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抬頭看她，目光復(fù)雜而奇怪，他正要說話，二人卻忽聽得一聲細(xì)小的動靜。

    “喵～”

    竟是那只花斑貓從墻頭一躍而下。

    綺月正要去接，卻見那貓一個縱身，熟門熟路地竄進(jìn)了玄素的懷里。

    綺月：？

    “咳咳?！毙乇荛_她充滿探究的眼神，一本正經(jīng)地輕咳了兩聲，手上還順手給貓兒順了毛。

    第36章 出事   分明是它自己喜歡跟著你，又不是……

    南離寺中這幾日倒是安靜了不少，綺月專心調(diào)息了一些時日，那時身上留下的內(nèi)傷也好了不少。

    那只花斑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時常繞著玄素與綺月兩人打轉(zhuǎn)，時而又消失不見，倒是機靈得很。

    后來綺月才知道，原來這只貓本是山上的山貓，無意間闖進(jìn)寺中，被玄素投食幾次，便總喜歡來尋他。玄素離開南離寺之后，這只貓還一直來寺中來了幾次，可惜卻再也沒見到過玄素。

    “如此說來，那日它或許是為了尋你而來的？”綺月不經(jīng)感嘆道。

    “應(yīng)該是為了師叔的廚藝來的吧?！弊谝贿厬袘猩⑸⑹幥锴У目占沤幼斓溃罱咳胀@邊跑，也漸與兩人一貓混熟了。

    玄素冷不丁瞪了他一眼，綺月倒是覺得有趣，于是便笑了出來。

    “說起來這貓從小便跟著你，也挺長時間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綺月伸手摸了摸玄素懷里的貓，它倒是極享受地伸展著身體，軟趴趴地呆在玄素懷中。

    玄素的目光柔軟，“南離寺規(guī)不讓養(yǎng)活物，活物都是要放生的，被師父看到就要受罰……因此我也沒給它取過名字?！?/br>
    “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本_月漫不經(jīng)心嘟囔道，“分明是它自己喜歡跟著你，又不是你非要困著它?！?/br>
    “既然沒名字，那不如我給它取一個，就叫皎皎吧?！本_月微微后仰，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讓她微微瞇起眼睛，“那天我看它從黑夜里走出來，皎潔的月光落在它的身上，倒是很好看的?！?/br>
    “皎皎?！毙匚⑽⒁徽?，神情越發(fā)得柔軟，“是個好名字?！?/br>
    “餃餃……？”空寂打了個滾從秋千上下來，“師叔，晚上不如便做餃子吃吧！”

    到了晚膳的時間，三人忙活了一個下午，總算是搗鼓出幾鍋餃子出來，雖都是素菜餡，但飄香四溢，已有不少路過的僧人探頭進(jìn)來看。

    “師叔，你這次可得多留一會兒。”空寂一本正經(jīng)地道，一面嗷嗚一口又塞了一只餃子進(jìn)嘴，一面嘖嘖地砸吧嘴道，“可惜了，沒有薺菜豬rou餡的?！?/br>
    “……”綺月瞅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別不是忘了，你可是個小和尚……”

    “那我就是隨便說說，過過嘴癮嘛。”空寂“嘿嘿”兩聲，繼而調(diào)皮地看了眼玄素，見他沒生氣，這才繼續(xù)道，“古人都說了，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佛祖都這么大方了，總不會惦記我這么一兩句的?！?/br>
    “好了，吃完了便早些回去?！毙仄鹕韺⒂眠^的碗筷收拾起來，一面道。

    這邊綺月也正巧起身來收拾，倆人的手碰到一快去，又仿佛觸電般地收了回來。

    綺月忍不住看了一眼玄素，他依舊是眉目清朗的模樣，圣潔如蓮，一襲灰白僧袍。只是眼下外頭卻套了一件廚褂，手里端著碗筷，臉上不覺微微發(fā)燙。

    空寂又磨蹭了一會兒，待到日暮的晚鐘敲響，這才戀戀不舍地打算回了自己的住處里去。

    誰知他這一推開門，卻和門外正要闖進(jìn)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慧、慧通？”玄素揉了揉眼睛，卻被慧通一把推開。

    “綺施主，這幾日寺里刁難確實是我所做，你若是心有不甘直接來找我便是，為何要將這筆賬算到我?guī)煹芑畚牡念^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綺月對這人的蠻不講理，實在是忍無可忍，當(dāng)下便冷聲道，“什么刁難，什么心有不甘？慧通師父，麻煩你把事情說清楚了才是，可不要又想那日一樣，一盆臟水便往我這個外人身上潑。”

    “慧文已經(jīng)死了，你還要我說什么！”慧通一掌拍在門上，原本夯實的門板頓時一聲悶響，轟然倒地。

    “慧文死了？”空寂這次倒是聽得清楚明白，當(dāng)下便驚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慧通冷哼一聲，“你不如問問她，是慧明親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女人，昨夜與慧文私下有接觸，今日他便氣絕在了房中！”

    “不可能！”空寂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道，“綺jiejie和慧文有什么好接觸的，結(jié)仇還差不多?！?/br>
    “可不是嗎，指不定就是結(jié)仇?！被劭帐沁@慧字輩四人中最來事的，當(dāng)下便順著空寂的話道，“倒是空寂小師叔，看來你與這妖女，倒是關(guān)系不淺，連jiejie都叫上了?！?/br>
    “要你管！”空寂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又小步跑回玄素的身邊攥著他的衣角，繼而對慧通道：“你別想污蔑綺jiejie，這幾日她都是跟我們一起的，從來沒有離開過。”

    “那么綺施主，不如你來說說，昨日那個與慧文相見的人，是你嗎？”慧通步步緊逼，一字一句地問道。

    空寂下意識便看向綺月，卻見她沉默了一瞬，繼而平淡無波地道。

    “是我?！?/br>
    第37章 風(fēng)波   你是叫慧通吧，要不要喝杯茶？……

    “綺jiejie？”空寂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而玄素沒有半點驚訝, 仿佛早已知道了這件事。

    “昨夜是慧文相邀，我只是去赴約一見。”綺月道，說著看向慧明, “只是沒想到, 竟然被人撞見了。”

    她的目光實在過于冷冽，讓慧明下意識低下頭, 雙手緊攥的衣角都起了褶皺。

    “如今慧文已死, 施主您怎么說，都是您的一面之詞, 不足以服人?！被弁▍柭暤?。

    “是啊, 慧文可是這一輩最有希望繼承住持衣缽, 成為無字輩真?zhèn)鞯娜耍缃窬谷话l(fā)生了這樣的事情?！被勖魅滩蛔〉?，說著卻小心翼翼地想抬起頭來看綺月, 對上她的視線, 卻又連忙避開。

    “空寂，又要麻煩你跑一趟了?！本_月沉靜地坐著，對空寂柔聲道，“去將無垠住持和寺里的大家都請到慧文的住處吧。”

    “好！”空寂認(rèn)真點了點頭, 就往外跑去。

    “既然慧文師父已死，事關(guān)性命，那便是天大的事，還是等南離的諸位一起到了再一起說罷。”綺月慢條斯理地道, 起身將桌面上剩余的碗筷收拾干凈，端到小廚房后面的水池中，仿佛看不見慧通幾人一般。

    慧通心中憋屈，正欲開口, 卻見玄素拎著一壺茶，輕飄飄地坐了下來。

    “你是叫慧通吧。”玄素道，“要不要喝杯茶？”

    *

    空寂領(lǐng)著寺里一大票人到了慧文住處的時候，綺月等人早已過來，看樣子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勞煩大家再跑一趟，想來慧文師父的事情，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了?！本_月對無垠行了一禮，又對眾人道，“各位節(jié)哀?！?/br>
    “現(xiàn)在整個寺里的師兄弟都在這里了，你可以承認(rèn)了，不用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被弁ɡ浜咭宦暋?/br>
    “慧通師父說的沒錯?！本_月竟饒有架勢地頷首道，“你確實可以承認(rèn)了?！?/br>
    “什么承認(rèn)？”慧通不悅道。

    “當(dāng)然是……”綺月嫣然一笑，頓時如春花綻放，晃得眾人眼前一亮。

    “承認(rèn)就是你，殺了慧文。”說話的，卻是玄素。

    “玄素師叔祖，我敬你一聲‘師叔祖’，是看在阿難師祖的臉面上的，你休要胡言亂語，被這妖女蠱惑了心智！”慧通目光沉沉，怒而道。

    “慧通師父先不急，我且問你，慧文師父的尸身為何沒有穿鞋？”綺月有條不紊地道。

    慧通神色一僵，冷聲道，“這我哪知道，許是他本就是正在睡覺，或者昨夜回來時剛脫了鞋便被你殺害了！”

    “慧通師父這就是在說笑了。”綺月不僅不怕，反而笑了起來，“若是正在睡覺，為何是衣著整潔，連外衣都穿好的，若是昨夜與我見面后便被殺害，那鞋也應(yīng)當(dāng)在才是?！?/br>
    “這……”眾人倒是不覺得綺月說的有什么問題，畢竟經(jīng)了上一次的事情，也無人敢果斷站隊了。

    況且沒看到，玄素師叔祖不是還站在她那邊的嗎……

    “那你、你昨夜，又為何要私會慧文師弟！”慧明忍不住出聲問道。

    綺月卻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道，“原來這幾日一直盯著我的，就是你啊?！?/br>
    “我沒有！”慧明慌忙否認(rèn)，甚至于后退了半步。

    他承不承認(rèn)也無所謂，綺月轉(zhuǎn)而對無垠道，“住持，關(guān)于昨夜我與慧文師父見面之事，事關(guān)南離的清譽，不置可否借一步說話？”

    無垠見她神色認(rèn)真，便緩緩點頭。

    “住持不可！”慧通當(dāng)即上前阻攔，“這妖女城府極深，便是玄素師叔祖都難逃蠱惑，南離可不能再失去您??！”說話間聲淚俱下，竟是當(dāng)場跪在了無垠的面前。

    無垠開口道：“在場皆是我南離寺人，沒什么不能說的，施主若是有話，便在此說罷?！?/br>
    “那不知無垠住持可知道，慧文師父在那塵世，還有一妻子呢？”綺月朗聲道。

    眾人霎時間一片嘩然。

    “慧文師弟在塵世怎么還會有妻子？他不是孤兒嗎？”慧空大驚失色，猛地看向慧通與慧明二人，“慧通師兄、慧明師兄，當(dāng)初可是你們將慧文帶回山的……”

    慧通目光陰沉，一邊的慧明看了慧通一眼，臉色發(fā)白地往后小退了幾步。

    “能入我南離，是他慧文的福分。”慧通沉聲道。

    綺月冷眼看他，勾唇淺笑。而一邊的空寂已忍不住站出來道，“你的意思是，慧文其實是被迫……”他話說到一半，實在是說不出口。

    “怎么、怎么能說是被迫呢！”慧明突然出聲，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是慧文求我們將他帶進(jìn)山門，可他進(jìn)山之后又告訴我們，只是與家中娘子爭執(zhí)，并不想進(jìn)山?？赡菚r無懷師尊還在，一眼便看上他天生靈堂清明，想培養(yǎng)出第二個玄字輩的佛子……”

    “所以惠明師父想討得師尊的歡心，慧通師父想借機立功取得實權(quán)的機會，你們二人不約而同的、并沒有告訴慧文，南離的門規(guī)?！本_月笑著道，“一入南離寺，除非自戕，終生不可出?！?/br>
    無垠眉頭緊皺，而慧通慧明兩人，一人撇頭不看、一人垂首不語，眾人面面相覷，紛紛低聲議論。

    “就算我們是騙了慧文，可他畢竟是我的師弟，你憑什么說是我殺了慧文！”慧通冷聲道。

    “空寂，將你這幾日我托你的事情，告訴大家吧?！本_月輕聲道，在八仙桌邊坐下。

    原本一直慌張的空寂面色忽然沉了下來，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紙包，打開展示給眾人，竟是一只沾滿泥濘的鞋。

    “慧明，你記得這個嗎？”空寂冷聲道，稍顯稚嫩的聲音回蕩在院中，卻顯得無比冷硬。

    “這是慧文的鞋，我?？此┰谀_上的！還問過他怎么不換呢?！庇信c慧文相熟的弟子道。

    慧明臉色一白，整個人癱軟在地。

    第38章 在理   這還是您頭一次喚我的名字呢。……

    “綺jiejie早就覺察到不對, 那日慧文根本就不是去茅廁，而是進(jìn)了山里?！笨占诺溃八运阕屛易⒁饣畚? 我就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常偷偷下山去, 近幾日山里又多雨，所以他的鞋子才會沾上這么多的泥濘?！?/br>
    “他竟然不止下山過一次？”慧通低聲道, 語氣不善。

    空寂看了他一眼, 將鞋子丟在慧通的面前，“慧通, 你殺害慧文, 又讓慧明收拾, 發(fā)現(xiàn)慧文的鞋太臟怕引起懷疑，所以就讓慧明丟掉了吧?！?/br>
    慧明抬頭看了眼空寂，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