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這些話馮氏自然不會和湘玉多提,湘玉又看了看其他的賬目,賬都是平的,沒什么差池。馮氏不太信任湘玉,自己找時間又查了一遍,她用的笨法子,可比湘玉的速度要慢,心道這孩子倒是管理后宅的一把好手,將來必然強過她。 湘玉去了前院找蘇重秉,蘇重秉剛跟同窗吃酒回來,渾身散著酒氣,湘玉往后退了兩步:“大哥你怎么喝了這些酒?小心爹爹知道罵你?!?/br> 蘇鴻良管教子女上還是十分嚴厲的,尤其是這個給予了眾望的長子,每一步都恨不得拿尺子量著規(guī)劃,蘇重秉也爭氣,很少讓大人cao心。 可今天喝的大醉真是少見啊。 蘇重秉精神還清明,洗澡后換身衣服出來,撐著精力,眼神有些迷離,湘玉找他也沒大事,從他書房里翻了幾本書。 可到了晚間,就傳來了蘇重秉被老爹打板子的消息,不得不說湘玉的消息太滯后了,還是蔓草蹦蹦跳跳的進來,說聽正院的秋紅說,馮氏趕去了前院,老爺正拿著板子要打大少爺呢。 湘玉在湯嬤嬤的逼迫下在踢毽子,湯嬤嬤面無表情的說道:“七小姐別動,還差五十六個沒踢呢,天大的事情,也得踢完走。” 湯嬤嬤的脾氣也倔強,這是湘玉的教養(yǎng)嬤嬤,在管束湘玉方面有絕對的話語權,湘玉低著頭,雖然心急如焚,也踢完了毽子。 蔓草在一旁差點跳起來:“54、55、56……小姐,夠了夠了?!?/br> 湯嬤嬤瞪了蔓草一眼:“整個院子的丫鬟,就你最冒失,怎么學不到一點采薇幾個的穩(wěn)重?平時我是怎么教你的?” 湯嬤嬤訓氣人來板著臉子,眼睛瞪的溜圓,氣勢十足,蔓草撓撓頭:“大母……我以后改……” 蔓草就是活潑好動的性子,湯嬤嬤只能盼著一點點掰正,欲速則不達。 湘玉琢磨了一番,蘇老爹最得意的就是教養(yǎng)出教科書般存在的大兒子,長這么大也沒動過一次手指頭,蘇重秉也不是叛逆的性子,這次到底是為什么,蘇老爹動真氣了呢? 蔓草說的板子她可是知道,蘇府不知道從哪里繼承來的陳規(guī)陋習,每房都準備一個粗粗的棍子,磨的光滑,得有半人長,觸犯家規(guī)情節(jié)嚴重的,就要動用家法了。 那根棍子湘玉就在前院見過一次,她穿來多年,也沒見蘇老爹用過一次,蘇重秉喝醉了酒,不會是做了什么蠢事惹怒了蘇老爹吧…… 等她趕到時,聽到馮氏抽泣的聲音:“老爺,萬萬不可啊,秉哥兒細皮嫩rou的,怎么能抵得過你的這頓打。” 馮氏抓著蘇鴻良的袖子,蘇鴻良動彈不得,旁邊蘇重秉跪在一側,臉上面無表情,不愧是大哥,面對即將揮舞下來的大棍子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女人家難纏,蘇鴻良也不敢用太大力氣,怕傷到馮氏,但馮氏不依不饒,他根本動不了手,回頭對站著的婆子說:“快把太太拉走?!?/br> 馮氏的威嚴也在:“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們誰敢動我?” 太太和老爺打起擂臺了,幫誰都不行,往前湊不就是上趕著當炮灰嗎? 蘇鴻良的胳膊使勁往后一甩,馮氏措手不及,漲紅著臉磕到了桌子角上。 湘玉喊了一聲太太,小跑著過去看馮氏的傷勢,蘇鴻良后悔太過用力,馮氏的額角沒流血,她拿著帕子糾纏:“老爺今天就是迷了心竅,非要打大哥兒不成嗎?” 蘇鴻良長嘆一聲,放開了手里的棍子:“外面的事太太不懂,秉哥兒膽子實在是太大,我護不住他,若是我不打他,給個狠狠的教訓,莫非讓外人來說道嗎?” 馮氏愣愣的攔著蘇鴻良,她還沒反應過來,蘇鴻良嗖的一下?lián)]起了棍子,第一下打在了蘇重秉的腰上,喝道:“不肖子孫?!?/br> 湘玉力氣小,也拉不住蘇老爹,蘇老爹打了五六下,手邊女兒太太都圍上來,他看蘇重秉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紫,知道已經給了個大教訓,隨即扔掉棍子:“你可冤枉?” 蘇重秉倔強的咬咬嘴唇:“我理解爹爹的一片苦心,我不冤枉,但我沒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這么辦?!?/br> 實在是頑固不化!蘇鴻良的火氣一下子騰騰的冒了上來:“你們就為了所謂的道義,不顧后果,不顧念全家人?一群糊涂東西!” 蘇鴻良不解氣,拿腳踢了蘇重秉好幾腳,馮氏從小看著蘇重秉長大,此刻心疼的厲害,她過去勸:“秉哥兒你就跟你爹告?zhèn)€饒,自家爹爹,有甚死扛的?!?/br> 蘇重秉還是那句話:“我沒錯!” 真是犟脾氣,湘玉怕再這樣僵持下去,蘇老爹下不來臺還得打人,打斷說:“大哥臉白的跟紙似的,請大夫來看看吧?!?/br> 馮氏如夢方醒,點頭道:“湘玉說的對,請個大夫來給秉哥兒看看,老爺下手這么重,可別落下什么毛病?!?/br> 前院一片雞飛狗跳,瞞不住蘇重明的眼睛,他在廊下久久的站著,聽下人跟他回稟了大哥的情況,呆呆的凝視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下去吧。” 作為家里的二少爺,他肖似蘇老爹年輕時候的容貌性情,為這個就頗得蘇老爹青眼,加上他姨娘受寵,自己并不覺得比蘇重秉差在哪里。 不過就是一個嫡庶的身份而已,先帝的宰相權傾朝野,風頭無二,還是庶子呢,不也照樣風光?他只要寒窗苦讀、蟄伏待機,總有飛黃騰達的一日。 等他姨娘三妹出事,蘇重明處于孤立無援的地步,蘇重秉就像是壓在他背上的一座大山,讓他喘不上氣來。 這個沉靜自持的大哥,沒想到也有被訓斥責罵的一天。 蘇重明大概明白原委,這次蘇重秉辦了件大事,書院里的同窗叫孫蒙,家里只有孤兒寡母,父親曾在京城做官,后來病逝,寡母帶著兒子回到了湖南,但京城還有兩處宅子、三個鋪子,托付老仆人照料。 前段日子老仆來信,說宅子被孫家在京城的族親霸占了,對方女兒是五皇子的側妃,頗受寵愛,仗著這份關系,欺負孫蒙一家無權無勢。 孫蒙氣不過,上京討公道,他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對方根本不怕,找人打了一頓拖出去,孫蒙去衙門告狀,京兆尹收了族親的好處,才不會得罪人,他求助無門,只能悻悻而歸。 孫蒙回書院氣憤的把經過告訴各位同窗,這些孩子沖動下做了件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今天男子乒乓團體決賽好精彩啊,第二局許昕挺棒的了,0比2落后的情況下能連扳回兩局,心理素質好強大,感覺今天昕爺有點落寞啊~~~ ☆、第75章 7.15| 書院里的大部分學子,寫了一封聯(lián)名上書的狀告信,可不要小看這封信,本朝最重文,書院里的學子上書陳情,遞到了京城的衙門,京兆尹就不能再坐視不理。 可京兆尹是個有眼色的,先跟五皇子通了氣,五皇子惹上麻煩事氣的夠嗆,可到底是他半個岳丈,得出手幫忙,他也沒放在心上,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還能翻天嗎? 囑咐了京兆尹幾句,就把這檔事掀篇了。京城里盯著五皇子的人可不少,經過有心人的添油加醋,整個京城都傳遍了,五皇子縱容側妃的父親強占民宅,還收買京兆尹施壓,妄圖掩人耳目、瞞天過海。 五皇子是大皇子的人,等大皇子聽說后,已經沒了回天之力,市井里的流言傳播的最快,一傳十十傳百,到后來入耳的更沒法聽,到了后面,御史大人告到了朝堂上,說一定要細細查問以正視聽。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話古來就有,可圣上真想懲罰自己的兒子?那肯定不是,悠悠民口也得在意著,圣上讓都察院接了燙手山芋。 蘇家人將此事告知了蘇鴻良,蘇鴻良接到信看完直接摔在地上:“這個混賬東西!” 此事的后續(xù)已經沒那么重要,大皇子一派與蘇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聯(lián)名信出在蘇鴻良管轄的湖南,他的長子還參與其中,恐怕別人都會覺得是蘇鴻良在當中推波助瀾,換成他,也會那么想。 蘇鴻良第二天去看了蘇重秉,他趴在床上,一動渾身痛楚,到底是自己親兒子,蘇鴻良也不忍心,可嚴父的模樣依舊,上來就責備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哪怕你和我商議商議,也不會到如今沒法收場的局面?!?/br> 蘇重秉無奈的笑笑:“那我問一句,如果我把此事和爹爹說了,你會怎么辦?” 蘇鴻良神色一窒,那他只會采取一種處理辦法,把事情盡力壓下去,犯不上為著一個學子得罪五皇子還有他背后的派系。 蘇鴻良身處官場,做事的方式利益最大,對自己有助益的情況才會考慮謀劃,此事純粹費力不討好,還惹到一身嫌疑。 正是因為清楚蘇老爹的性格,蘇重秉才先斬后奏,沒留任何余地。 蘇鴻良又道:“為父一直對你寄予厚望,你年紀小卻睿智機敏,可這次卻辦糊涂事?!?/br> 蘇重秉強撐著坐起身,盯著蘇鴻良一字一頓說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或許父親你覺得此事諸般錯漏,可我們遵從了本心,守住了道義,我沒錯?!?/br> 蘇鴻良顯然沒料到兒子會說出這番話,只當是一群熱血學子在意氣下沖動之舉。 堅持心中的善,蘇鴻良是做不到了,蘇重秉還年輕,早晚有一天也會變成現(xiàn)在的他,只是當下,他也不準備太過打擊他,說道:“你好好養(yǎng)傷,孫蒙之事會妥善處理。” 蘇老爹向來言而有信,孫蒙京城的宅子看來可以追回來,此事后續(xù)愈演愈烈,五皇子親自在大殿門口跪下,說都怪自己名聲有損,甘愿懲罰。 其實真正追究起來,在天子腳下真不算大事兒,惹禍的又不是皇子本人,只是他側妃的父親而已,推波助瀾的不用猜,肯定是麗妃那派的人,連圣上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圣上沒想揪人出來,下面的大臣自然低頭不管,有個五皇子當靶子就足夠了。 最后孫蒙家的宅子收了回來,五皇子側妃據(jù)說受冷落了好久,側妃父親被降職,五皇子扣了兩年俸祿,在府里反省一個月。 湘玉還是聽湯嬤嬤和其他兩個嬤嬤在小院里八卦時聽了一耳朵,她不禁哂笑,一個皇子的側妃,怎么至于為了兩處宅院這么下作呢。 聽到后面湘玉才明白,還是因為房子啊!不僅現(xiàn)代房子貴,京城更是寸土寸金,不僅貴,現(xiàn)在好地段還買不到! 蘇蒙父親當時官位不低,在城東購置了宅子,那時物價還沒通貨膨脹,京城的土地也沒現(xiàn)在這樣緊張,可謂很輕松的置房買地。 城東大多是官員聚集地,從一品大員到五品的翰林院侍讀,沒點子根基在城東立不住腳,光是房價就能嚇死人。 側妃娘家住在城南,早就惦記上了孫蒙家的宅子,正好有機會,本來以為孤兒寡母,吞了也不礙事,反正有五皇子撐腰,根本料想不到態(tài)勢會失控到這般田地。 惡人自有惡人磨,孫蒙收回宅子,學子們都松了口氣,那幾日神情都松快了,依靠著自己星星之火的力量,扳倒了京城的惡勢力,這些舞勺之年的孩子,振奮不已。 蘇重秉的傷修養(yǎng)了七八天就恢復了,期間馮氏每天都燉好幾碗補湯送過來,換著花樣給蘇重秉補身子,不過幾天的功夫,湘玉一看,大哥的下巴就肥了一圈。 蘇重秉到底年輕,蘇鴻良有次不經意的說道:“孫蒙這孩子讀書有天分,可仕途算是完了?!碧K重秉一愣,但他聰明,當時義氣大于一切沒多想,這次經過蘇鴻良一提,馬上明白過來。 世上沒有黑白分明的對和錯,只是看你的取舍而已。 再爭回宅子,可得罪了五皇子,孫蒙無權無勢,還能走到多遠? 蘇重秉額角不禁浮上一層細細的冷汗,他xiele氣,像是埋怨自己,又像是被深深地無力感所束縛。 蘇鴻良瞥了兒子一眼:“你說心之所向,不過是管中窺豹,舍本逐末,慢慢悟吧?!碧K鴻良辭簡理博,蘇重秉啞口無言,后面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好幾日。湘玉去看他時,見他愣神靜思,手在眼前晃也沒發(fā)現(xiàn)。 湘玉轉到他后面拍他肩膀:“大哥!”蘇重秉被嚇了一跳:“怎么默不作聲就過來了?” 湘玉心說明明是你心不在焉,蘇重秉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很難得的漏出了沮喪的情緒,他雙手環(huán)抱在膝上,輕輕的問道:“湘玉大哥問你,如果因為你,你的好友失去了很重要的機會和前程,你會怎么辦?” 蘇重秉的話問的沒頭沒腦,湘玉認真考慮了一下,說道:“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待,既然前事改變不了,那就努力彌補,他失去的,你但凡有了能力,幫忙拉一把不就行了。” 蘇重秉眼睛重新有了焦距,是啊,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待! 蘇重秉突然站了起來,拍拍湘玉的腦袋:“好meimei,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書房里的花瓶你隨意拿?!闭f完了抬腳往外走。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啊,蘇重秉書房里有幾個難得的花瓶,湘玉最喜歡那個白釉剔粉雕花瓶的,不愧都是一家人,湘玉和蘇重秉審美一致,蘇重秉愛不釋手,也沒松口給湘玉。 蘇家平時用的花瓶要么是景泰藍刻花花瓶,要么是青花、青釉印花瓶,白釉的很少,加上這款花瓶造型特殊,是小口圓腹式,這下湘玉總算拿到手,她問了一聲:“大哥天都快黑了,你這是去哪?” 蘇重秉腳步輕快,頭也沒回的甩下一句:“我去書院看看。” 湘玉抱著花瓶剛回院子,就見到湯嬤嬤走過來,一副冷漠的表情:“今天的毽子還沒踢呢?!?/br> 湘玉垮下臉,抿著嘴小聲說:“可不可以不踢了?” 湯嬤嬤吐了幾個字:“做事要有始有終,今日事今日畢,不行。玉姐兒快些踢,等你踢完,嬤嬤和你說個事兒,保證你有興趣。” 湘玉悶悶不樂的踢完毽子,踢的時候旁邊站著兩個小丫鬟給她計數(shù),等三百個踢完,出了一身的汗,采茶已經給她備好了洗澡水,湘玉在木桶里洗澡,采茶還在水里灑了她最喜歡的月季花瓣,紅的黃的粉的飄蕩在水里,宛如一碗誘人的西紅柿雞蛋湯。 古代可沒有吹風機,湘玉的頭發(fā)散下來到了腰附近,只能使勁擦干,反正在自己小院,也不需要顧忌儀容是否不整潔,她散著頭發(fā)穿著自己做的拖鞋溜達著去找湯嬤嬤。 還真別說,湯嬤嬤和她講的事情,湘玉還真感興趣,原來是京城里現(xiàn)在流行一種彈棋,據(jù)說是從番邦傳過來的,現(xiàn)在京里風靡一時。 棋局用木料做成,中間高,四周平滑,棋子有木質有玉質,湯嬤嬤拿出一盤彈棋,說是京城的老姐妹托人帶來的。 彈棋最開始盛行于宮廷里,番邦進獻給圣上,圣上轉手就賞給了麗妃娘娘,麗妃娘娘可是才女,自詡沒有她不擅長的,彈棋靠技巧取勝,麗妃娘娘玩了小半個月,遂在后宮里推廣開來,宮苑里的女子常日無聊,沐浴皇恩的可沒幾個妃嬪,麗妃娘娘打造好些彈棋送給眾位姐妹,可真是能打發(fā)漫長枯燥的時光。 無論是公主妃嬪,還是宮女太監(jiān),都流行起玩彈棋的風氣,圣上閑來也玩上幾局,有時拉上臣子一起彈,大加贊賞麗妃,說推廣彈棋讓后宮都活潑生動起來。最值得玩味的,是皇后娘娘的舉動,皇后娘娘讓人打造了一副和田玉制的彈棋賞給了麗妃,仿佛在一定程度上消減了后妃不合的傳言。 ☆、第76章 7.15| 湘玉聽湯嬤嬤說彈棋,大概理解了玩法,就是類似于臺球嘛,她整日無聊,拉著湘蓮一起玩,還讓人按照樣子打造了送給唐二她們,一時間也在湖南的小姐中間流行起來。 蘭萱和昌平和湘玉住在一個院子,自然也落不下,蘭萱盤腿坐在床上,和湘玉兩個人忙的不亦樂乎,湯嬤嬤進來說:“玉姐兒,你舅舅來了?!?/br> 舅舅? 她第一反應是趙家還是馮家呢?這兩家可都是算她舅家,湯嬤嬤笑著補充道:“是你趙家的小舅舅,這不是去蜀地辦差事,順道路過咱們這,來家里看看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