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誤解

    他很想找一點借口，掩飾過去。但是他的腦袋就像被徹底清空的硬盤一樣，沒有任何數(shù)據(jù)能被他利用。

    他張了半天嘴，最終只說出一句“謝謝你的桂圓汁”。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從601出來的，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在門外了。胸口悶悶地疼，像是沒有喝水干吞了一堆藥片一般，他忍著難受艱難地跨進602的大門，收回鑰匙關(guān)上門，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玄關(guān)邊，一截心涼透了。

    發(fā)現(xiàn)了。

    顧哲明終究還是發(fā)現(xiàn)了。

    而且還是親眼看到的。

    他把臉埋在手心里，無聲地哭泣著。

    好像是一個在冰面上跋涉的人，已經(jīng)快走到對岸了，忽然冰層破裂，他便深陷進凍徹心扉的名為絕望的河水中，眼看光明離他越來越遠。他想奮力掙扎，可是長途跋涉已經(jīng)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身體的熱度正在漸漸流失，他知道過不了多久，連他心窩的那一點熱度也會消失。

    原來曾經(jīng)預設(shè)過的一切真的變成了現(xiàn)實，他卻比想象之中更加痛苦。

    悲從中來根本形容不出他的傷痛，他是摧心剖肝，泣不可仰。

    最近他的生活真的很美好，美好到他完全忘掉了之前的顧慮?，F(xiàn)在他擔心的事情突然降臨，他毫無防備，就像天塌了他卻沒能準備撐天的長桿一樣，他現(xiàn)在被殘酷的事實壓住了半邊身體，而另外半邊很快也會被壓住。

    原來一切都是露水閃電，曇花水月。他從云端墮回地獄，而這個地獄比之前的更可怖，更寂寥，是一個望不到天，也看不見盡頭的深淵，是一個沒有任何星的宇宙。

    顧哲明看著穆宇恍若行尸走rou般地站起，接過自己遞上的鑰匙，搖搖晃晃地進入浴室拿走自己的一袋子衣物和洗浴用品，又搖搖晃晃地走到玄關(guān)換鞋。

    赤裸的雙足從粉色的拖鞋里伸出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十分瑩潤白嫩，不知怎的，令顧哲明再一次想起了浴室里的那一幕。

    那一幕毫無征兆地閃現(xiàn)在顧哲明的腦海中，使他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按一貫的方式送穆宇出門，而是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防盜門被打開，被帶上。

    沉默地站了兩分鐘，顧哲明走到浴室里，欲滅掉那幾支香薰蠟燭。

    蠟燭鋁制的外模有些微熱，他拿起洗手臺上的蠟燭，一個個輪流吹熄，又放回洗手臺上，等燭淚凝結(jié)。

    而當他轉(zhuǎn)身去滅玻璃置物架上的蠟燭時，一只黑色的手機映入眼簾。

    手機顯然是穆宇落下的?？稍谶@個節(jié)骨眼兒上，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立刻拿到602去還。

    他抬起手腕看表，修長的巴頓指針在午夜藍的表盤上移動，經(jīng)過了一個白金時標。

    時間才過去短短幾分鐘，或許穆宇還正在處理自己的心情，他應該等上幾分鐘再去敲門。

    這么想著，他把手機放到客廳的茶幾上，端起桌上的杯子，默然地品著已經(jīng)變涼的桂圓汁，濃郁的甜里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苦澀。

    忽然，穆宇的手機嗡嗡震了起來，在茶幾上緩慢地移動著，是有人打電話進來了。

    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行白色的字“程利懿醫(yī)生”。

    顧哲明約略能猜到，這位應該是穆宇的心理醫(yī)生。

    他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站起來跑向了玄關(guān)。

    然而，他的鞋子還沒脫，對方就已經(jīng)把電話掛斷了，兩秒后，屏幕上彈出消息提示——

    “你的rutou最近還舒服嗎？這周要不要到我這里來？”

    顧哲明屏息凝神地看著這句話，聯(lián)合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忽然就有了合理的猜測。

    患有焦慮癥的穆宇，在醫(yī)院里結(jié)識了這位名叫程利懿的醫(yī)生。由于穆宇身邊沒有朋友和家人，醫(yī)生就成了唯一一個向他伸出援手，聽他傾訴心事的人。久而久之，穆宇變得十分信賴他。

    仗著這種信賴，這位程醫(yī)生就漸漸靠近他，通過暗示等手段，將穆宇牢牢地控制住，對他進行各種言語和行動上的sao擾，穆宇本就是被人打了牙和血咽的個性，碰上程利懿就如同羊見了狼，當然擺脫不了他。

    直到最近，穆宇的情緒平穩(wěn)，焦慮癥狀大大緩解，便一直沒有去找他，因此，他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所以才會在看到自己身體的時候想起那不堪的一切吧，因為觸景生情。

    顧哲明見過污濁的生意場，見過燈紅酒綠的奢靡，耳聞過無數(shù)強迫與糟蹋。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自己面前，自己卻一直被蒙在鼓里，從未窺破過……也許這才是穆宇真正的痛苦之源。

    602的門鈴響了。

    穆宇依舊坐在地板上，沒有站起來開門。

    因為他知道，門外一定是那個他最愛，也最害怕見到的顧哲明。

    【作者有話說：不愧是留學法國只用四年就讀完本碩的男人，顧哲明的推理能力，流啤?！?/br>
    第34章 失衡（一）

    但門外的人很執(zhí)著，按一遍門鈴，門不開，過一會兒就按第二遍。

    等門鈴第三次響起的時候，穆宇忽然記起來，顧哲明的電腦還在自家客廳里。

    這回是想不開門也不行了。

    門打開了，一只手伸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只紙袋。

    “電腦。”穆宇用還帶著鼻音的濕漉漉的聲線說道。語句簡短，好像不愿意多說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