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兩人到了蜀地,問了幾次人去了鹽源縣,帶走《新晉遺史》的那戶人家姓苗,趙承進二人循著足跡,到了深山下,茶肆的小二聽了對苗家人的描述,告訴他們那家人進了山。 深山老林不能輕易進去,平時獵戶打獵也得三五成群,準備足工具才進去一趟,趙承進也不敢貿(mào)然進去,給小二留了一封信和一錠銀子,如果他們二人一個月還沒出來,就把信按照紙上的地址送出去。 小二一看銀子,他幾年也賺不到這些,反正就是順手寄信,點頭應承了,趙承進又找了熟悉山路的獵戶,他雖然急切,但并不蠢鈍,靠著他們兩個人進山還能出的來?有錢能使鬼推磨,老獵戶答應了,背著一個竹筐跟著他們進山。 山路難行,他們二人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就算平時強身健體,可到了山里,這點體力沒用處,歇歇停停,走了四五日才到了山的深處。 到這里老獵戶不想再前行,他平時打獵沒在往里去過,里面野獸出沒,沒碰到是運氣好,可都到了這當口,想退也退不出去了,搖頭晃頭說自己真倒霉,不該貪銀子跟著進山。 他們?nèi)齻€人運氣是真好,又走了三日,見到了一個小木屋,一看就是人生活的地方,進入只有一個女人兩個孩子,家里沒男人,女人裹著布巾,嚇得抱著孩子,以為來了歹人。 在木屋里大概等了兩個時辰,扛著獵戶回來的男人進屋一愣,戒備問是誰,趙承進直截了當?shù)谋砻髁松矸荩f來尋《新晉遺史》。 趙承進也不確定是不是這家人,他存著試探的心思,沒想到對方承認了,還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趙承進一笑,說我不要你的命,我就要書而已。說著表明了身份,他是奉命尋書的欽差,連圣旨都拿過去給他看了。 苗家男人從床邊取出一個木盒,小心翼翼的拿出書,遞給趙承進:“就是這本?!?/br> 而他們之所以要連夜逃走,竟然是怕被抓到問罪。 想當年祖上親眷私自帶出這本書,就留了遺言,說此書要好好守護,但怕惹來殺身之禍,讓后人一定謹之慎之。 趙承進聽了哭笑不得,尋到了書,圣上嘉獎還來不及呢,誰去翻老黃歷懲治私自藏書之罪。 這一趟差事辦的還順利,只是趕上下了一場大雪,山路難行,困在深山好多天。 等雪停了化了,正好碰到了來尋人的蘇府管家,怕家里人擔心,一路緊趕慢趕回湖南,正好趕上了除夕夜。 趙承進講的平淡,可馮氏和湘玉聽的驚心動魄,幸好沒遇到什么老虎、野豬類的攻擊性強的野獸,不然那個老獵戶都怕招架不住。 趙承進也沒心思再待下去,春節(jié)不好走,打算過了初三和石明哲一起回京。 后面的情況是趙承進來信說明,他回京給圣上呈了《新晉遺史》,圣上對照殘本,是真正印刷本,龍顏大悅,賞了趙承進金銀財寶,雖然沒有加官進爵,可是明眼人都清楚,趙承進平步青云早晚而已。 到這時候,因為不愿意找書而后悔的大有人在,按照趙老太爺?shù)脑捳f,這也是一種運數(shù),趙承進抓住了機遇。 趙承進走了之后,正月初十,韓家派人接走了姐弟倆,是韓管家親自來接的,說老爺生意忙無暇過來。蘭萱戀戀不舍,她在蘇府待習慣了,平時有姐妹們一起玩鬧,回到家里只有一個昌平,除了淘氣也不會別的,她連個玩伴都沒有,不禁有些落寞。 馮氏精力不濟,瑣事都是湯嬤嬤打理,蘭萱姐弟走,她撐起精神細細打點了一番,蘭萱姐弟一搬走,湘玉的院子瞬間似乎空蕩蕩許多,都有些不適應了。 春節(jié)這段時間,湘玉別的沒忙,光忙著迎來送往,前前后后家里的客人都走光了,她剛歇下喘口氣,蔓草急急忙忙的說要見她。 三等丫鬟沒有直接進屋的規(guī)矩,得大丫鬟通報才行,采茶規(guī)矩的回報,湘玉想了想,說道:“讓蔓草進來吧?!?/br> 不一會兒蔓草進來,焦急的和湘玉說道:“回稟七小姐,我有事和小姐匯報,是關于三小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尋書這個內(nèi)容其實還有其他隱情的,→_→到后面的情節(jié)會提起。 ☆、第84章 颯颯颯 蔓草聲若蚊吶:“小姐,前兩日杏雨jiejie悄悄塞給我二兩銀子,我想知道她的后招,就假意應承下來,杏雨試探我好幾次,覺得我可靠,昨天又給了我五兩銀子,說托我從外面帶莧菜和甘蔗回來,我覺得奇怪,三小姐再禁足,可是吃食上沒禁著她,好端端怎么找我……” 湘玉靈光一閃,瞬間明白了,她問道:“杏雨還說了其他嗎?” 蔓草挪了挪腳步,回道:“杏雨只是催我動作快些,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她給我支招,去二門那找人幫忙跑腿,就說是七小姐想吃。我答應她了,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 采茶使勁的啐了一口:“好歹都是一家子姐妹,到這田地了還來算計人?!?/br> 蔓草聽得迷迷糊糊:“算計人?” 采茶解釋道:“你來的時日短不清楚,咱們?nèi)〗阌羞^敏的毛病,斷斷不能吃莧菜和甘蔗,否則便會渾身起紅點,疼痛難耐,若是兩樣一起吃,還會頭痛惡心,她可不就是拿這個來算計七小姐嗎?” 如果蔓草真的把東西遞給湘雪,湘雪吃完過敏,眾人的目光首先就會盯在廚房,廚房的管事是蘇家人,聽的是馮氏的吩咐,再者全家人的食物都是從廚房端出來的,就算晏二家的能撇清絕非故意,一個失察的罪名是逃不過的。 蘇老爹向來自負,湘雪過敏必然會算到廚房頭上,就算退一步查證起來,也只會查到是蔓草使銀子出外購買,這就更辨不清楚。 湘雪用身體過敏,可以換來蘇老爹對她的憐惜和對馮氏的猜疑,還能獲得解除禁足的可能,正所謂一舉兩得。 湘玉想清楚了這一層,就更覺得悲涼,十歲的小孩,心計真是深沉,湘雪沒這么聰明,究竟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授意?湘玉覺得應該摸清這個問題。 湘雪的院子長日緊閉著門,偶爾出來一兩個丫鬟,也都是有吩咐去做,隔著高高的院墻,仿佛阻斷了所有的往來。 蘇老爹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湘雪,蘇重明雖然有心和meimei相見,卻也不得不守著規(guī)矩,明面上見不到,私下里動沒動心思,湘玉就不得而知了。 湘玉把湘雪身邊目前的下人的底細讓湯嬤嬤查了一遍,除卻從小跟著湘雪長大的,半年前調(diào)過來一個婆子,是以前在廚房幫廚的,廚房的管事的嫌她懶怠,諸事不讓她上手,正好趕上湘雪那缺人,湘雪便要了過來。 看起來就是一個尋常的調(diào)動,可是湘玉在這中間,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因為這婆子是初夏的舅母。 初夏便是萬姨娘給蘇鴻良的通房,自從上次挨罰之后,蘇鴻良厭棄她,再也沒寵幸過,初夏低著頭繼續(xù)做萬姨娘的丫鬟,也沒人找她麻煩。 萬姨娘吃齋念佛后,這個初夏也是守在萬姨娘旁邊,婆子和初夏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難免惹人懷疑。 湯嬤嬤忙碌,沒太多功夫耗在湘玉這,查清楚了來歷,湯嬤嬤便回到正院去見管事,年后各處的管事都來府里求見老爺太太,分散著見太累人,馮氏索性歸攏到一起,有外地趕過來的,來的早的就在香耳胡同的宅子里先住下,那里是蘇家的宅院,平時空置著,等管事們都聚集在一起,馮氏才見。 說起來是馮氏召見,但她精神不濟,還是得靠湯嬤嬤主事,各個管事稟告一年的情況,湯嬤嬤再挨個詢問,一來二去很費時間。 如果在平時,按照湯嬤嬤的性子一定會搞清楚湘玉在策劃什么,可是目前她的精力有限,完全顧及不上,湘玉也是看準了這點,才敢讓湯嬤嬤幫著查。 這個婆子姓朱,朱婆子家就在湖南,是臨縣的農(nóng)戶,機緣巧合來了蘇家做工,一干就是好多年,朱婆子是萬姨娘的人,除了湘雪不能隨意走動外,她院里人的行動不受限,朱婆子如果悄悄去萬姨娘那,也沒人知道。 如果湘玉猜的沒錯的話,過敏這個主意,一定是萬姨娘透過朱婆子傳遞給湘雪的,真是沒想到,都禁足了,一個個的還是不安分。 蔓草猶豫的問道:“那這東西,我是不是不能買?” 湘玉摸了摸手上的玉鐲,冷聲道:“買,為什么不買呢,你過來,我細細和你說……” 蔓草聽了湘玉的話,應了一聲小跑著出門,捏著杏雨給她的銀子,去二門處找人買東西。 湘玉約了湘蓮一起去假山處踢毽子,湘蓮帶著重宇一起過來,還笑話她:“湯嬤嬤如今忙,顧不上你,你倒是自己勤奮,沒人逼著你照樣踢毽子,只是在自己院子踢便罷了,天氣這么冷,還找我來花園受罪。” 湘玉掂了掂手里的毽子:“換個環(huán)境嘛,五jiejie你整日悶在屋里不覺得無趣嗎?冬日里最無聊,連個游戲都做不得?!?/br> 湘蓮瞧見了湘玉戴的是碧玉滕花耳墜,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湘玉拉著湘蓮和她踢毽子,重宇拍手要加入,又加上兩個丫鬟,五個人圍成一圈,踢了一會兒累的滿頭是汗,湘蓮拿著手帕給重宇擦,出汗再吹些冷風最容易生病了。 等她抬眼一看,湘玉不知道什么時候爬到了假山上面。 湘蓮叫道:“湘玉你快下來,上面危險?!?/br> 湘玉坐在上面看看風景,等下來的時候哎呀了一聲,懊惱的說道:“我的耳墜掉了一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對?!?/br> 這對耳墜是湘玉去年從庫房里翻出來的,是她生母的陪嫁,趙家有錢,當初成親陪嫁了不少好東西,馮氏是個敞亮人,進門后直接全部收起來封到庫房里,和蘇鴻良說等哥姐兒長大后再交到她們手里。 耳墜失去了還能再買,可是生母的遺物又有了另外的含義,湘蓮忙道:“咱們一起找找。”丫鬟們也跟在后面找。 可是談何容易呢,假山旁邊長著一大片的石蒜,蔥綠色帶狀的葉子舒展著,湘玉的耳墜是碧綠色的,若是落到其中,rou眼真是難以辨尋。 湘玉也沒一味的找,她去馮氏那請求,說讓后宅里閑著的下人幫忙去找耳墜,得到馮氏的應允,她讓采薇去挨個院子找人,不用丫鬟,專找各院子的婆子,她有自己的理由,婆子比小丫鬟們心思更細膩一些,一下子整個后宅都被調(diào)動起來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找耳墜。 湘蓮咂舌:“出動了這些人,一定能找得到了?!?/br> 找到找不到湘玉不是很在乎,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一切安排妥當后,她就窩在屋子里喝茶。 蘇老爹知道湘玉喜歡喝花茶,每兩個月就會給湘玉送來,湘玉最愛菊花茶,黃山貢菊最佳,一杯貢菊茶泡好,杯子散發(fā)著熱度,她指尖劃過杯身,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蔓草回來你和我說一聲?!?/br> 沒等來蔓草,湘玉等來了幾個婆子,原來是耳墜找到了,湘玉笑盈盈的謝過,拿出一包早就準備好的碎銀子挨個打賞,所有來找耳墜的婆子人人有份。 采茶看著一包銀子轉(zhuǎn)眼空了,心疼的說道:“好姑娘,每人分一點,攏到一起也趕上你一月月例了?!?/br> 采茶晃著荷包,湘玉拿過來放在桌上:“這點銀子可別心疼,大家?guī)椭?,撒點銀子落個好名聲,不然被埋怨不值當?!?/br> 晚飯擺上來,湘玉一瞧都是自己喜歡吃的,香烤雞、糖醋鯽魚、清炒蝦仁、還有清爽可口的拔絲山藥,涼菜是涼拌三絲和蒜泥白rou,熱氣撲鼻,醬汁辣椒油的味道襲來,白rou肥而不膩,令人食指大動,湘玉一口氣吃了三四片白rou。 采茶忙給湘玉盛了一碗番茄豆腐湯:“小姐小心太膩,喝口湯緩緩?!?/br> 半杯湯下肚,采薇進來說道:“小姐,三小姐那的丫鬟去找太太請大夫了?!?/br> 湘玉心道,果然來了,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形勢再說。 湘玉去了正院,馮氏坐在榻上,面色如常,發(fā)間的赤金鑲寶石點翠簪華美富貴,炕桌上擺著羊奶山藥羹和酥蜜粥,羊奶山藥絲毫沒動,酥蜜粥喝了小半碗。 馮氏說道:“湘雪院子的杏雨回稟,說湘雪身子不適,我讓人去請了大夫?!毕嬗窬偷戎@一下,她和馮氏耳語了一番,馮氏驚詫道:“這其中竟有這些彎繞,倒是我想的簡單了,你說的我都明白了?!?/br> 屋子里只站著趙mama和夏嵐,都是馮氏信得過的人,馮氏讓夏嵐出去找人,夏嵐應聲出去,趙mama走過來,問道:“太太我去三小姐院子瞧瞧?” 馮氏想了想答應了,她現(xiàn)在懷著身子不愿意走這趟,聽了湘玉的話,確實需要一個人去看看情況。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馮氏摸摸肚子:“這個孩子盼的不容易,我必然要護她周全,咱們后宅,不能再出幺蛾子,家宅安寧,諸事才會平順,人心也能安?!?/br> 馮氏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莽撞輕率的馮氏,而湘玉,也要護馮氏周全。 ☆、第85章 颯颯颯 蘇鴻良剛剛回家,剛進后院就看到湘雪的丫鬟守在那,哭哭啼啼的跪在蘇鴻良腳邊:“老爺,我們小姐渾身不適,求老爺過去看看?!?/br> 湘雪身體一向很好,這個女兒雖然糊涂,多年來也是寵愛非常,蘇鴻良一慌,邁開步子說道:“走,去院子看看。” 馮氏這邊有人稟告,說老爺去了三小姐院子,湘玉彈了彈桌上的算珠:“比我想的還要快呢,太太,想不想看戲?” 馮氏饒有興趣的說:“走走走,咱們一起去瞧瞧。” 常日緊閉的大門敞開著,湘玉和馮氏走近屋子,大夫立在一旁和蘇鴻良回話,蘇鴻良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見到馮氏欲言又止,又盯著馮氏的肚子。 湘玉心道,擺了這個局不就是等著這一刻嗎?馮氏有孕在身,不然一番責備的話是少不了的。 馮氏淡淡的說道:“三小姐怎么回事?” 大夫擦了擦汗,說道:“回太太,小姐像是用了過敏的東西,導致身上起了紅點,不知道貴府小姐是不是容易過敏?” 蘇鴻良說道:“正是如此,小時候不知情,誤吃過幾次,也是這樣的紅點。”他的語氣和緩,問馮氏道:“太太也是知情的吧,雪姐兒不能吃莧菜喝甘蔗。” 馮氏進門多年,自然知道湘雪食物過敏,她也跟廚房下令,一定不能給湘雪送這兩樣,很顯然,今天就是沖著她來的,有了湘玉的話,馮氏心里有底氣,她微微一笑:“瞧老爺說的,我自然是知道的。”再一看,晏二家的立在中間,低頭等著回話。 蘇鴻良開始問廚房的人,晏二家的坦坦蕩蕩:“回老爺,廚房最近并沒有購買這兩樣食材,如果老爺不信,可以找采買的人來問。” 杏雨在一旁忍不住說道:“明面上不能買,私下里誰說得準?!?/br> 馮氏勃然大怒:“大膽的丫頭,主子們說話,沒讓你開口,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趙mama,掌嘴?!?/br> 下人平時受罰,一般就是扣月例、罰干活,嚴重起來打板子,掌嘴這種懲罰很恥辱,辦了錯事被當眾掌嘴,半個月也抬不起頭來。 杏雨嚇得跪下求饒:“求太太饒恕,奴婢錯了?!?/br> 里間躺在床上的湘雪聽到動靜說道:“太太息怒,杏雨不是故意的,都是我沒把丫鬟教好……”馮氏打斷了她的話:“你身子不好,平時靜思己過自然沒有精力管教下人,既然如此,我這個太太就代勞了,趙mama!” 趙mama應了一聲,上前便是啪啪啪五個巴掌,杏雨的臉瞬間腫了一半,馮氏這才說道:“咱們家是最講規(guī)矩的,如果誰懶怠無禮,休怪我不客氣?!?/br> 蘇鴻良沒做聲,馮氏的怒火他不是看不到,可家里就這些人,廚房歸馮氏管,湘雪過敏只能是因為吃食,廚房的人再怎么說,難道還憑空就過敏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