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回家的時候想家，回來久了又覺得無聊，再喜歡打牌連著打也會膩。

    幾天下來，謝明燕不想打牌了，就琢磨著帶清清出去玩，剛好清清也要去打鐵鋪看看，便答應(yīng)了下來。

    白檀擔(dān)心她們不安全，特意讓孫圓圓跟著。

    孫圓圓原先是王貴妃的暗衛(wèi)，身手十分了得，關(guān)鍵是路數(shù)狠辣，要么不動手，動手必取人性命。

    清清醒來后沒怎么見過她，不太熟，一聽是暗衛(wèi)出身，便以為是那種眼神兇戾的悶葫蘆，見了面才發(fā)現(xiàn)，她竟是個自來熟話癆！

    一路上全聽她在說，從習(xí)武心得說到朝中大事，從坊間傳言說到深宮秘辛，讓兩人大開眼界。

    “王貴妃那個廢物表哥夫人有印象嗎？”孫圓圓一拍大腿，“就是那個連十以內(nèi)加減法都不會算的紈绔，如今被她塞到戶部去了，官兒還不小呢?！?/br>
    清清挑了挑眉，正欲接過話茬兒，孫圓圓就又說：“年前，他的外室生了對雙胞胎，鬧到他未婚妻家里去了！”

    “他未婚妻就是那個，周大人的嫡次女?！睂O圓圓腦子里似乎有個關(guān)系譜，誰家的事她都知道一些，“她原本有個青梅竹馬的情郎，家里人看不上，想要拆散他們，竟挑都不挑，把她往那廢物府上塞，也是倒霉?！?/br>
    清清雖然不認(rèn)識他們，但是大受震撼。覺得孫圓圓當(dāng)暗衛(wèi)和當(dāng)人小妾都很可惜，這八卦的儲備量，完全可以出一本京城婚姻圖鑒，當(dāng)文人去！

    “圓圓，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謝明燕嘖嘖稱奇，“太刺激了，還有嗎？”

    孫圓圓挺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哎呀，我們做暗衛(wèi)的嘛，多少有點(diǎn)兒職業(yè)病。”

    “可你不是退了嗎？”謝明燕問。

    孫圓圓更難為情了：“那原先的同僚們，不是還干著呢么？”

    二人嘆為觀止。

    馬車很快到了西市，清清和鐵錘去打鐵鋪找顧隱，謝明燕跟孫圓圓在不遠(yuǎn)處的茶樓等她們。

    從茶樓的窗戶上能看到主仆二人進(jìn)了打鐵鋪，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不會出來。

    孫圓圓趕忙跟謝明燕說：“姑奶奶，你有沒有發(fā)覺老爺對夫人的態(tài)度變了很多？”

    謝明燕敲碎一顆核桃，慢條斯理地?fù)咐锩娴墓?，眼神卻燃燒著熊熊的八卦之火：“變了嗎？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可不敢跟大哥打照面，每次他回來我就跑了，誒？哪兒變了，你仔細(xì)跟我說說。”

    孫圓圓當(dāng)即掛上一臉姨母笑，湊到謝明燕耳邊，嘰嘰喳喳好一通嘀咕。

    說完，謝明燕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她，隨即和她嘿嘿笑成一團(tuán)。

    -

    打鐵鋪里悶熱，清清在里面待了會兒，出來就打了個噴嚏。

    可把鐵錘嚇得不輕，要把外衫脫下來給她披上。

    “不冷，沒事兒?！鼻迩逭伊藗€安靜的地方，跟顧隱對賬。

    她自然是信得過顧隱的，兩人一起長大，互相都有了解，上回顧隱聽出她失憶了，還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可見他跟鐵錘的想法是一樣的。

    希望她好，不忍她傷心。而她自然也希望顧隱能一切順利。

    之所以專程來對賬，是因?yàn)橄胍纯翠佔(zhàn)拥臓I收情況，打鐵鋪銷路比較窄，但也算是生活必需品，若營收情況不好，她得試著做些改良。

    畢竟伙計要養(yǎng)家糊口，顧隱也放棄了從軍的機(jī)會，囿于這方寸大的鋪?zhàn)?，她得帶著他們干出點(diǎn)兒成績來。

    果然，營收情況很是一般，養(yǎng)家糊口足夠，想要富庶些，就沒那么容易了。

    鋪?zhàn)永锒际寝r(nóng)具、廚具，造價不高，但費(fèi)時費(fèi)力，人力成本是很大一部分支出，若能生產(chǎn)些收益和工時相等的器具就好了。

    清清原本有個想法，是鍛造武器，但武器大部分由朝廷管控，風(fēng)險比較大，沒有門路也很難做。

    “我回去想想?！鼻迩逍睦镉辛穗r形，但還不完善，她要回去整理整理，做好完善的計劃，再來跟顧隱商量。

    顧隱自然答應(yīng)，送她到鋪?zhàn)娱T口，直到她的背影匯入人群，看不見了，都沒有離開。

    里間一個大漢走出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顧隱目光深沉，英俊的臉上滿是憂慮，最終也只能嘆息一聲，回去繼續(xù)打鐵。

    清清從街上回來以后，就仔細(xì)盤算著如何改變打鐵鋪的經(jīng)營策略。

    她找鐵錘問過了，當(dāng)初之所以開這個鋪?zhàn)?，是因?yàn)樗X得打鐵鋪看起來比較兇悍，能很大程度避免人上門找茬兒。

    畢竟鋪?zhàn)永锒际遣说朵z頭之類的，她身手又好，若有人不懷好意，來一個砍一個，來兩個劈一雙，而且鐵器成本不高，又都是生活必需品，生意雖少，但足夠養(yǎng)家糊口。

    后來嫁進(jìn)謝府，基本上就是放養(yǎng)的態(tài)度了，大小事務(wù)都是顧隱在打理。

    清清拿出一張紙，繪制了一些武器圖，以前她在父親書房里看過火銃的內(nèi)部構(gòu)造圖，憑著記憶畫了下來。

    當(dāng)然，火銃她肯定是沒有權(quán)限制造的，成本也高，畫出來單純是一時興起，畫完就放在一邊了。

    除了火銃的構(gòu)造圖，還有首飾、器具等，對比哪項(xiàng)用時短、成本低、收益高。

    綜合對比下來，當(dāng)然是首飾更劃算，但這個首先需要提高成本，而且很考驗(yàn)工匠的創(chuàng)造力，短時間內(nèi)肯定是沒辦法做到的，只能先慢慢培養(yǎng)，做些其他的小器具。

    打定主意，清清把想要制造的物件兒都畫了出來，打算下回去找顧隱商量。

    她這幾天都在忙這個，謝明燕和孫圓圓知道了，說感念她辛苦，大晚上的非要給她送宵夜。

    兩人也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硬是說晚上燈光暗，仔細(xì)別傷了眼睛，然后爭先恐后的在她桌子上點(diǎn)了十幾只蠟燭。

    清清怕她們搗亂，再把圖紙給點(diǎn)了，干脆提前裝進(jìn)畫筒，放了起來，專心陪她們聊天。

    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一個不留神，蠟燭點(diǎn)燃了桌上的紙張，紙張點(diǎn)燃了桌布，桌布點(diǎn)燃了椅墊……眨眼間，房間就燒起來了。

    清清：“……”

    -

    火勢不大，而且從中間開始燃起來的，門口窗戶都打開著，謝明燕咋咋呼呼的拉著清清逃命，清清卻不緊不慢，抱著畫筒，到院子里坐著，等人來救火。

    鐵錘則盡心盡力的，把她的首飾盒、錢箱、貴重物品往外搬。

    “鐵錘，你有這個來來回回的功夫，不如去打兩盆水?！鼻迩鍩o情拆穿，“別搬了，叫人來救火?！?/br>
    鐵錘頑強(qiáng)地把最后一個古董花瓶搬出去，這才放心，跑去喊人了。

    孫圓圓趴在屋頂上，掀開瓦片往下看，發(fā)現(xiàn)火勢的確如清清所說，兩盆水就能澆滅，狡黠一笑，掏出一大把蠟燭，從容淡定的往火里扔。

    蠟燭很快融化，加速了火勢，她這才放心，把瓦片蓋蓋好，繞回院子里，嘰嘰喳喳：“救火啊救火?。　?/br>
    實(shí)際上眼里的高興藏都藏不住。

    丫鬟和仆役總算抱著水盆姍姍來遲，這個時候火勢已經(jīng)起來了，謝明燕和孫圓圓對視一眼，左眼里寫著“干得”，右眼里寫著“漂亮”，趁人不注意，嘿嘿笑成一團(tuán)。

    火勢越來越旺，驚動了全府上下，老夫人都親自來了，看著漫天大火，嘴里喊著：“清清啊，清清呢？”

    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孫女孫媳都好好的在外頭觀看，這才放心，不由又開始罵謝鐸。

    清清想笑，又覺得不合適。

    ——她每次和祖母見面，老人家必要把謝鐸翻來覆去罵個狗血淋頭。

    “祖母，我沒事，東西也沒丟?！敝噶酥付殉尚∩降南渥雍凸哦拔乙呀?jīng)讓鐵錘收拾其他院子去了，您就放心吧?！?/br>
    老夫人緊緊攥著她的手，拍了拍：“好，那就好，沒事就好。”

    說完，語氣一變，“明知又去哪兒了？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過來看看，這個家他還要不要了？！”

    “是啊！”謝明燕擠上前，扶著老太太的胳膊給她使眼色，暗示的意味簡直不能更明顯，“祖母，你真得說說大哥，他太過分了，怎么能讓嫂子一個人在院子里呢？”

    邊說，邊暗暗推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多精明的一個人，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順著她的話說：“沒錯！這太不像話了！”

    謝明燕在旁頻頻點(diǎn)頭，孫圓圓也一副深藏功與名的表情，藏在暗處。

    “清清啊，這事兒是明知不對，回頭我一定幫你說他。”說完，隨意地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箱子和古董，招呼下人，“愣著干什么？搬到老爺房里去?！?/br>
    清清：？？？

    “祖母，那個，我已經(jīng)讓鐵錘……”

    清清想說鐵錘收拾空院子去了，老夫人語氣又是一變，悔愧不已，“清清，讓你受苦了！你放心，這院子我定叫人修好，保準(zhǔn)跟原先一模一樣?！?/br>
    “修好之前，你就在明知那兒將就兩天，乖啊?！?/br>
    清清還想說話，老夫人連忙招呼謝明燕：“燕兒，我這頭怎么有點(diǎn)昏呢？你扶我回去。”

    “誒！”謝明燕扶著老太太的胳膊，祖孫倆步履矯健地跑了。

    邊走邊低聲說著什么，嘿嘿直笑。

    清清：“……”她怎么有一種被賣了的感覺？

    -

    謝鐸出任務(wù)回來，聽聞清清的院子著火了，臉色一沉，飛檐走壁趕過去。

    火勢已滅，建筑損毀并不嚴(yán)重，只是瓦片塌了，院墻被熏得焦黑，里面什么都沒剩下。

    清清沒在，鐵錘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只剩丫鬟和仆役在收拾殘局。

    傳話的侍衛(wèi)小跑過來，把后半句補(bǔ)完：“院子被毀，夫人暫時搬到您院子里去了?！?/br>
    謝鐸又飛檐走壁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名叫萬載，位置很偏，因?yàn)樗３挼ぃ斜?炸的風(fēng)險，所以要避著人。院子很大，共有一間主臥、四間廂房、一間石砌的丹室和一間書房。溫泉池就在萬載院后面。

    內(nèi)奇花異草，假山回廊，還有一架仙氣飄飄的秋千，風(fēng)光無限好。

    原本是準(zhǔn)備做婚房的，結(jié)果清清只住了一晚，次日就搬到千秋苑去了，現(xiàn)在千秋苑被毀，她本想搬到筑基閣去，卻讓老夫人攔了一道，只得暫時住進(jìn)了萬載院。

    謝鐸住在主臥，下人就把她的東西搬去了主臥?？汕迩暹€沒準(zhǔn)備好要和他一起生活，就想隨便找一間廂房先住進(jìn)去。

    結(jié)果，鐵錘把每一間廂房都翻看了一遍，亂得明明白白，根本一間能住人的都沒有。

    廂房里俱都堆滿了煉丹的藥材和器具，每個房間都放著一個巨大的煉丹爐，赫然擺在中間，想擠擠都不行。

    “實(shí)在沒辦法了，小姐。”鐵錘忙前忙后的，累得氣喘吁吁，“姑爺可太狠了，你說他不務(wù)正業(yè)吧？偏生是圣上的吩咐，你說他勤懇努力吧？可這煉丹……能成就什么宏圖偉愿??？！”

    清清也是不甚了解，干脆沒接話。

    謝鐸還沒回來，她若直接住進(jìn)來，那成什么了，萬一謝鐸不想和她一起住呢？

    而且謝鐸特別愛干凈，最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雖然是老夫人讓她搬過來的，但是她也不能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心安理得的鳩占鵲巢。

    可是，已經(jīng)這么晚了，鐵錘也累了，再找一間空院子屬實(shí)費(fèi)力，還是先這么將就一晚吧。

    大不了她在榻上睡，不碰他的床鋪。

    于是，先讓滿頭大汗的鐵錘回去好生歇歇，她這兒讓其他丫鬟伺候，有什么事兒明日再說。

    她本以為謝鐸今晚不會回來，所以早早讓丫鬟打了水來，想要沐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