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他就是小元大人? 清清驚了驚,看看永寧郡主, 又看看躬身的男子, 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 卻被兩個秘密合作的人給抓個正著。 而且,顧隱說小元大人有要緊事與她通氣兒, 難道與方才宮里放出來的信號煙有關? “謝鐸,人同你說話呢?!庇缹幙ぶ骱傲酥x鐸一聲。 謝鐸卻好似沒聽見, 仍躺在桃花樹干上面,雙手撐在腦后, 滿臉的不耐煩。 永寧郡主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做派,甚至還覺得有趣的緊,邊用折扇抬了抬元芩的胳膊,邊往謝鐸身邊走過去,語氣玩味:“謝鐸,你身為御林軍統(tǒng)領,如今宮里出了大事,你竟還有心思在這兒賞花?!?/br> “別?!敝x鐸冷哼,“陛下乃是真龍?zhí)熳?,出不了事?!?/br> 永寧郡主大笑起來,元芩也垂眸微笑。 清清聽不懂他們的啞謎,并未言語,而是暗暗關注著幾人的反應,謝鐸明顯不高興了。 也是,好好的出游讓他們給攪和了,別說謝鐸,自己都有點介意。 “別這么小氣嘛?!庇缹幙ぶ髯叩剿埃芭尽钡拇蜷_折扇,風流倜儻地搖了搖,“并非有意打擾謝統(tǒng)領出游,只是上回讓尊夫人在某所辦詩會的之上受了驚,某心中有愧,這不,一有了消息,就立馬過來給二位一個交代。” 清清不明白永寧郡主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還是說了些場面話:“郡主太客氣了?!?/br> 永寧郡主朝她眨了眨眼睛,接著說道:“那群刺客自盡之前喊得那句順口溜夫人可還記得?” 洛守興,永無寧,赴成山,天下安。 “其中提到了兩個地名,某便找人查了查,果然,從線人提供的消息來看,這順口溜是從洛守傳出來的。”永寧郡主說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實在是叫人恨極痛極?!?/br> 嘆息一聲,永寧郡主繼續(xù)說,“洛守與成山本就毗鄰,兩郡的百姓時常來往,可去年秋季,洛安河大壩崩塌,莊稼村落盡數(shù)被毀,卻無人通報!洛守水患無人治理,民不聊生,只能往地勢高的成山遷居?!?/br> 去年秋季發(fā)生的事情,至今還沒有人上報? 這與謀殺有何分別?! “去年初春,洛守郡刺史王沖領了十萬兩修河款,秋季就出了此等禍事,為了掩蓋罪行,欺上瞞下。”永寧郡主搖頭嘆息,“最終,洛守災民數(shù)量過多,成山郡拒絕接收,災民們走投無路,便揭蓋而起,殺了王沖,占了洛守郡——那伙刺客,便是從洛守郡來的?!?/br> 永寧郡主說完,清清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其中有太多關節(jié)出了岔子,修河款的失蹤,王沖一脈的隱瞞,朝廷的疏忽……無一不是釀成這等禍事的起因。 只可憐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本是受害者,如今卻成了反-賊。 “那今日宮里又是?”清清問。 “藍色的煙霧,表示刺客已然伏法?!庇缹幙ぶ髡f,“想來,應當與我府上那伙人,是同一撥?!?/br> 清清面色凝重:“如此說來,是起義軍?” 永寧郡主沒有回答,只是笑。 倒是一旁的元芩朝她拱了拱手,解釋道:“想必是有人要借起義軍之名,渾水摸魚?!?/br> 清清又不懂了。 方才謝鐸也說這是障眼法,可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 “當今朝中勢力,大體可以分為三股。”元芩想要與她解釋。 永寧郡主卻玩笑著打斷他:“崇雁,此言差矣?!?/br> “——當今朝中勢力,大體可以分為四股。”永寧郡主強調道,“千瘡百孔的老皇帝、擁兵自重的成山王、黨羽眾多的五王爺,還有……勢單力薄的永寧郡主?!?/br> 元芩哈哈大笑。 清清:“……”這么大聲是認真的嗎? “好,四股?!痹死^續(xù)說道,“如今憑空出來個赤字軍,這種表面的平衡就會被打破,而在暗刺暴露之前,有人想利用它先捅對方一刀,不足為奇?!?/br> 他這樣一解釋,清清就明白了,也有了判斷。 ——那句順口溜明顯對成山王不利,想來,該是五王爺一派編排出來,陷害給成山王的。 成山王李貫文,駐守西北,擁兵自重,從來不將皇帝放在眼里,若他與起義軍聯(lián)合,或者暗中給予支持,說不定,真能成為攪亂朝中平衡的一根刺。 恐怕,就算沒有人陷害,多疑的圣上也不會安心將他們兩個放在一起。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五王爺這是在離間,也是在逼迫成山王造反。 一旦這種懷疑被通過起義軍的屢次sao擾而放大,成山王恐怕就是跳進洛安河也洗不清了。 朝中之事果然風起云涌,危機四伏。 清清覺得心有余悸,并未多言。 倒是謝鐸,聽完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誰,語氣極盡諷刺:“雕蟲小技?!?/br> 元芩的臉色僵了僵。 永寧郡主卻笑得更大聲了:“總之,上回是我連累了清清,改日我再設宴,向二位賠罪,如何?” “不必?!敝x鐸從樹上跳下來,“有何貴干,直說。” 聰明人說話就是直接,清清也想知道永寧郡主的真實目的,但沒好意思問,現(xiàn)在謝鐸提出來了,她便專心聽著。 永寧郡主“啪”地打開折扇,搖了搖,額前的碎發(fā)飛舞幾下,落上兩片粉色的花瓣,為她自信的表情更添幾分意氣風發(fā)。 “欽差已經派下去了,除了追查當年修河款的去向,還接到一條密令?!庇缹幙ぶ髡f著,看向清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重新徹查當年振威大將軍江執(zhí)違抗圣令,陣前叛逃一案!” 清清只覺得耳中轟鳴一聲,心底有洶涌的情緒即將破土而出。 謝鐸面沉如水,走到清清身邊,將她擋在身后:“既是密令,郡主如何得知?” “某自有某的道兒?!庇缹幙ぶ骼^續(xù)道,“既已派出欽差秘密前往,剿匪一事自然也是刻不容緩?!?/br> 剿匪?不先招安嗎? 那些人原先都是走頭無論的災民,日子過不下去了才占地為王的。清清覺得,若自己在那種情況下,應當不會比他們更好,或許,會是第一個想反的。 可謝鐸和元芩卻好像已經習慣了朝廷的冷血做派,并未表示異議。 謝鐸更是挑挑眉,直接進行下個話題:“想往我這兒塞人?” 永寧郡主扇子搖的更歡了:“謝統(tǒng)領聰明絕頂,不過,并非塞人,而是想讓謝統(tǒng)領——舉薦我。” “不可能?!敝x鐸直言不諱,“五王爺可舍不得讓你白撿這個便宜?!?/br> 永寧郡主大笑起來。 “事在人為?!庇缹幙ぶ饕徽Z雙關地說,“畢竟是親爹?!?/br> 謝鐸瞧她的眼神有些憐憫,難得勸了她一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怎知自己就是黃雀?” 永寧郡主笑不出來了,扇扇子的動作也緩了下去:“總好過做蟬?!?/br> 勸不聽,謝鐸也不多言,只說:“謝某今日休沐,不談公事,望郡主見諒?!?/br> 永寧郡主:“……” 把她話套干凈了,卻不給辦事,哪有這樣的人? 謝鐸從不給任何人情面,除非有利可圖,永寧郡主與他見過幾回,有些了解,知道他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就是有回旋的余地,也不多說,只翻了個白眼表示了自己的不爽。 其實,她剛剛故意當著清清的面兒說,就是想讓小姑娘給他吹吹風,畢竟與江父有關,清清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上回在詩會上她就看出來了,如今世上,恐怕只有清清能影響這個油鹽不進的謝鐸。 不管怎么說,他們目前所謀求的利益是一樣的,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相信謝鐸權衡過利弊后,會同意她的建議。 ——只要她能參與剿匪,無論當初江執(zhí)的案子真相如何,最后,都會與成山王有關! 五王爺畢竟是她親爹,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當然會盡一個女兒應有的義務,不會將他趕盡殺絕。 所以,眼下這個扳倒成山王的絕好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 清清不知道永寧郡主的算盤,見謝鐸不想與她多說,便引開話題,讓永寧郡主和元芩留下來用午膳。 永寧郡主手不方便,元芩是個書生,兩人都對打獵沒興趣,于是在桃花樹下與他們閑聊。 謝鐸嫌他們擾人清凈,臉色不太好看,清清就悄悄拉他的袖子。 還有點良心,知道來哄自己。 謝鐸安慰稍許,順勢抓住,旁若無人地牽著,對此,永寧郡主一笑而過,元芩卻面色尷尬,垂眸不語。 好在沒讓他們尷尬多久,鐵錘跑了過來,喊他們過去烤rou玩兒。 幾個小姑娘玩鬧似的打了一堆獵物,尤其孫圓圓,獵了頭小鹿,且是設了陷阱抓來的,并未讓它受傷,鹿不大,幾人都不忍心吃,獵場的伙計說可以讓他們帶回家養(yǎng)著。 剩下的就是些兔子和貴妃雞,獵場有專門處理的伙計,一半燒烤,一半紅燒,不一會兒香味就出來了。 幾人說要幫忙燒烤,其實就是玩兒,清清也過去烤了幾串,掌握不好火候,不是沒熟就是烤焦了,最后只能放棄,吃了伙計做的。 青櫻吃素,分到了兩根胡蘿卜。 不過她心態(tài)極好,拿一把小刀將胡蘿卜雕成花型,還往清清碗里擺了幾片做裝飾。 清清是頭一回見到她,以前只是鐵錘說起過,這位姨娘身體不好,一向深居簡出,不是在院子里種花,就是在房間里繡花。 與她相處了半日,清清發(fā)現(xiàn)她是那種極會為旁人著想的性子,且總是淚盈于睫、欲語還休,似有滿腔道不盡的憂愁。 簡直柔弱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也不知戶部尚書送這么一個人過來,能打探到什么。 謝明燕和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她就在旁邊安靜看著,時不時給她們布菜、遞東西,吃得也少,話也少,安靜得仿佛一道屏風,一幅畫。 用完午膳,謝明燕跟孫圓圓、鐵錘去騎馬,青櫻身體不好,不能跟她們一起去,就在營帳里睡午覺。 永寧郡主和元芩還有事,先行離開,清清替謝鐸送了他們一段兒。 其實,清清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瞞著謝鐸跟兩個人有聯(lián)系,所以特意單獨出來了一趟,以此試驗。 謝鐸也并未攔她。 永寧郡主和元芩并沒有多說什么,只約好下次再府中設宴,叫她一定要去。 清清沒敢答應,只說到時候問過謝鐸,若有時間定會一同赴宴,讓永寧郡主好一頓笑話。 “好了,不必遠送?!比嗽讷C場邊緣停下,永寧郡主拍拍她的手背,“不然啊,謝明知該以為某要將他心愛的小娘子給拐跑了。” 說完,率先翻身上馬,意氣風發(fā)的沖清清一揚下巴:“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