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犬子弒父
“醫(yī)生,快救人!”陳小刀一進小診所就嚷嚷著。 小診所里只有一個禿頂老頭兒,戴著眼鏡手捧一本《新天龍八部》看的正津津有味。 他在這里開了幾十年診所了,一看賭皇這樣子,多半又是街頭火拼的結(jié)果,倒也沒有太過慌張。 老頭兒不疾不徐的站起來,一副高人樣子。 “把他放在床上。”他指著診所里唯一的擔架床。 陳小刀看他這樣子,心里不禁在想,這莫不是個隱居在此的醫(yī)仙? 可老頭兒接下來的動作很快讓他失望。 老頭兒放好病人,剪開衣服,一瓶酒精灌到傷口上,拿繃帶一塞,嘴里再念叨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下輩子不要混江湖。” 齊活兒了...... “就這么處理了?”陳小刀張大了嘴巴問道。 老頭兒瞥了他一眼:“肺都被打穿了,還能怎么治啊,準備叫殯儀館吧?!?/br> 說罷,又回到柜臺后面,繼續(xù)看書。 “小刀......” 這時候,賭皇虛弱的聲音傳來了。 也許是剛才的酒精讓他痛醒了,又或許是回光返照,賭皇竟然看著陳小刀開口說話了。 陳小刀馬上湊過去,握住了賭皇的手。 “我不行了。”賭皇直接了當?shù)恼f道:“但是我不甘心...小刀你能幫我報仇嗎?” “到底是誰要害你?”陳小刀問著眼前的老人。 “是我的兒子,何鴻運...只有他能讓鐘管家對我動手?!崩先说脑捓锍錆M了悲涼。 陳小刀心里大驚,沒想到竟然是犬子弒父。 賭城的人都知道,賭皇膝下有一兒一女,大兒子何鴻運,小女兒何詩詩。 其中何鴻運是著名的江湖老大,他掌控著葡金幾百人的私人武裝,雖然平時很少露面,但葡金后面小巷子里每個月都會出現(xiàn)的幾具尸體一直在提醒著所有人,只要何鴻運在,不要妄想在葡金鬧事。 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安排剛才那場刺殺。 只不過,他是何家后人,未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為什么要來殺自己老爹? “為什么......”陳小刀問了出來。 賭皇搖頭打斷了他,慢慢說著:“我把原委講給你聽吧。 其實我和鴻運,一直有很大的分歧。 我何家祖上從一個街口檔子做起,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葡金賭場,一直都是老實本分的在經(jīng)營實體產(chǎn)業(yè)。 我們自己線下的賭場不需要出老千,反而要維護賭場的公平,才會有賭客愿意來,我們才能真正的賺到錢。 可是最近十來年,網(wǎng)絡(luò)賭博開始興起了。 網(wǎng)賭是百分之百的騙局,隔著手機屏幕,牌路全是后臺cao縱的。 這種模式十分的暴利,但是卻害人不淺。 無數(shù)的家庭因為網(wǎng)賭支離破碎,無數(shù)品行端正的人因為網(wǎng)賭變成了爛人,網(wǎng)賭處處都是悲劇。 你也是知道的,哪怕是在賭場,爛在賭桌上也注定輸?shù)木狻?/br> 可網(wǎng)賭只需要一臺手機,隨時隨地都可以賭,更何況牌路還全是被cao控的。 這樣的賭局,賭神也贏不了。 但鴻運一直想讓葡金以后的業(yè)務(wù)方向放在網(wǎng)上。 在他眼里,開網(wǎng)賭比開賭場要賺錢十倍。 可是我卻是一直不同意,我跟他說,這錢掙不得。 開網(wǎng)賭不是做生意,是在殺人...... 我們現(xiàn)在經(jīng)營著葡金,雖然也有在賭場里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的,但是但凡能來這里玩的,都是有一定實力的人,而且也做好了心理預(yù)期。 網(wǎng)賭那真的是,不知不覺就深陷其中,絕大多數(shù)接觸網(wǎng)賭的人根本沒有資本去賭的。 所以這是殺人生意,開網(wǎng)賭的人家里十八代都不得好死。 我自然是不可能讓鴻運去干這種事情的,一旦他去做了,何家也就毀了。 但是他怎么都不聽,說我食古不化,頑固不靈。 這幾年,我們?yōu)榇顺沉藷o數(shù)次架。 到了后來,我從他眼神里看了出來。 他在盼著我死。 我死了之后,葡金就該他繼承了,到時候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發(fā)生,如果讓鴻運接管了葡金,那天下會有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開的網(wǎng)賭害了,而我就會成為千古罪人。 所以兩年前,我提前宣布了遺囑。 我把葡金,全都留給了詩詩。” 賭皇說到這里,陳小刀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何家會出現(xiàn)犬子弒父這樣的事情了。 對于何鴻運來說,他等了一輩子,眼看就可以接管葡金這么大一份產(chǎn)業(yè),父親卻臨死前把財產(chǎn)都留給了meimei,他怎么可能接受。 賭皇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遺囑在老鐘手里,現(xiàn)在肯定被他拿走了。 我怎么都想不到,跟了我一輩子的老鐘會背叛我?!?/br> 他一說起老鐘,也就是陳小刀之前見到的那個管家,胸口就劇烈的開始起伏。 然而賭皇還說出了一個更大的隱情。 “呵呵呵呵,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當日我為什么會在和齋藤打牌的時候頭暈眼花。 那杯茶...是老鐘給我泡的。” 陳小刀聽了,又吃了一驚。 原來賭皇落敗,是被身邊人下了毒。 “可是...鐘管家為什么會去幫齋藤呢?”他疑惑的問道。 賭皇長出一口氣,恨恨的說道:“他們恐怕是在利用齋藤在做局。 我正好是在和齋藤大戰(zhàn)的時候喝下毒茶,然后吐出一口老血。 在外人看來,我是因為輸給了齋藤,被活活氣的吐血。 可是實際上,卻是因為那杯茶......” 陳小刀這才明白,這局確實設(shè)計的巧妙。 “可他們沒想到,我這老骨頭,沒有被那杯茶毒死,挺了過來?!辟€皇繼續(xù)說道:“這一年我一直在休養(yǎng),詩詩還在國外攻讀博士,葡金的事情只有都交給了鴻運。 我害怕他亂搞,一直叫老鐘盯著他。 可萬萬沒想到,老鐘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投靠了他。 我看了一輩子牌,沒想到還是錯看了一個老鐘啊,這條沒良心的狗!...咳咳...咳咳咳。” 賭皇說到后面,已經(jīng)是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氣息更弱了。 陳小刀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只有緊緊握住賭皇的手,希望能給他最后一點溫暖。 賭皇側(cè)過腦袋對著陳小刀說:“小刀,你幫我一個忙?!?/br> “您說。” “原來立的遺囑,肯定落在那個不孝子手里了,而且這場刺殺,以他的能力,督查肯定也抓不住證據(jù)。 現(xiàn)在我要重新立一份遺囑,而且再拍一段視頻。 到時候你戰(zhàn)勝了齋藤,就當眾宣布這份遺囑。 葡金一定要留給詩詩,而這個不孝子,一定要遭到報應(yīng)!” 賭皇一激動,嘴角就吐出了血沫,陳小刀不敢耽擱,馬上起身找紙筆。 這小診所沒有專門的制式遺囑文件,時間緊迫,陳小刀只有找了一張?zhí)幏焦{。 賭皇捂著胸口坐了起來,拿起一支圓珠筆,顫顫巍巍的在處方箋上寫下了自己的遺囑。 寫完之后,還蓋上了一個帶著手印。 他已經(jīng)不需要紅泥了,因為他的手上全是自己的血...... 沾滿鮮血的遺囑寫完,陳小刀拿過來晃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上面竟然有自己的名字。 遺囑上面寫著,陳小刀也將會獲得葡金百分之20的股權(quán)。 “何先生...你為什么要把我寫上去?”他皺著眉頭問道。 賭皇眼光深邃的盯著他: “小刀,你我非親非故,我害怕你不會給我報仇,所以...這是你的報酬?!?/br> 陳小刀完全沒想到,賭皇心思如此縝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垂危了,還能想到這一步。 確實,他現(xiàn)在唯一可以托付的人就是陳小刀。 但是他陳小刀為什么要和權(quán)勢滔天的何鴻運去斗? 難不成,就為了伸張正義? 所以賭皇用一張遺囑,把陳小刀也綁了進去。 葡金的產(chǎn)業(yè)可不止這么小小一家賭場,其體量難以估計,百分之20就已經(jīng)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絕對值得人去冒險。 “何先生,其實你不用這么做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真相大白天下的,我可以給你發(fā)誓?!标愋〉赌坏恼f道。 賭皇只是搖搖頭,坐了起來,讓陳小刀打開手機,用鏡頭對著他開始拍。 他整理了一下滿身鮮血的衣服,盡最大的力氣坐直了身體,然后對著鏡頭說: “我是何家第十六代傳人,何北炎。 今天是2025年10月6日,我在此特別聲明。 何家名下所有產(chǎn)業(yè),全都留給我女兒何詩詩和陳小刀,具體細則以陳小刀所攜遺囑為唯一標準,何鴻運手中所持遺囑為無效遺囑。 我還要在這里指控,我是被何鴻運派人刺殺致死,我的兒子...是一個狼子野心,不忠不孝,喪盡天良的人.....咳咳...我何家能出這樣的人,愧對先祖.....” 賭皇說到最后,回光返照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氣息一瞬間衰落了下來。 陳小刀趕緊放下手機,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何先生還想說什么,可是喉嚨里只是咕咕的冒出血沫,身子最后顫抖了一下,然后永遠僵直。 他的生命,永遠定格了。 一代賭皇,何北炎,死在了街頭一家小診所里。 陳小刀心里一陣唏噓,伸手蓋上了賭皇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就這么坐在這里,握著已經(jīng)死去的賭皇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診所里的其他幾人也都沉默著,為這位老人的離去而默默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