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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計其庶在線閱讀 - 第244節(jié)

第244節(jié)

    黑著臉進到里間,遇上了臉色更難看的庭芳。惱的一屁股坐在炕上:“別跟我使性子!我正煩!”

    庭芳道:“我也煩!”

    “你煩個屁啊!”昭寧帝道,“你能有我煩嗎?”

    庭芳道:“比你還煩!”

    昭寧帝道:“你煩什么?”

    庭芳吐出四個字:“欲求不滿!”

    昭寧帝:“……”求這種話不要當著他說!

    庭芳深吸一口氣:“陛下,求你想個招兒,把我家那熊師兄的心結(jié)給解了。他怕我懷孕,昨兒抱著徐清去睡外書房,把我一個人撇屋里?!?/br>
    昭寧帝登時爆笑:“哈哈哈,居然拿著兒子當擋箭牌!厲害!”

    庭芳陰沉著臉道:“你再笑一個試試?”

    昭寧帝捶桌:“我就笑,你怎樣?叫你始亂終棄,活該!”

    庭芳忍著掀桌暴打昭寧帝的欲望,木著臉道:“陛下,我開窗了。”

    昭寧帝立刻閉嘴,卻是肩膀忍不住的抖。

    庭芳涼涼的道:“全賴陛下當初不厚道,才有今日之禍端。冤有頭債有主,陛下你不負責?”

    昭寧帝道:“關(guān)我屁事?”

    庭芳呵呵:“那朝堂關(guān)我屁事!太傅虛職,就是個打醬油的,陛下請回!”

    昭寧帝道:“擦!你居然敢威脅我!”

    庭芳一抬下巴:“威脅了又咋樣?”

    昭寧帝虛張聲勢的道:“我早晚再找個太傅!”

    “呵呵!”庭芳毫不客氣的放嘲諷,“待你找到時,我會去火鍋湯外看你的。”

    昭寧帝:“……”

    “哼!”

    昭寧帝嘆了口氣:“你就不該是個女的,哪個女的似你這般說這事兒說的理直氣壯?!?/br>
    “哎喲喂!”庭芳陰陽怪氣的道,“沒這事兒陛下打哪來?裝個毛啊!你滿宮的妃嬪呢!說的好像你多清心寡欲一樣。”

    昭寧帝道:“我的妃嬪個個都老實!”

    庭芳鄙視:“所以你一輩子不開竅?!?/br>
    昭寧帝掀桌:“能好好聊天嗎!”

    “明明是你不好好聊,一直在看笑話!”庭芳道,“我告訴你,你不解決了此事,我罷工!”

    昭寧帝整個人都不好了:“臥槽!我怎么解決?。磕岈敾实酃芴旃艿?,還管你滾床單?。俊?/br>
    庭芳道:“你做的孽!”

    昭寧帝覺得女人胡攪蠻纏起來真是太恐怖了,只得告饒道:“小祖宗,我沒招,你支招,學生執(zhí)行!”

    庭芳方才順了點氣,道:“陛下去問他,就說我是決計不能生了,要不要送兩個人給他?!?/br>
    昭寧帝:“……”徐景昌惱了會不會揍他???

    庭芳道:“很難么?”

    昭寧帝正色道:“真?zhèn)€不能生了?”

    庭芳頓了頓,道:“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娘已是背地里哭了好幾場了。婦人生孩子原就艱難,也沒見幾個能一直生的。我都生了倆了。我大舅母亦是弓馬嫻熟,不也就生了兩胎便沒影兒了么?懷孩子哪有那般容易?!?/br>
    昭寧帝道:“兩個孩子,一家只得一個,真少了點兒。偏你小氣,你就當借個肚皮么,生了把生母打發(fā)走,打小兒養(yǎng)著,還不是只認你。”

    庭芳呵呵:“你叫你的宮妃同別的男人上個床試試?”

    昭寧帝笑了:“妒忌!七出!”

    庭芳也跟著笑:“陛下,我是郡主?!?/br>
    昭寧帝:“……”

    庭芳又道:“我是不介意陛下封我做公主的?!?/br>
    “想得美!”昭寧帝道,“我能讓徐景昌進門先沖你磕頭,我這皇帝就真讓給你坐!”

    庭芳一臉流氓樣的道:“我做皇帝,即刻下旨,帝后平起平坐,誰也不用沖誰磕頭?!?/br>
    昭寧帝:“……”

    徐景昌的心結(jié)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開的,插科打諢了半日,庭芳不再閑聊,正色道:“陛下想立等把碩鼠撲殺殆盡,是再不能夠的?!?/br>
    昭寧帝低落的道:“到頭來,連你也勸我息事寧人?!?/br>
    庭芳柔聲道:“陛下,除了那自小培養(yǎng)的太子,或有慈父的殿下,任何一個帝王,初登基的三年,都只能忍辱負重。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故天下不是陛下一個人的天下,是整個朝堂的天下。想從朝臣手里奪權(quán),談何容易。陛下登基未滿一年,急什么呢?”

    昭寧帝道:“不是你急么!老拿洋人嚇唬我?!?/br>
    庭芳的聲音忽然壓的極低,卻是異常清晰,她一字一句的道:“首先,我們得活下去!”

    昭寧帝沉默了半晌,苦笑:“罷了,先如此吧?!?/br>
    第425章 汪汪汪

    昭寧帝看了看窗外,又道:“我從來不知道,一味的爭權(quán)奪利,會有這般下場?!?/br>
    庭芳拿起一個大水壺,穩(wěn)穩(wěn)的往玻璃茶壺里注水。茶壺里的茶葉球在滾水的浸泡下層層綻放,茶香彌漫開來,沁人心脾。

    庭芳笑對昭寧帝道:“槚蔎齋新出的花茶,用廬山云霧茶包裹花干,入水便似枯木逢春。茶香四溢,茶湯清亮,花朵斑斕,其味清甜,陛下嘗嘗?”

    昭寧帝擺擺手道:“我是俗人,吃不出那么多道道?!?/br>
    皇家再俗,不至于吃不出茶的好歹。昭寧帝就是心煩,庭芳輕笑:“十兩銀子一顆?!?/br>
    昭寧帝疑惑的看向庭芳。

    庭芳道:“我是買不起的,商戶上趕著送,為了送進這點子茶葉,也不知賄賂了多少給門房?!?/br>
    昭寧帝問:“有什么關(guān)系?”

    庭芳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不許以好處,誰愿干活?商戶送我茶葉,無非想仗勢欺人,攫取更大的利益。太上皇想籠絡(luò)人心,先太子亦想籠絡(luò)人心,人心亦是利益。偏偏中樞無錢,官員調(diào)度又太落人眼,除了放縱貪污,還有別的法子么?貪污抱了團,有了錢財,正兒八經(jīng)的就可以利用錢財來升官,繼而更發(fā)財。長此以往,朝中便是如此了。史上的皇帝們,到此時多啟用酷吏。然咱們的問題是,若要維持朝廷,確實暫離不得他們。三年一次的科舉,培養(yǎng)人的速度沒那樣快。中樞的高官們,縱然有千般不是萬般惡心,但他們老練。換個年輕的官員,上來一頓亂砍,不是胡鬧么?就譬如這回,陛下知道癥結(jié),可是不能解決。那么就換個思路,休陷入殺或不殺的選擇。凡做事,沒有不留漏洞的,陛下不妨想想利用漏洞,能獲取什么好處?!?/br>
    昭寧帝卻是問:“你怎么肯定凡做事必有漏洞?”

    庭芳道:“世上無神仙,哪有人能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再好的人,都有人疑他藏jian。人活著找茬兒還不容易?今日沒茬兒,昨日總有茬兒,再不濟明日還有茬兒呢。若要真正辦實事,自然不能盯著邊角細節(jié)。但反過來講,要整人,就得找茬兒了。譬如陛下倘或要用我,自然要說既往不咎,倘或厭棄了我,南昌的事兒可就要翻出來講啦!”

    昭寧帝:“……”橫豎都是你們有理是吧???

    庭芳又笑道:“此事的茬兒,便是朝臣說的‘仁’。仁能做文章的多了,與他們硬碰硬沒好處,竹子不怕風,蓋因順勢而為,而后反彈。不過是計謀罷了。朝臣能如此囂張,也有無所畏懼之故。見陛下不好哄騙,手段高超,慢慢的也就老實了。如今朝堂上,比起去年底,好多了吧?”

    “嗯?!?/br>
    庭芳道:“欺生哪兒都有,朝堂也不例外。陛下該籠絡(luò)自家班底了?!?/br>
    昭寧帝道:“那起子貪官么?”

    庭芳笑嘻嘻的道:“沒說日后不能卸磨殺驢呀!”說畢,斂了笑,又道,“我知道陛下不愿放縱,然僵持的越久,百姓被勒掯的就越久。不若快刀斬亂麻。先前我說了,既要管事,便沒有四角俱全??傆幸欢厝坏蒙釛?,舍棄的是茬兒,也是無奈。我在江西時,不知害死了多少富農(nóng)。我也想誰也不要死,誰也不要受傷害,但是不能。就如陛下同我說話,頂好是堂堂正正在南書房,陛下端坐龍椅,我得賞一座,侃侃而談??墒悄苊??還不是只能敗壞著名節(jié),關(guān)在我的臥房里聊著么?也不知坊間流傳了多少難聽的話本子。只也顧不得了?!?/br>
    昭寧帝悶悶的道:“你越發(fā)老氣橫秋了?!?/br>
    庭芳心道:我跟你都差輩兒呢!

    昭寧嘆道:“我知道了,且捋一下百官,看看誰貪的不那么狠。不是我天真,刮地皮刮到掘地三尺,也就指望不上目光長遠了。貪的少的,至少能明白過了易生亂,誰都落不著好。那些個不曾有暴動的地方,地方官或可指望,想法子補入中樞。一則是他們既能穩(wěn)住局勢,必有手段;二則是我把他們調(diào)了來,對我便更忠心。如今說來說去,中樞的官員都不是我提拔的,自是對我沒有感激之情?!?/br>
    庭芳道:“然也!”庭芳心下大慰,總算長大了?。?/br>
    昭寧帝又沉默了許久,才道:“太傅,多謝你?!?/br>
    庭芳微笑:“陛下為天下蒼生,臣正是蒼生中的一員,陛下何須言謝?”

    昭寧帝看了看時辰,已是不早。起身道:“行了,你正兒八經(jīng)說話我總不慣,還有折子要批,先回了!待我收拾好乾清宮,還是去宮中談話為上。見天窩在你處,咱們?nèi)说拿嫔隙疾缓每??!?/br>
    庭芳忙起身行禮道:“恭送陛下?!?/br>
    昭寧帝從定國公府出來,神色平靜了許多。太監(jiān)們彼此打著眼色,至晚間,朝臣差不多知道葉太傅又把昭寧帝哄的回心轉(zhuǎn)意了!眾人也是不得不服庭芳,擱尋常人只稍微丟了禮數(shù),就要被皇帝記個死。唯有她,造反都算了。昨日明明被那般落顏面,今日昭寧帝又乖乖兒跑去她家說話了。文人都是yin中好手,便是起居注盯著窗子,他們也腦補萬篇。三人同耍算什么?群耍都不稀奇!兩口子皆為寵臣啊,嘿嘿!

    然而文官們笑不到幾日,就發(fā)現(xiàn)昭寧帝雖被順了毛,卻是死死咬著俞思溫的事兒不松口。不獨要凌遲俞思溫,還要牽連其三族并家眷,并著錦衣衛(wèi)控制,欲逼他說出同謀。江南黨的臉色登時精彩紛呈。昭寧帝自是不可能把江南黨連根拔起,卻是不知道雷劈到哪個身上!俞思溫三族家眷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家的女兒孫女。籍沒教坊司,能撈一兩個,難道還能個個都撈盡不成?

    朝廷從來派系林立,江南勢大,別處卻也不是無人。什么魯黨、徽黨,桂黨紛紛跳出來攻殲。朝堂上的好職位都是數(shù)的著的,多被江南黨占據(jù),其余的巴不得多拉幾個下水,自己好占便宜。

    如此夾擊下,立刻就有官員被咬。都察院上本參戶部尚書甄賢寧貪墨上百萬。甄賢寧上折自辯,抵死不認!朝中登時亂掐做一團,御史的折子滿天飛,所參貪墨數(shù)量也越發(fā)離譜。昭寧帝不動聲色的看著,日日裝作怒發(fā)沖冠的模樣,摔杯子摔碗,言必稱:“嚴懲!通通嚴懲!”

    面對昭寧帝日益增長的“火氣”,江南籍的官員們心里開始發(fā)慌。科舉便有南北榜,為的就是限制江南的實力。如今袁首輔倒戈向了昭寧帝,正巧能玩拉一個打一個的手段。眾人自都想是被拉的那個,不是被打的那個。偏偏此刻他們多少陷進了俞思溫的案子,袁首輔又不肯管他們,只急的跳腳。

    甄賢寧被各路人馬盯死,貪污不算,還收了俞思溫的一半錢財。七八日上,就被錦衣衛(wèi)帶走調(diào)查。錦衣衛(wèi)審訊手段極其狠戾,不到半日,腿骨已節(jié)節(jié)折斷。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甄賢寧知道自己必是要同他親家黃泉路上作伴了。江南人多秀麗,想著自家一個個粉團兒般的孫兒孫女,在牢里嚎的聲嘶力竭。教坊司,又稱樂籍,可不是只有女人的!說的好聽是賣曲兒的地方,內(nèi)里的道道誰不知道!他自家睡過的漂亮男女都不知凡幾,此回輪到自家人,五臟六腑好似火燒一般,痛不欲生!

    甄賢寧的親妹嫁進了袁家,恰是袁守一的祖母,卻是已亡故。甄賢寧的夫人急的日日跑袁家,哀求著外甥,給條生路。袁守一之父哪敢接話,竟是指著父子同下場的借口,躲去了徐家,只留妻子在家招待。徐景昌乃錦衣衛(wèi)的頭子,節(jié)骨眼上涉事人員都恨不得不打徐家門口過。甄賢寧夫人哭的肝腸寸斷,眼看著家中男丁一個個被抓入詔獄,生死未知,更是帶著兒媳一家家哭求。

    除卻甄賢寧,還有吏部左侍郎齊以勤被牽連,其兒媳姓俞,而長孫定的正是袁首輔之孫,三書六禮都只差洞房花燭,如今袁小姐日日在家以淚洗面。未過門的妻子倒不懼被籍沒,只如此遭遇,定再難說親。

    江南黨姻親關(guān)系繁雜,竟是家家有人陷落。無可奈何下,只得組織了更激烈的反擊。就如昭寧帝所言,整個中樞,無人不是巨貪。大家伙兒都是貪官,抓起證據(jù)來比御史老練多了!各種詳細貪污的數(shù)據(jù)飛上了昭寧帝的案頭,昭寧帝看著那堪比國庫的數(shù)字,再裝不下去,當真氣的陣陣發(fā)暈。

    隨著被錦衣衛(wèi)屈打成招的人越來越多,朝中剩下的人似驚弓之鳥,江南黨再顧不得許多,就在庭芳休完產(chǎn)假第一天上班的路上,就有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王雄英攔住庭芳道:“見過太傅!”

    庭芳自是背過朝中履歷,吏部官員個個都識得,見了籍貫淮安的王雄英便知他想做甚。不動聲色的道:“王郎中?有何事?”

    王雄英扯出一個笑臉道:“下官久仰太傅算學之大才,不知可否休沐日登門請教一二?”

    庭芳似笑非笑的道:“我倒是無所謂,我家國公可就討人嫌的很了?!?/br>
    王雄英陪笑道:“不敢,不敢,下官性喜算學,倘或國公愿指點,三生有幸!”

    庭芳道:“我知道了,且瞧我得不得閑。”

    王雄英哀求道:“太傅,下官一心向?qū)W,請?zhí)党扇??!?/br>
    庭芳心念一動,點了點頭道:“那休沐日見?!?/br>
    王雄英登時喜笑顏開,連連做了好幾個揖,目送著庭芳往上書房而去。

    庭芳入得上書房,就尋了李初暉身邊的孫太監(jiān)吩咐道:“你抽個空兒去稟告陛下,就說吏部王雄英休沐日想去我家學算學?!?/br>
    沒頭沒腦的話,孫太監(jiān)心里一緊,低聲重復了一遍,就朝庭芳行了一禮,快步退出了上書房。昭寧帝運氣極糟,任何后宮妃嬪,混了一輩子,多少有些手段。偏偏趙太后活了一世都是傻白甜,致使整個皇宮于昭寧帝而言,皆是生人。李初暉出生在潛邸,被庭瑤撫養(yǎng)長大,其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皆比旁處可信,庭芳才敢指使。這也是為什么昭寧帝拼著被人罵任性,也非得要庭瑤掌管宮務(wù)之故。趙太后與嚴春文就是廢物,宮妃不可信,難道他一世都活在旁人的監(jiān)視下?昭寧帝想廢嚴春文,理由真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