏其威勢;二則申王勇威有為,追隨他征伐可分得好處。如今因天災(zāi),申國被削弱,而申王早在數(shù)年前,便被迫停止了征戰(zhàn)。 不曾反叛不朝,一則女兒還嫁與申王,二則申王雖被削弱,依舊比陳國為強,沒有盟友,不敢輕動,三則……不想做出頭鳥。 好處也沒了,威脅也緩了,如果有唐國這樣的大國做盟友,陳后還回了娘家。 姜先一出面,陳侯一系便有了抉擇。 祁叔玉笑道:“那便坐等他們通過消息了?!?/br> 姜先點點頭,問道:“明日要如何?” 庚道:“幫太子嘉掌了治水的事?!蹦呐滤茏龀?,也要他失敗,然后來收拾爛攤子。 ———————————————————————————————— 第二天,依舊是忙碌的一天。其時申王并非日日召集群臣,多半是數(shù)日齊集群臣朝會一次,平日里便是與心腹等時常開些小會。前一日,大會不歡而散,第二日沒有準(zhǔn)備好,申王便索性沒有再召集大會,而是召來了一些原本信得過的心腹。 放在以往,太叔玉必是在征召之列的,這一次,太叔玉沒有被召見。相反,召見諸人,第一向申王表忠心,第二為太子嘉出主意,第三便要罵他“忘恩負(fù)義,辜負(fù)收留之恩”,而后聽申王調(diào)遣,該如何行事。 即便己方,人也分?jǐn)?shù)等,國力強的、忠心的、有能力的,是一等;國力弱的、搖擺不定的、能力一般的,又是一等。忠心的,不須太費力氣便能結(jié)成同盟,國力強而搖擺不定的,則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無論是申王,還是姜先,雙方都在不停地拉攏同盟。這期間,雙方的盟友和支持者們也不斷地往天邑匯聚,即便是姜先的根基在唐國,也號稱要回唐國娶妻,先聚在一起,總是沒有錯的。兼之申王先前為太子嘉籌劃之時,已下令諸侯齊集,天邑重新呈現(xiàn)出了數(shù)年未見的熱鬧景象,冠蓋云集,人頭攢動。 五日后,容濯攜帶長長的車隊到了天邑。十日后,陳侯與陳后到了,二人到便拜訪了屠維與女杼——在太叔府上——約定了婚姻之事。第十一日,夏伯諸子至,姬戲的兄長與姬無期的舅舅同時到來。第十二日,伯任至。 在此期間,申王卻又做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他親至陳侯府上,想迎回陳后。陳侯也不客氣,使長子回絕了申王:“接王命,老朽不敢耽擱,路上走得太急,老骨頭顛散了。病得不輕,病榻前想多看看女兒?!?/br> 申王之本意,也不以為可以順利迎回陳后,做做樣子,以示“錯不在我”而已。萬一能夠?qū)⑷私踊貋恚彩且馔獾氖斋@。不出所料,陳后并不回來,申王自覺到了此時也沒有什么好覺得遺憾的了。 緊接著,申王終于召見了太叔玉。 見面時,二人心中皆是感慨。申王心中,對夏伯等人之惱怒猶在太叔玉之上。夏伯與太叔玉結(jié)親,還是申王與元后二人的主意,當(dāng)時一段美滿姻緣,卻成了如今夏伯背離自己的源頭。追根究底,還是夏伯不好! 有夏伯做陪襯,太叔玉便沒有那么面目可憎了,還得了申王一個不變的座位。申王打破了沉默:“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有十五歲?!?/br> “是,”太叔玉眼中也有淡淡的懷念,“那時候,長兄還在?!?/br> 申王下面想說什么,自己都嫌寡淡了。于人有恩這件事情,自己去追討,便落下了下乘。太叔玉哥哥死了,不得不依附自己,否則自己也得不到這樣的干將。如今羽翼豐滿,有了新的盟友,與自己分開,也是人之常情。 殿中又是一陣的沉默。 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太叔玉:“王,還請珍重?!?/br> 申王笑容微冷:“重不起來啦?!?/br> “何妨退一步呢?”太叔玉做了最后的努力,能不起沖突,自然是最好的,雖然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癡心妄想。申王經(jīng)營數(shù)十年,勢力雖減,根基猶在。先前治水不成,今番不得不讓太子上陣,卻也不是完全沒有成算的。衛(wèi)希夷與姜先在越地已有先例,即便不知內(nèi)情,“疏浚”二字,便是無價之寶。王城中、申國內(nèi),總有能人,或可依此二字,有所收獲也未可知。 想到這里,太叔玉又有些后悔,沒有早些想到這一點,萬一讓太子嘉做成此事,則…… 必須要阻止! 申王一擺手:“你去吧?!?/br> 太叔玉一聲輕嘆,緩緩起身。申王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問道:“你以為唐公好過太子?” 太叔玉定定一站住,慢慢地說:“擔(dān)心,疑惑而已。” “擔(dān)心的什么?又疑惑的時候?” 在快要離開的時候,卻突然說起了心里話,這種奇怪的感覺籠罩了太叔玉。他又坐了起來:“王,太子真的會治水嗎?” 申王可疑地沉了。 太叔玉續(xù)道:“這便是令人擔(dān)心的地方了,怕被奪功而已。這一次是治水,下一次,又是什么呢?太子若有能力,早該做成此事?!庇心芰?,你拿大頭,別人什么話也不會說。沒能力還要多占,當(dāng)別人傻么? 申王捏了捏手指,低聲問道:“還有呢?” “我曾對夏伯說過,太子要與王一樣才行,他必須是可以自己開拓,而不是走王為他鋪好的路?!?/br> 【你還說過這話??。?!】此言乃是經(jīng)夏夫人等輾轉(zhuǎn)傳給太子嘉的,并沒有經(jīng)過申王之耳。申王大有知己之感,卻又惋惜:“怎么不早對我講?” 太叔玉無奈地看看他,不說話。最該明白人已經(jīng)知道了,至今沒有成效,跟你說有什么用呢?“這樣的道理,王難道看不出來嗎?何須我多嘴呢?” 申王疲憊地道:“子不類父。” “太子不錯了,”太叔玉公平的說,“只是遇上了洪水而已?!?/br> “是啊,只是遇上了洪水而已?!鄙晖跻а狼旋X,沒再挽留太叔玉。不就是洪水嗎?治倒了就是了! 太叔玉默默地行禮辭出,回望宮城,不由感慨——以后恐怕,不得再來了。 ——————— 申王覺得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的時候,姜先也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兩個月的時間,也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姜先盟友已結(jié),還留在天邑,不過是為了不落人口實,只等申王定下治水之事,他便要佯回唐國了。 這一次的大朝會,出奇的和睦。申王主動定下了讓太子嘉治水,且為他指派了數(shù)名幫手,皆是申國能臣,以及忠于申王之人——并沒有姜先。姜先意外之余,又有那么一絲絲的失落與警惕——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麻煩從哪里來,就從哪里解決掉。 凡事,想得太多的人總是會吃虧的,申王恢復(fù)了昔日的果斷之后,反是姜先被晾在了一邊。 摸摸鼻子,姜先硬著頭皮提出了自己要回國成親。申王笑吟吟地同意了,還許諾了許多禮物,也不提再接回陳后的事情。他這樣,正中衛(wèi)希夷下懷,衛(wèi)希夷也是一個與他一樣不喜歡“想得太多”的人。 太子嘉前腳出了天邑,衛(wèi)希夷后腳便點起了兵馬,與虞公涅等號稱往唐國去吃喜酒的人匯合一處,才出天邑,便由虞公涅在曠野上打起了驅(qū)逐叛逆的大旗。 一場大戰(zhàn),便在申王的眼皮子底下開始了。 ☆、第119章 虞公涅 老虞王家,原是一筆糊涂賬。細(xì)算起來,他所有的兒子都算得上是受害人,人人都覺得自己委屈,誰也不認(rèn)為自己的要求不對。老虞王留下的年長諸子都認(rèn)為自己太冤!什么錯也沒有犯,莫名其妙便被廢黜,還要被迫向幼弟低頭! 一直以為他們都是理直氣壯的,要回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有什么不對?何況,天意不也讓那個短命鬼完蛋了么?可見天道是在他們這一邊的。他們更有一種底氣,太叔玉得申王器重,申王卻也沒有將他們?nèi)绾巍?梢娙诵氖且彩窍蛑麄兊摹?/br> 論起武力來,太叔玉護(hù)著虞公涅,承了短命鬼留下來的城池人口,他們幾個擰成一股繩,也沒讓太叔玉占了便宜去。提起太叔玉,都說這是一個能人,能人也不過如此! 更有趣的是虞公涅,這小子一看便不是個能做國君的樣子,自己與太叔玉鬧騰了十多年。真要好好謝謝他,要不是他牽了太叔玉大部分的精力,大家的日子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舒坦。 十多年了,夠虞公涅從三尺童子長成青年,也不見他們有什么動靜。尤其近幾年,祁叔玉自己似乎也放棄了,近來又新認(rèn)了母親,一心為弟弟meimei打算。老虞王諸子、他們的母家、妻族,都松了一口氣。只要祁叔玉不再計較,區(qū)區(qū)一個虞公涅,何足道哉?! 以前所瓜分之虞國舊土,可以安心收入囊中了! 萬萬沒想到,晴天一道雷劈了下來——虞公涅要動手了? 一開始,大家都當(dāng)這是個笑話來看的。說祁叔玉要動手,大家還重視一些。虞公涅?從小就不務(wù)正業(yè),只知道與祁叔玉作對,祁叔玉沒打死他,真是對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然而,虞公涅真的動手了,不但自己來了,還糾結(jié)了祁、唐、夏、陳、越、息諸國。虞公涅坐鎮(zhèn)中軍,為他押鎮(zhèn)的是太叔玉。吞了荊國的越國居左,息君為,唐公右居,帶著他家的姻親們。 自有申王以來,廣袤的大地之上,這是第一次有如此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而申國沒有參與的。也就是說,自從申王稱王,諸侯之間便只剩下小打小鬧。大的,全是申王在干。 現(xiàn)在,未經(jīng)申王允許,這些人居然敢動手?聯(lián)系到天邑所發(fā)生的一切,被下了戰(zhàn)書的人驚恐不已,卻又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biāo)——向申王求助。同時,又各自通信聯(lián)系,以期組成聯(lián)合,對抗虞公涅。 其時打仗,各糾盟友是常態(tài),打完了,分一分戰(zhàn)利品,合作愉快。沒有人覺得邀人助拳是不光彩的事情。 既然是常態(tài),便會被人捏住七寸。 出壞主意的,依舊是衛(wèi)希夷。 如何交戰(zhàn),是戰(zhàn)前討論得最多的問題。按照中土的習(xí)慣,自然是先下戰(zhàn)書,約好了地點,各自布陣,而后開戰(zhàn)。勝者得到一切,敗者俯首稱臣、任人宰割。然而,六年的時光過去了,衛(wèi)希夷在中山國擴張的過程中所用的一切手段,已經(jīng)傳遍諸國。諸侯們譴責(zé)她的同時,也各自警惕,同時暗中未嘗沒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想法。 詐術(shù),幾乎成了她行軍的一個招牌。與她對陣,再用此計,對方會不會已經(jīng)有了防備,從而令詐術(shù)不成,反而損失了先遣細(xì)作? 祁叔玉久經(jīng)戰(zhàn)陣,提出的疑問最多。 不料衛(wèi)希夷卻說:“那時候手里人少,又想活,沒辦法。如今我們?nèi)硕啾鴱妱荽?,?dāng)然要堂堂正正的對陣?yán)?!?/br> 不是祁叔玉要把可愛的meimei往壞里想,他總覺得妹子不是這樣的人= =!帶著懷疑的口氣問:“那,你要怎么做?” 虞公涅自己不曾領(lǐng)過兵,只默默地聽著,其余人等祁叔玉提出疑問,才猛然想起來——對哦!這是伯任麾下的悍將,怎么能將她想得無害呢? 唯有姜先,于一旁笑而不語,總覺得這個“堂堂正正”十分耳熟,仿佛對付荊伯的時候,也聽過。 果不其然,衛(wèi)希夷道:“虞公下戰(zhàn)書吧,你才是主人,我們都是陪客呢。” “咦?”虞公涅驚訝了,“就這么打了?地方呢?時辰呢?不要占卜嗎?” 額,忘了,出兵之前,是要占卜來著。以往,衛(wèi)希夷包辦此事,吉與不吉,全是她說了算。如何占卜,也是她說了算,反正……女瑩、姜先、庚、長辛等等等等諸人全都聽她的,胡扯的也聽。 衛(wèi)希夷掩飾地一揮手:“那個以后再說!先說正事。” 不不不不,占卜才是正事!別的都不要緊,只要卜出大吉,大家就有底氣了。衛(wèi)希夷摸摸鼻子:“那我來吧。” 她對占卜等等的事情,并不上心??傄詾榧热簧衩鞫ㄏ铝艘磺校€要人做什么?!無論是屠維對占卜的虔信,還是姜節(jié)對占卜的熱愛都不能影響到她這一態(tài)度。甚至而至于,她還以為,若神明不可欺,為什么會有大祭司? 所以,占卜上造點假,她是一點也不介意的。不過,這樣的想法,是不好拿出來講的。她是耿直一點,不是傻。裝模作樣地在泛濫之后滿是魚鱉之地捉了只龜,殺了取甲,熟門熟路地炙考龜甲。與南方的占卜不同,南方占卜用龜甲,并不烤裂,北方則要烤出裂紋來。 這一次十分神奇,衛(wèi)希夷眼睜睜地看著手中的龜甲裂出了十分標(biāo)準(zhǔn)的紋路,那是風(fēng)昊講過的,大吉的征兆。衛(wèi)希夷心道:真是有鬼了! 不管這鬼是誰,她都謝謝他! “大吉”鼓舞了士氣,無論是舊有的盟友,還是夏伯這樣新加入的人,都極大地振奮了起來。夏伯斟酌著開口:“若是天邑派來了援軍,要怎么打?” 衛(wèi)希夷驚訝地說:“為什么天邑會派援軍來?” “即便太子治水帶走了很多人,天邑也不會沒有守軍。況且,王還是王,他若派一介使者來,要為兩家說和,聽是不聽呢?”夏伯心中,對申王還是有些忌憚的。 “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等他知道了,那就知道了唄,”衛(wèi)希夷無所謂地冷笑,“他管別人家事做什么?手伸得也太長了吧?十余年間,他都沒管過,現(xiàn)在想管,晚了!十余年來,哥哥都要忍受這些人出入天邑,申王是瞎的嗎?要瞎,就接著瞎下去吧!”既然以前不曾將太叔玉當(dāng)作自己人去愛護(hù),現(xiàn)在想愛護(hù)別人?做夢哦!老子才不聽他的呢! 夏伯震驚地看著她,那是一張充滿朝氣的臉,無所畏懼,說起申王,猶如土雞瓦狗,不放在心上。夏伯自己,就沒有這樣的勇氣,沒有盟友,他絕不會與申王作對?!疚艺媸抢狭税?!】 祁叔玉眼角直抽,他就知道,meimei還是用詐了……所謂堂堂正正,是堂堂正正與對面決戰(zhàn),而不是堂堂正正等對面拉齊了人馬。衛(wèi)希夷的理由,固有強詞奪理之處,祁叔玉卻生不出反駁之心,他對家人的偏向,已經(jīng)刻在了骨頭里。 成狐笑道:“打仗的事情,你比我強,你說吧,怎么做?!?/br> 衛(wèi)希夷道:“攔住往天邑的信使,這回咱們不耍詐。虞國的事情,自己人來做,要外人插的什么手?他們沒有姻親嗎?各領(lǐng)姻親相幫,不使申王插手虞國家務(wù)事。虞王舊事如何已如煙云,我等晚輩不便評說,然而一代王者,死后家國破碎,弄到要外人評斷,未免太可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