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庭珊被突然襲擊,好懸反應不過來。好在葉家近來被福王刺激多了,眾人都淡定了許多。庭珊只頓了一瞬,立刻皮笑rou不笑的說:“既要賠不是,何必送了來?既然送了來,咱們家自不當麻煩,徐jiejie太生分了?!弊源蛐炀安淹シ紡母M跏掷飺瞥鰜砗?,庭珊就對他轉了觀念。雖不合葉家規(guī)矩,卻講義氣。為著個不大相干的“師妹”徹夜奔波,說是葉家學生,她們還是欠了人情的。再說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揚,她算知道徐景昌好好一個人,壞名聲從哪來的了。打量誰不知道你們不同母,真覺得大伙兒全是傻子,看不出定國公夫人的“良苦用心”么? 徐寄秋說了句不見刀子的酸話,不曾想庭珊卻不按理出牌,直接打開天窗掀了回去,一時不知如何接,生生愣在當場。好半晌,才慢慢轉回了顏色。她知道哥哥長的好,看向庭珊的眼神就有些不大對了。扯出一個笑容道:“我還道你們不喜歡他,卻是我誤會了。往常他的先生……” 庭瑤忙截口道:“諸位姐妹快來嘗嘗我們家的水晶花糕,廚房里新想出來的花樣。里頭包著的都是新鮮采下來的梨花,很是清爽?!?/br> 侯景榮有心同庭瑤交好,立刻搭臺子捏起一塊花糕咬了一口:“微微有些苦味,與外頭的甜味混在一處,別樣的風味。難為你們家廚子了。”心中暗道:徐家人有病???怎么帶個不懂禮的孩子出來走動,不怕人笑話!便是真有沖撞,背地里愛賠不是愛吵架都隨便。當著眾人說是賠不是,對家怎好不答應?是真賠禮還是真得罪人?勛貴人家一點都不講究,怪道沒人看的起。 庭珊也笑道:“桂花椰汁糕也是新的。那椰汁乃瓊海運來的椰果仁榨的,我們自家都是頭一回見呢?!?/br> 徐寄秋深深的看了庭珊一眼,不再說話了。 庭瑤怕徐寄秋又說出什么好話來,引著話題往小姑娘喜愛的衣裳首飾上去。庭琇悄悄問庭芳:“徐家怎么回事兒?” 庭芳低聲回道:“大師兄并不壞,風評卻極差,說的他好似那不忠不孝不成人的忘八。他親妹子說的話,哪個不信呢?” 庭琇皺眉道:“那樣說她哥哥,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庭芳道:“心眼好的人不愿傳姑娘家的閑話罷了。你且瞧今日,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了數(shù)兒。雖是她哥哥,也是咱們家的師兄,哪有這樣落主家臉面的?我才在前頭聽說定國公人不曾來,只打發(fā)了夫人帶著女兒,連小兒子都沒來?!闭f著嗤笑,“死乞白賴的送與咱們家做學生,他卻是只送了一回束脩,竟全不管事兒了,也不想來往了。不知怎么想的?!?/br> 庭琇不由同情徐景昌,父親不給先生做臉,當學生的豈有好果子吃?又問庭芳:“那咱們大師兄呢?” 庭芳無奈的笑笑:“二叔也是……原想著年紀大些再收弟子,誰料被定國公算計了。到如今竟還只有大師兄一個正兒八經的弟子。弟子如子,他算咱們家的人,在前頭撐場子呢?!蓖カ樚×诵罄蠣攷Я送?,二老爺無人可帶,只好帶了徐景昌。徐景昌偏科歸偏科,長的卻是儀表堂堂,二老爺臉上增了些光彩,加之葉家有事求他時,他半點不推脫,還幾次三番替葉家解福王之圍,二老爺對他的態(tài)度著實改了不少,如今真有些師徒情誼了。 卻說徐景昌在外頭叫人圍觀,葉家第三代年幼,他倒成了領頭的。官客們進了門都坐在花廳上看戲。就有家里長輩不得閑,派了晚輩來的。喝酒要勸酒方熱鬧,眾人有心給葉家抬轎子,就慫恿著年紀小的去敬酒。小輩兒哪敢去長輩面前作死?不過規(guī)規(guī)矩矩的敬了酒,掉頭就去灌徐景昌。 二老爺急的跳腳,他是個君子,不大喜熱鬧,更不喜歡戲酒。今日不過是遵風俗而已。見徐景昌被幾個人圍著起哄,忍了好一會兒,怕他年紀小喝壞了不好跟徐家交代,終是殺進重圍把人帶了出來,一疊聲的問:“可是喝多了?頭暈不暈?還不快去后頭找你師母要醒酒湯?!?/br> 徐景昌不善飲酒,早就七葷八素。忽聽一個低沉的男音關切的問候,眼睛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半晌,又咧開了個燦爛的笑容,踉蹌著說:“沒事兒,爹,我沒醉……你別攆我,我再陪你喝一盅好不好?” 第121章 喵喵喵 二老爺哭笑不得:“這孩子,喝了幾杯酒連親爹都不認得了,還不快來人扶他去后頭歇歇?!?/br> 就有兩個小廝駕著徐景昌往后頭去了。正院東院都擺著席,有醉酒的都往二房的西院或是三房的西次院去。徐景昌算是二房一撥兒的,自是被扶到了西院庭珮的書房躺下。灌了滿滿一大碗醒酒湯,徐景昌依舊不大清醒。幸而酒品甚好,醉了只歪在塌上睡覺。小廝們見他睡著,替他蓋上被子,又腳不沾地的往外頭去了。 席面已暖,眾人有了點酒意,興致也來了,話也多了。且還在看戲,不曾正式入席,鬧的便連后頭花園都能聽見,半點斯文都不見了。十分熱鬧中,幾個青衣小廝小跑進來,在老太爺跟前說道:“老太爺,福王殿下親帶著太子殿下的賞來了,還請老太爺并各位老爺去迎上一迎?!?/br> 老太爺忙問:“福王到哪兒了?”原來此時尊貴之人出門都有儀仗,遠遠看著就知道是什么人來了,該避的避,該跪的跪。故常有品級相同,卻不對付的二人當街對峙,家丁們張牙舞爪、互不相讓。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圖里的虹橋上,便有一文一武的兩家子杠的熱鬧,連汴河上的大船要撞上虹橋了都不知道。福王貴為親王,還是代表太子來賜福,斷沒有悄悄上門之理。那頭才預備出門,就已經派了人報信。如今儀仗才起了架勢,葉家已得了消息。 眾人羨慕的眼神紛紛投向老太爺,誰不知道福王說是趙貴妃的兒子,卻是在中宮養(yǎng)大的!與太子幾乎像父子,有傳言道福王幼時皮的上房揭瓦,中宮與趙貴妃都管不住,還是太子兄代父職下了幾回狠手才略好些。如今福王大了,在太子跟前依舊同小時候一般,說打滾就打滾,連圣上都沒奈何。時間長了,福王竟似太子東宮出來的一般。如今福王親來,幾乎相當于太子親至了。 眾人心中都感嘆:太子待葉閣老可真是客氣??!不由想起前陣子的謠言,眼神亂飛。男人與女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考慮事情的角度便不一樣。女人們天天想著名節(jié)婚約,男人們就簡單粗暴多了。不是說他們不在乎,而是當有巨大利益時,那些他們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就果斷的剁了喂狗,提都懶的再提。 有個能跟福王交朋友的孫女,等于直接跟太子搭上了線,怎能讓人不羨慕嫉妒恨?甚至有陰謀論者懷疑香艷之事乃葉家刻意傳出,意在在圣上跟前過了明路,走動起來不起眼。否則何以解釋今日之狀況?一件事的發(fā)生,誰得利懷疑誰也算不錯的判斷方法了。已與福王結親的嚴家一系可以從容淡定,那些現(xiàn)摸不著門的早急的抓耳撓腮,恨不得一家子生出十個葉庭芳來。至于女孩兒的名聲么,將來能有好結果就給個好結果,實在不方便了,養(yǎng)在家里也行,遠遠的嫁了也行,再不濟還有出家沉塘兩隨意。比起將來丟了個孫女,顯然是現(xiàn)在利用孫女搭橋更劃算。還有人心想:不知現(xiàn)在趕緊娶葉家閨女來不來得及?哎喲!葉家的女孩兒們多大了?得叫女眷們打聽打聽才行!比著庭樹等人的年紀,有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的人家,肚里飛快的盤算開來。 儀仗要顯的威嚴,便走的極慢。八抬大轎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咧?,上面裝飾的穗子只微微顫動,墜著的鈴鐺不聞響動。旌旗迎風招展,好不威風。路人都紛紛退讓至兩旁,離的近的還得匍匐行禮。好容易從福王府擺到閣老家,門口的青石板都快速沖洗了一遍,泛著水光。中門更是一路開到底,香案擺的整整齊齊,爐子里冒著青煙。男人們按著地位排了隊,鴉雀無聲。花園里聽到動靜的女眷們也同被孫猴子施了定身術一般,安靜的落針可聞。整座宅子只能隱約聽到遠處街道的喧鬧,好似隔了幾個時空。 等福王儀仗停在門口下了轎子,仿佛開關啪的一聲啟動,男人們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福王邁著八字步走來,全然不似平常竄到葉家時的嬉皮笑臉。眼中含著笑,面上卻正經八百。極有風范的抬了抬手:“閣老請起!小王今日代太子來送禮,還請閣老休同小王客氣。” 老太爺連道不敢,待屬官再喊起時方慢慢的爬起身,其余人等也跟著爬起。將福王引至上座奉茶。福王最討厭虛頭巴腦的應酬,不為著太子向文官示好,他早扔了禮物跑了。今年他肯朝葉家送禮,八成還是看在庭芳的面子上。尤其是庭芳與嚴春芳兩個都表現(xiàn)極好,他小爺正高興——他還算了解庭芳,那丫頭能分輕重不意外;嚴春文卻是讓他驚喜。女眷們串成繩,便是有人發(fā)現(xiàn)也算不得把柄。世人??床黄鹋?,看不起也有看不起的一樁好處。 福王連宮里頭的年夜飯都要鬧騰兩下,何況是外頭臣下家眷的壽宴。想著如今形勢不好,得給太子哥哥掙臉,硬忍了。方才坐下,屬官捧了禮單念道:“太子殿下賜:緙絲《瑤池獻壽圖》一幅、《蟠桃仙》畫卷一幅、蜀錦四匹?!?/br> 葉家又呼啦啦的跪下謝恩。在古代跟皇家人打交道,沒有個“跪的容易”是挺不好混的。 通常皇家所賜乃上對下,不講究貴重,得的乃是體面。誰料太子一出手便不是凡品,物雖少,擱不住值錢!眾人正對著那幅名畫《蟠桃仙》流口水。屬官又抖出一張禮單來:“福王殿下賜:程大位《直指算法統(tǒng)宗》一套。”饒是在座都是飽讀詩書之人,都齊齊一愣,竟沒幾個人聽過這本書。唯有二老爺?shù)兔柬樠鄣陌底試@氣,《直指算法統(tǒng)宗》他瞄過兩眼,因不感興趣就丟開了。大略記得乃珠算之大成。還當福王今日正經些,原來還是這樣。你到底是送老太太的,還是送你小朋友庭芳的?誰沒事死磕算盤啊,又不是個個去當賬房。 二老爺有些冤枉福王了。他老人家實在不知道送什么,太子已經送的夠重的了,雖在圣上面前過了明路,他卻不能跟著趕熱灶。堂堂皇子討好閣老,這話能聽么?不說旁的糾葛,面子上都難過去。何況自古太子難做,便是因為皇帝、尤其是老皇帝的疑心病是與日俱增的。誰都知道他與太子穿同一條褲子,葉家又不缺綢啊緞啊的,不如叫他胡鬧一回,順道討了庭芳的歡心,能讓他早點瞧瞧那丫頭寫的書,可謂是一舉多得。 常言道站得高看得遠,福王端坐于上位,下頭的表情都一目了然。終是沒忍住撇嘴,別以為爺看不出你們全沒聽過《直指算法統(tǒng)宗》,好意思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不用買菜錢?齊家不用養(yǎng)活老小?治國平天下不說旁的,田畝稅收你算的清楚么?就知道之乎者也,那些除了能在朝堂上為了雞毛蒜皮的事爭的臉紅脖子粗以外還能干啥?黃河春汛又決堤了幾處,有會補的嗎?掃過身為工部郎中的葉俊文,覺得一陣陣兒的肝疼。那酸氣絕頂?shù)呢浘尤皇侨~閣老生的,更離譜的是還能生出葉庭芳,老天爺你好歹有點譜兒吧!至于葉俊德與葉俊民,更是不想提。艾瑪,真不知道到底誰更紈绔些! 福王任務完成,很不愿跟一群酸儒膩歪。有話不好好說,非的拐十七八道灣,誰耐煩聽。略坐了一回,拍拍屁股走人。老太爺帶著眾人恭送到正門口,只等儀仗消失在街頭才慢慢轉回席上。眾人忽就炸了鍋,馬屁登時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女眷們在園子里聽到外頭的動靜,早跟著閑話開了。戶部左侍郎家的孫女穆淑志笑問庭芳:“福王殿下跟你們家真?zhèn)€那么熟絡?可是通家之好?” 庭瑤忙道:“豈敢跟皇子說通家之好呢?福王殿下原是我們大師兄之友,一來二去才熟絡了。”明明是庭芳招的,竟麻溜的推到徐景昌身上,眾女都給了庭瑤一個鄙視的眼神,太假了好嗎! 楊怡和笑道:“福王殿下與定國公世子才是好成了一個人,那年我去徐大jiejie家做客,也碰上一回福王。長的白凈,煞是好看。” “也不常來?!毙旒那锏奶摌s心得到滿足,甜甜的笑道,“他們打小兒一塊讀書,比別個略親厚些罷了??傔€是我哥哥去福王府的時候多。” 侯景榮拍手笑道:“可惜今日福王妃不得來,不然才熱鬧呢。”又道,“我見過貴妃娘娘,面相極好,想來福王殿下不會差?!?/br> 眾女都家世不凡,見過趙貴妃的不少,都點頭稱是。再說那是貴妃,便是不好也只得說好。 楊怡和指著徐寄秋道:“要說生的好,她們徐家人個頂個的不錯,你們服也不服?” 先定國公夫人是美人,如今的夫人只是尋常。然定國公老夫人亦不凡,故徐家子孫都頗能看。只后頭幾個小的,通不如徐景昌生的好。先老夫人在世時,誰都越不過他去,后私房銀子悉數(shù)留與了他。徐寄秋等人連個念想都沒撈著,深恨之。此時聽到楊怡和夸徐家,心里反倒不高興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庭芳道:“有葉四姑娘名冠京城,我們徐家又怎敢當呢?大伙兒說是也不是?” 第122章 喵喵喵 庭芳看了徐寄秋一眼,不知道今兒這位怎么就吃了火藥。隨意“哦”了一聲,問:“然后呢?” 徐寄秋:“……” 論臉皮的厚度,全場所有妹子加起來都不如庭芳的萬分之一,不痛不癢的挑釁,搭理你才是抬舉。小姑娘家家的犯點中二病很常見,直接左耳進右耳出了。不過徐寄秋提醒了庭芳,于是庭芳笑問眾女:“諸位jiejie可知如何畫出一個三邊長度一樣的三角形么?” 眾女:“……”為什么話題忽然大轉彎,給個提示好不好? 庭芳呵呵,it行業(yè)最不缺的就是技術員跟策劃雞同鴨講,說不清楚時打架打進醫(yī)院的一年也總有那么幾起。文科的策劃們永遠跟不上技術員們的思維,技術員們永遠不知道策劃到底在說什么鬼。庭芳拿出技術骨干胡攪蠻纏的看家本領后,一群小姑娘不暈也得暈,看你們還想不想的起“名冠京城”四個字。 庭芳見沒人說話,用手蘸著茶水,在桌面上畫了個正三角形,笑道:“就是像這樣,只我隨手畫的鐵定不準,誰知道怎么畫的準么?” 基礎幾何題,全場死機。庭芳真是寂寞如雪啊,居然連個捧哏的都沒有??梢娦芎⒆雨惞н€是有一技之長的,至少會問為什么??上芎⒆雍跉v史都快趕上中華五千年了,今天被直接關在西次院由兩個健婦看守,是絕對不可能跑出來滴。 徐寄秋說話大伙兒冷場,好歹還飛飛眼神;庭芳說話,直接就蚊香眼了。庭瑤不得已出來救場,笑道:“我meimei最是癡迷小巧,諸位見笑?!?/br> 眾女依舊蚊香眼。謠言一波三折,比話本子還精彩。上回在嚴家見過庭芳的只覺得她年紀幼小不知世事,今日才知道她如何不解風情,都摸不準她是不是裝的。一時大家都沒了趣兒,庭瑤庭珊與楊怡和各自拉了幾個小姐妹,勉強把話題拐到了衣食住行,亭子里才又熱鬧起來。 良久,侯景榮忽的拍掌:“到底怎么畫呢?我知道三根筷子能擺出來,可若想畫的工整,卻實在無法。meimei可知道法子?” 庭芳:“……”這反射弧長的有點離譜?。∪欢F(xiàn)場生了反射弧的竟就侯景榮一位……余者都一副好不容易擺脫了蛇精病問題你干嘛又提起來的表情,科技興邦啊同志們??! 庭瑤雖被惡補了很多數(shù)學,可她偏科偏的令人發(fā)指,一見到數(shù)學就頭痛,揉著太陽xue道:“我是再弄不來這些,你么繼續(xù),別叫上我?!?/br> 庭珊噗嗤笑道:“可惜福王回家了,不然倒是可以難一難他。” 庭芳笑著搖頭:“他看過《幾何原本》,才難不住呢?!?/br> 庭珊瞪大眼:“就你屋里那本?我翻了翻,沒寫呀!” 庭芳無奈的道:“第一頁就有寫!” 庭珊斬釘截鐵的道:“絕對沒有!”不理解歸不理解,三歲起開始背書練出的記憶力童子功,看過的書不說全記得,至少是有印象的??赡潜緯皫醉撨B圖都沒有,全都是字兒,她記得特別清楚。 庭芳長嘆:“三jiejie,你下棋的時候,從來只背定式,就沒想過定式為什么長那樣么?” 庭珊干笑,庭瑤也干笑,庭蘭更是……只會掛角的主兒。但是為什么又拐到下棋去了? 楊怡和弱弱的問:“定式就是定式,還有什么為什么?” 庭芳:“……”姑娘,您要生在二十一世紀,數(shù)學鐵定不及格。 庭珊蹦到跟前搖著庭芳道:“先說前一個,我就沒見著可以畫三角形的!”又把話題強行拐回來。 庭芳好心眼的提示:“公里第三條?!?/br> 庭珊滿腦子問號。 庭芳只得從荷包里掏出根線來,纏上一根筷子,以手為軸畫了個圓:“給定任意線段,可以以其一個端點作為圓心,該線段作為半徑作一個圓?!?/br> 庭瑤與庭珊齊齊點頭,是看見過。 庭芳在圓的邊界上,以其為軸心,又畫了一個圓。兩個圓出現(xiàn)了交疊的部分。正中畫一條線:“看出來了么?” 庭珊搖頭。 庭芳意欲繼續(xù),侯景榮道:“慢著!我想想!” 庭芳立定不動。半日,侯景榮也用筷子蘸了茶水,在相交的部分畫出了一個三角形,笑問:“是也不是?” 雖然反射弧長了點,但毫無數(shù)學概念的人能想明白,可見天賦不錯。庭芳笑的兩眼彎彎:“jiejie很擅長下棋吧?!?/br> 侯景榮謙虛道:“閨中游戲,不值一提。”有傳言說會下棋的人會算計人,下棋下不好的則忠厚老實。女孩兒須得藏拙,不便炫耀棋藝。 庭芳覺得很可惜,古代中國有很多數(shù)學游戲,哪知越到后來越不行。到了二十一世紀,居然很多下棋的人說圍棋跟數(shù)學沒關系。庭芳簡直無言以對,圍棋跟算術沒太大的關系,但跟數(shù)學幾乎是完全一致的思維模式好么?她上輩子沒摸過圍棋,這輩子卻得用堪比好萊塢明星的演技才能不完爆全家??墒悄?,家里大伙兒都覺得圍棋來小技,更重視書法。仰天長嘆,怪不得老太爺愁的胡子都快白了,葉家后繼無人哇! 侯景榮大約是差不多的寂寞,忍了半日,終是問道:“meimei可否手談一局?” 庭芳也是無聊,遂點頭答應。閨中游戲并不多,正經能上臺面的無非琴棋書畫。既是邀了女眷,自然都有準備。將侯景榮引至棋桌邊,其余的人又全都跟著看熱鬧來了。 侯景榮坐下打開盒子,恰是白子,卻不是普通棋子,而是晶瑩剔透的瑪瑙,愣了半天。清流與權臣都是文官,實際上生活水準千差萬別。清流自然貧寒些,哪怕一二品的官員生活水準也不算高。加之清流大多出身普通,窮親戚成群結隊,宗法制度下,清流不可能坐視不理。久而久之,哪怕冰敬炭敬不少,日子也是緊巴巴。權臣則不同,張居正之奢華,大明朝也沒幾個能趕上的。同樣是閣臣的葉家,可謂不遑多讓。哪怕在后世,瑪瑙棋子也算奢侈,何況沒有人造瑪瑙的時代。 庭芳渾然不覺,打開黑子的蓋子,笑問:“jiejie先?” 侯景榮哪能搶小女孩兒的先,忙道:“meimei先吧。” 庭芳便不客氣,不知道侯景榮是什么水平,上場不留情是最好的辦法。侯景榮方才被庭芳借圓畫三角給鎮(zhèn)住,絲毫不敢大意。二人你來我往,皆屏息凝神。庭芳有天生的優(yōu)勢,她經過非常系統(tǒng)全面的思維訓練,乃古人所不及;但侯景榮亦不容小覷,她心無旁騖,在家中除去必要瑣事,每日勤練不輟,不似庭芳一樣事物纏身。尤其是庭芳乃自學,至多跟康先生玩幾盤,幾乎沒有對手;而侯景榮則有父親手把手教導,清流沒錢,下棋是最省錢的才藝,侯家人的水平倒都能看。 二人下棋風格不同,庭芳強大的運算能力與直覺,使她落子極快,棋風生猛;侯景榮則是典型的文人氣質,沉穩(wěn)有度。 然而庭芳的速度給侯景榮造成了極大的壓力,額頭漸漸滲出汗珠。每一步都恨不得再想仔細些,又怕叫人笑話了去。尤其是庭芳死死盯著棋盤,仿佛天地之間萬物皆消,唯有黑白與十九路縱橫相連。兩刻鐘過去,侯景榮開始心浮氣躁,落子不似方才有序,庭芳不動聲色的挖坑布局,待侯景榮反應過來時,已無力回天。侯景榮偷偷看了眼庭芳的臉,不由瑟縮了一下。至始至終,庭芳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那種全神貫注的氣場,尤令對手畏懼。 侯景榮抬起頭,發(fā)現(xiàn)周圍人都散了。她們兩個下到中途,絕大多數(shù)人都看不懂了。圍棋不比旁的,若是自家不精通,都不知道棋盤上是幾個意思,久而久之就覺得無趣,索性三三兩兩的自去說話。 庭芳見侯景榮捏著白子遲遲不落,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心中已是默默復盤,神思一分為二,在腦中自己與自己下起來。 侯景榮終于把白子放回棋桶,笑道:“是我輸了。” 庭芳回過神,也笑道:“jiejie承讓?!?/br> 侯景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問:“meimei方才提的《幾何原本》可否借我一觀?” 庭芳道:“那本書不錯,可惜是好早的書了,有不少未經證實的地方以及模糊不清的概念。我近來在寫一套幾何書,上冊為《平面幾何》,下冊為《立體幾何》。那《平面幾何》脫胎于《幾何原本》,jiejie還是待我寫出來再一并瞧吧?!?/br> 侯景榮十分震撼:“你竟可以寫書了?” 庭芳一笑:“不然福王殿下何以對我另眼相看?meimei觀jiejie不是那等俗人,只怕不曾信過愚人之碎語。實不相瞞,如今算上朝堂民間,也未必有幾人能在算學上與我分庭抗禮。不單福王殿下覺的有趣兒,連圣上都親口說了叫我寫完了先拿去與他瞧?!?/br> 侯景榮:“……” 又把人堵的沒話,庭芳只好笑了笑。 侯景榮只覺得一輩子發(fā)怔的時間都沒有今日多,又呆了好久后,才幽幽問道:“meimei,你可想過將來?” 第123章 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