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閉上眼，想了好久，才輕輕道：“爹，帶我去大同。”

    第204章 喵喵貓

    葉俊文條件反射的道：“胡鬧！你給我閉嘴！”

    葉閣老陰冷的說了一句：“再廢話扔你出去！”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

    葉俊文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被葉俊德踹了一腳，閉嘴了。

    葉閣老問庭芳：“理由？”

    庭芳堅定的道：“修城墻。只要有城墻在，趙總兵就不會那么被動?，F(xiàn)如今是沒了城墻，靠他們修到猴年馬月去。老太爺您速速替我準(zhǔn)備東西，出門一趟，還是苦寒之地，要的東西多了?！?/br>
    葉閣老瞥了庭芳一眼：“東西好說。你覺得你去能力挽狂瀾？你修過城墻嗎？”

    庭芳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別人家還可以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換個皇子搞擁立之功，咱們家掉不了頭。不博一把，怎么死都不知道。我固然可以不去，但我絕不想過在教坊司里迎來送往的日子！”在古代，出了事沒有單撲哪一個的，一旦出事，就是男丁犯事者殺，不犯事者流，女眷要么長流要么官賣。這也是為什么古代宗法強盛，因為即便你家族內(nèi)不團結(jié)，犯事了一樣捆做一堆。本朝根本沒有理科，朝堂上那幫已是高手。邊疆不可能有，想也知道他們修城墻的方法還是傻乎乎的磊石頭。你磊到猴年馬月去！

    葉俊文忍不住道：“你一個姑娘家，去什么軍營？你當(dāng)是出城玩？”

    庭芳炸毛了：“你給我閉嘴！你再說一句，我回去就把周姨娘就地打死！見天兒跟個姨娘混的不知東南西北了，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姑娘家姑娘家！你別遇事就記得男女行！不！行！你特么生一個會算學(xué)的兒子出來?。磕闵某鰜韱?？生不出來就給我一邊貓著去，沒你的事兒！”

    葉俊文本就心情不好，被女兒指著鼻子罵，哪里能忍，伸手就要打庭芳。庭芳側(cè)身避過，葉俊文沒注意腳下，恰好絆到凳子腳，立刻就跌倒了。庭芳忍住潑他一臉茶的沖動，怒道：“本朝實行軍戶制，誰告訴你軍營只有男人的？嗯？你是在姨娘身上當(dāng)?shù)睦芍邪?？外頭的事兒還用我教你??？你一把年紀(jì)了別無理取鬧了好嗎？咱家都快完了，你給我醒醒好嗎？不會說話想不明白，就閉嘴好嗎？你這么能耐，被人坑了還不是家里人給你擦屁股。要不是趙總兵死不起，你索性死大同好了。你當(dāng)我愿意去？哦，就你知道外頭難過？我比你還錦衣玉食呢，我不怕吃苦??？我上趕著想受罪?。课姨孛匆粋€姑娘家我愿意去軍營??？你當(dāng)我跟你一樣見識全跟姨娘學(xué)？我都坐在外書房了，你還把我當(dāng)孩子看。你有點眼力價兒好嗎？”

    庭芳說完，也不管跌在地上的親爹。勻了下呼吸，道：“司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咱也別自欺欺人了，與太子結(jié)盟之事，圣上定是清楚了。那樣老糊涂了的皇帝，就別指望我們軟了他能放過我們。我們造反了嗎？我們架空他了嗎？都沒有！既這么著，不如賭一把。大不了死大同么，橫豎我就算在家里，你們在外頭犯了事兒，不也得要掐死我以保全名節(jié)，我自個兒麻溜去死了，豈不是大家都自在?！?/br>
    葉家人早習(xí)慣了庭芳飚親爹，又不是沒見過。唯有徐景昌整個人都不好了，哇擦還有這種對付親爹的法子！僵硬的扭頭看葉閣老，發(fā)現(xiàn)他不單無動于衷，還問庭芳：“有用嗎？”

    徐景昌揉了揉眼睛，看到從地上艱難往上爬的葉俊文，才相信剛才他不是眼花，徐景昌的三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葉家到底是什么地界兒？這么以下犯上真的好么？怪不得她就敢踹福王，合著在家里野蠻慣了。難道如今文臣家里比武將還不講規(guī)矩了么？外頭他們裝的挺像一回事的??！

    徐景昌太震撼了，以至于差點忘了正事兒。直到庭芳說話，才收斂心神，接著聽她老人家有什么高屋建瓴的見解。心中依然還嘆：師妹不混朝堂可惜了。福王當(dāng)時應(yīng)該下定決心娶庭芳的，哪怕不喜歡呢。

    庭芳道：“看現(xiàn)場才知道有用沒用。我沒動過工程，家里也沒讓我干過粗活。腦子里倒是有些想法，也是紙上談兵罷了。但我既有想法，總比他們強?！?/br>
    越氏抖著聲音問：“你要遇見蒙古人了怎么辦？”一個小姑娘，落到野蠻的蒙古騎兵手里，想想結(jié)局都打了個寒戰(zhàn)。

    庭芳淡定的道：“我長的這么好，小是小了點，還不至于叫他們燉了殺了。大不了去做西施么，攪和的他們國破家亡得了?！辈蝗贿€能怎么辦？受不了就去死唄，沒準(zhǔn)兒她能穿回現(xiàn)代了。不是不知道危險，實在是真心不知圣上會出什么幺蛾子。再則還要打個同情分，他們家為了國家，連女孩兒都帶上戰(zhàn)場了，盡力了。圣上再動手，總要有點顧忌吧？現(xiàn)在的問題是根本不知道圣上猜忌太子到什么地步。但據(jù)她的判斷，太子離造反不遠(yuǎn)了。葉家都感到危險，太子更是如履薄冰。趙總兵不知何時會死，他傻才等到無牌可打才動手。所以葉家的真正危機并不是什么皇帝的猜忌，而是太子一旦動手，鐵板釘釘?shù)奶狱h葉家就必須跟著動。成功還好，失敗必然是血流成河。大同也好，家里也好，都是同樣的危險。還不如發(fā)揮一下自己的長才。對去邊疆是恐懼的，可再恐懼也得去。心里默念了三遍：不怕死就不會死，才把碰碰直跳的心安撫了一絲絲。

    葉閣老黑著臉道：“別胡說，那日子你過不下去，別高看了自己。城墻修好確實能好打些，可用途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大?！?/br>
    庭芳坐回凳子上，道：“行，我聽您的，您做決定。我一個姑娘家，我命由天不由我?！?/br>
    葉閣老嗤笑：“誰還能由了自己不成？你想好了，去了未必有用，還可能丟命?！?/br>
    庭芳一連反問了兩句：“我去了能更壞么？我不去能更好么？”

    葉閣老沉默。

    庭芳又道：“大不了做無用功罷了?！?/br>
    庭瑤淡淡的道：“如此，娘身邊就剩我了?！?/br>
    庭芳冷笑，指著狼狽爬起來坐在一邊的葉俊文道：“再說了，我不跟著去，有人敢攔著這貨犯蠢嗎？別的不論，我能弄的他不去給趙總兵添堵。”

    庭芳戰(zhàn)斗力爆表，葉家集體無言以對。葉閣老先前就擔(dān)心葉俊文蠢的去跟趙總兵較真兒，庭芳去管住他卻是更好些。

    葉俊文氣的腦袋都木了。庭芳呵呵：“九歲的女娃兒都打不過，你們就放心吧。我還有安兒呢！”

    庭芳居然打算用暴力解決親爹，葉閣老也跟著木了一下。葉俊德被老婆捏著一塊小rou，痛的呲牙咧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憋了一肚子三綱五常好不難受。

    葉俊文好容易緩過來，咬牙切齒的道：“你們都不管管？她如今都敢這么著，翌日不要弒君殺父？”

    庭芳陰森森的一笑：“爹，你讀過孟子么？”

    葉俊文打個激靈。

    庭芳笑著背道：“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賊殘之人謂之一夫。聞?wù)D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呵呵，儒家先賢說了，只要你是賊，誰都能弄死你。別以為你是國君就有豁免權(quán)?！睹献印啡驹诿鞒欠磩樱旆蠢碚摳芨艿?，還是道德制高點呢！呵呵！

    葉俊文那就是庭樹的親爹，沒有最慫只有更慫。被庭芳恐嚇住了以后，就不說話了。葉閣老真心想當(dāng)長子死了，庭芳說的話，別的都不提，那句“有沒有眼力價兒”真是正中靶心。也是該去邊疆歷練歷練了，京城里住著他護著，竟是越發(fā)“何不食rou糜”。再不想見蠢兒子，索性揚聲喊長隨進來，直接把葉俊文叉了出去。順道威脅：“你膽敢去你太太面前胡噌，我今兒就直接打死了你！今兒的話，一個字也不許漏出去?！?/br>
    于是葉俊文被開除黨支部會議，余下的人繼續(xù)。終于徹底冷靜了的徐景昌道：“四meimei，你會騎馬嗎？”

    庭芳搖頭。

    徐景昌道：“那如何去得大同？”

    庭芳道：“我爹也不會。想來文官出門，總是有車隊的。我們跟著輜重走。”

    徐景昌道：“只怕來不及，輜重走的慢不說，如今還沒預(yù)備好。我們?nèi)バ蕹菈?，自是越快越好。如今出發(fā)，到了大同恰好冬天。冬日里地都凍硬了，蒙古不好出騎兵，可以緩口氣。咱們冬日把城墻修好即可?！?/br>
    庭芳趕緊問：“大同有作坊么？”

    徐景昌答：“自是有的。你也知道，咱們實行軍屯。都是跟著家眷的，既是有家眷，自然就有各色作坊。你不知道，日子好過的時候，那頭還出產(chǎn)瓷器呢。只不大好，賣給蒙古人倒是夠了。沒打起來的時候，大同是個肥差?！?/br>
    庭芳暗自松了口氣，有工業(yè)基礎(chǔ)就好。一點也沒有的話，她大約真的不用去了，去也沒用。又想了想，對葉閣老道：“還請老太爺寫個折子上呈圣上，雖然有軍戶，圣上卻只派了爹爹，按理，是不能帶家眷的?！?/br>
    葉閣老十分不舍得：“你此去，可能就回不來了?！?/br>
    庭芳道：“千萬瞞著我娘。”

    庭瑤苦笑：“娘又不傻，瞞的住才怪！”

    庭芳看著庭瑤：“那就拜托你了。”

    庭瑤心中一抽，道：“知道了?！?/br>
    徐景昌忽然想起一事，道：“還有幾日才出門，四meimei隨我去福王府住吧?！?/br>
    第205章 喵喵喵

    徐景昌的神來一筆，讓葉閣老愣了愣。

    徐景昌解釋道：“既是要去，就得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行李自有人替你備齊，現(xiàn)如今最要緊的是學(xué)會騎馬。咱們肯定不騎馬去，可四meimei得會。真要有事了，逃命也快些?！?/br>
    葉家都是文人，騎馬射箭的事好像真的是徐景昌更熟悉。葉閣老想了想，還是道：“不妥，福王府沒有女眷。我去尋個莊子，不拘誰家的，借二日就好。舅太太會馬術(shù)，且先教著。日后到了大同，有什么學(xué)不得?！?/br>
    徐景昌覺得有理，微微低頭道：“我思慮不周?！睍r不時就忘記把庭芳當(dāng)女孩兒看，唉……要是個男孩兒就好了。

    葉閣老道：“無妨，你還小呢。吃一塹長一智。你們兄妹兩個到了外頭，要相互照應(yīng)?！?/br>
    徐景昌點頭。

    葉閣老又道：“你四meimei的脾氣，我都不想說了。你親見的。到了外頭，她要胡鬧你給我揍！”

    庭芳：“……”

    徐景昌干笑：“呃，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胡鬧？”

    葉閣老被噎住，徐景昌比庭芳還養(yǎng)在深閨，經(jīng)見過的事兒，多半跟葉俊文一樣是窩里蒙頭掐個半死。出得門去，同福王招搖過市無人敢惹，判斷能力確實還不如庭芳。可庭芳也太潑了些，總要稍微約束一下吧？沖動起來不管不顧，有效是有效了，后遺癥一堆，她可不是混內(nèi)宅的人吶！愁死！

    葉俊德終于被越氏放開，只覺得半邊胳膊都是麻的。事情都商議完了，三綱五常也沒法子發(fā)揮，只得在邊上蔫著。

    葉閣老叫庭芳自己列單子，而后遣散了眾人，留了錢良功與楊志初商議給葉俊文父女兩個帶的東西。天黑透了，徐景昌自然不用回福王府。跟著越氏住進了上回替他預(yù)備好的房間。一日雞飛狗跳，累的他眼皮直打架，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黑甜一覺到天亮，起來時四處都靜悄悄的。徐景昌翻身起來，掀開帳子，就看到守在床邊的算盤和算籌在打盹。徐景昌推了推算盤：“你怎么在這兒？”

    算盤驚醒了，忙道：“世……公子，你醒了？”

    算籌也醒了，爬起來給徐景昌見禮。

    徐景昌再次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算盤回道：“清早殿下就去國公府把咱們倆的賣身契討出來。然后帶我們來葉家了。見你睡著就沒吵你。現(xiàn)殿下在花園子里教四姑娘騎馬呢?！?/br>
    徐景昌問：“花園子里怎么騎？”

    算盤道：“殿下說了，橫豎頭一天會上馬就不錯了。葉家花園有游廊，沿著游廊慢慢走著。待習(xí)慣了再去外頭借場院跑。葉家舅太太說，很不用麻煩外人，明日就去她娘家跑馬。她娘家外放多年，院子里的花草早枯死了，干脆略作清理整個小馬場出來。也不用很急，帶著葉郎中出門，便是在外頭，大伙兒騎著馬的都只能小跑。四姑娘在路上學(xué)也使得。”

    徐景昌抽抽嘴角：“什么時候了？”

    算籌看看天色，估計道：“只怕快午時了?！?/br>
    他居然睡了這么久！徐景昌急忙起身，利落的換好衣服，就往后頭跑去。

    庭芳正在回廊里試著要馬走動起來，福王跟著指揮：“對，就是這樣，身體跟著馬來回?fù)u晃。走的時候全身放松；待跑起來就得習(xí)慣馬的顛兒勁。你得跟著馬動?！?/br>
    徐景昌笑道：“似模似樣了??！”

    庭芳沒理他們，繼續(xù)感受著馬匹與身體的配合。福王難得說句人話：“四丫頭真?zhèn)€聰明，一教就會?！庇种噶酥负箢^，“看到那個沒？還抱著馬脖子呢？也是我府里出來的丫頭，丟人！”說的正是平兒。

    粗通醫(yī)術(shù)的平兒是要帶走的，自然要學(xué)騎馬。她稍微有些恐高，上了馬之后就嚇的不敢動彈。越不敢動，越是沒法子學(xué)。安兒倒是學(xué)的挺好，進度跟庭芳差不多。

    又練了好一會兒，徐景昌問安兒：“你身手如何？”

    安兒撓頭：“會點子大刀?！?/br>
    徐景昌道：“拿兩根棍子來，咱們試試?！背鲩T在外，武力是最好的保障。

    安兒就去尋了兩根柴禾，徐景昌接過一根，道：“先出招?！?/br>
    安兒拿著棍子，舞的虎虎生威。徐景昌步履輕快的閃避了幾下，覷了個空兒，手中柴禾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就抵在了安兒的脖頸處。庭芳在馬上目瞪口呆：“師兄你居然會功夫！”

    徐景昌哭笑不得：“多新鮮吶！我是伴讀啊，不會功夫做什么伴讀？難道宮里的武師傅還能認(rèn)真教了皇子們？”

    福王撇嘴：“武師傅都是慫包。”

    庭芳在馬背上激動了：“帥帥帥！再來再來！”

    徐景昌扭頭問：“帥？”

    庭芳沒什么誠意的解釋：“就是像大帥一樣英姿颯爽。嗷！師兄你會功夫居然不告訴我！”

    徐景昌：“……”

    庭芳蹦下馬背：“會騎射不？”

    徐景昌點頭。

    庭芳繼續(xù)問：“會長槍么？”

    徐景昌繼續(xù)點頭。

    庭芳高興的飛撲過來，抓住徐景昌的胳膊，狗腿的道：“師兄師兄，我出門在外就靠你了，你要護著我?。　?/br>
    福王牙都酸倒了：“不就是會個功夫嘛，看把你激動的。他算個屁，被我小舅打的哭爹找娘的時候你沒看見呢?！?/br>
    庭芳道：“是啊，我沒看見啊。我今兒單看見他制住安兒了，安兒打架很厲害的?！?/br>
    福王嗤笑：“安兒就是使個蠻力，在京城里對付花拳繡腿還湊活，出去外頭了，也就是一盤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