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你怎么了?”綺月?lián)牡貑柕?,下意識扶住他。 “沒事?!毙刂皇菗u了搖頭,“剛才動武的時候不小心岔了氣,不礙事的。” 綺月疑惑地看著他,心里頭有點不太相信??尚氐哪樕珔s讓她實在不好多做追究,心中焦急。 “法師?姑娘?”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有幾分熟悉的女聲,綺月警惕地抬頭一看,竟是馬幫的見過的女子。 “你們怎么在這里!”夜真兒見到二人,便是一笑,當下歡喜地道。 “施主,好久不見。”玄素勉強笑道,繼而對綺月解釋道,“這是和小眉姑娘一起的那位姑娘?!?/br>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夜真兒?!币拐鎯核室恍?,對綺月的防備倒也不放在心上,“說起來姑娘,那日你醉酒,我還給你去送過醒酒湯呢。” “什么醒酒湯?”綺月一聽,心里更糊涂了。 她那夜醉酒,第二日醒來頭暈腦脹的,哪里是喝過什么醒酒湯?難不成是玄素擔心有問題,沒給自己喝? 看著綺月投過來的疑惑的目光,玄素忍不住輕咳一聲,直感覺臉上燙得慌。 一雙柔軟微涼的手掌卻輕輕覆在了自己的額頭,少女的嗓音在他的頭頂響起,“玄素,你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生病了?” 夜真兒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不由得抿唇一笑。 她一手握拳放在唇邊,清了清嗓子道,“前面不遠處便是我暫住的地方,二位若是不嫌棄,不如過來小坐一下,也好給法師倒杯水喝?!?/br> 綺月遲疑了一瞬,她看著玄素,點了點頭道,“也好?!?/br> 夜真兒住的地方就在巷尾的轉角處,倒是一處簡陋的小院。三人進了屋中,屋內設施簡陋,顯然并沒有用心收拾過,確實如她所言只是暫住的。 “夜姑娘之前不是和馬幫一起?”綺月接過夜真兒燒好的水壺,替玄素倒了一杯熱水,一邊好奇道。 “我本也只是和馬幫搭個伴罷了?!币拐鎯簭澊揭恍?,“正巧來鄴城處理點私事。” “原來如此?!本_月的本意也不過是寒暄罷了,倒也不是真的想打探什么,于是只是心不在焉地道。 “姑娘……”反倒是夜真兒若有所思地看著綺月,“有一句話,真兒不知當講不當講?!?/br> “你說便是。”綺月道。 “法師對您的心思……您可知道?”夜真兒竟然張口道。 只聽得“啷當”一聲清脆的響聲,綺月手中的碗盞登時便砸在了地上。 “怎么了?”屋里的人著急地問道,一陣響動,似乎想出來看看。 “沒事的玄素。”綺月連忙道,“就是水太燙了,我一時沒拿穩(wěn)?!?/br> 夜真兒站在邊上,似乎方才出言的人并不是她。 綺月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提起熱水壺,聲音倒是平靜得很,“夜姑娘說笑了,玄素對我怎么會有什么心思,說是我對他有心思還差不多?!?/br> 她說得打趣,可夜真兒卻不為所動,繼續(xù)道,“既然姑娘也心悅于法師……” “我不是心悅他!”綺月打斷道,“我只是貪戀他的容貌而已?!?/br> 是了,他生得俊美,又是清冷高潔的佛子,穩(wěn)坐蓮臺,如神如佛。她不過是貪戀于他的容貌,想把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人物拖入紅塵罷了,何談喜歡。 夜真兒閉口不言,只是輕嘆一聲。 綺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想再與她多說,端著熱水就往屋里去。 “姑娘?!币拐鎯狠p聲開口道,“不知姑娘可知道……西涼?” 第54章 信她 玄素,你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綺月的脊背微僵, 她答道,“什么西涼?那是什么地方?” “是西疆的一個小國?!币拐鎯壕o盯著綺月的后背,“當然, 幾年前就已經(jīng)滅國了?!?/br> “……是嗎, 那還真是可惜呀,我還想說以后有機會去看看呢?!本_月輕笑幾聲, 并沒有回身。 “姑娘可知, 西涼的綠腰舞?”夜真兒一字一句地道。 “什么綠腰舞?”綺月回眸看她,目若止水, “你說的可是我那日在馬幫主人家婚宴上跳的舞?那是我在黑沙的時候, 和黑沙的一個金鈴姬學的, 原來叫綠腰舞,倒是個好名字。” “金鈴姬?”夜真兒皺眉道,黑沙城主喜歡圈養(yǎng)美人, 此事西疆無人不知, 難不成這個少女那日所跳之舞,真的是從一個金鈴姬那里學過來的? 若是如此,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不知姑娘可知那位金鈴姬,如今身在何處?”夜真兒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 西涼滅國多年, 遺族早已流亡西疆,不知何處尋覓了。難道她有生之年,當真還能他鄉(xiāng)遇故知不成。 “不知?!本_月?lián)u了搖頭,看起來不似作假。 夜真兒也只能嘆息, “當年西涼滅于jian人之手,那賊子下手極為狠辣,不留活口,我也是僥幸逃生, 還以為能夠遇到同胞?!?/br> “夜姑娘節(jié)哀。”綺月安慰道,“若是日后我有西涼的消息,我一定轉告與你。” “那就多謝姑娘了。”夜真兒目露感激地道。 綺月轉身端著碗進了屋內,夜真兒目光收斂,化為深不見底地黑暗,宛若深淵。 玄素在屋里打坐,見綺月進來,便站起身來。 “你可好些了?”綺月將碗放在桌上,一面問他。 玄素端起碗細細喝了一小口。 “哎,燙的!”綺月阻止不及,便見他眉頭皺成一團,燙得忍不住吐出點點舌尖,輕“嘶”了一聲。 綺月無奈笑了起來,只見玄素可憐的瞧著自己,當下便端起碗放在唇邊,小心而輕柔地吹了幾口。 “剛才沒燙著嘴吧?”綺月將碗遞給他,“現(xiàn)在可以喝了,你慢點小心燙著?!?/br> “嗯?!毙氐吐晳?,小心翼翼地將水喝下,果然涼了不少。 夜真兒進屋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心中竟有幾分舍不得打擾的想法。 當然了,除非這不是她的家。 “咳咳?!币拐鎯贺撌州p咳了一聲。 屋里的兩個人仿佛觸了電一般同時岔開了目光,各自看向一側。 “說起來你們到底怎么會在這里的,法師您不是不到鄴城的嗎?”夜真兒坐下道。 “我們住在外頭,來添置些生活物品,不想在書齋遇到了點小事?!毙鼗卮鸬?。 夜真兒聞言便仔細打量了一番二人,當即道,“你們可是得罪了阿納克家的那個假太子?” 綺月與玄素相視一眼,當即點了點頭,“為什么說是假太子?我聽別人說,這個阿納克都陳雖然出身旁支,但是主家只有兩個女兒,因此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br> “第一順位?”夜真兒重復了一遍,當即便拍著大腿笑了起來,“就他?還第一順位,也就騙騙不知情的人罷了。” “這是怎么說?”綺月問道。 “你們是不知道,這阿納克主家雖然是兩個女兒,但這兩個女兒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個假太子若是想上位,只怕并不是簡單的事情?!币拐鎯菏諗啃θ?,又將來龍去脈仔細問詢了一遍。 二人索性便將事情與她說了,只有意隱瞞了綺月與錢掌柜的那一段。 待到聽事情經(jīng)過,她倒是松了一口氣,對二人道,“你們倒是放心,阿納克主家的兩個女兒,jiejie叫卓瑪,meimei叫卓雅,皆是有野心之輩。若是知道阿納克都陳受傷之事,絕對會趁火打劫,只怕他現(xiàn)在是自顧不暇。而那個書齋的錢掌柜,我雖不認識,但大抵不過是仰仗阿納克都陳罷了,成不了什么氣候。” “如此便好?!毙匦闹幸彩撬闪艘豢跉?,“我還怕后續(xù)還有追難?!?/br> 若是如此,只怕遲早要找到洛水村去。 綺月心中明白他所想,見他松了一口氣般,自己倒是也放心了些許。 雖然有她在,那個勞什子的阿納克一族再是如何強悍,她也能保護整個洛水村。 但……她終是有一天要離開的。等她離開,洛水村的村民們又怎么辦呢。 “你們放心便是。”夜真兒看了看二人,朗聲一笑道。 如此三人再寒暄了一陣,也算是談得上有點交情。眼見著天光漸落的時候,玄素與綺月辭別夜真兒,回了洛水村去。 二人回到洛水村時,晚霞鋪開,半邊天色染紅,艷麗奪目。 綺月正要回房去,卻被玄素叫住。 “你剛才和夜施主在院子里的談話……我聽到了?!?/br> 少女的腳下一頓,心猛地提了起來。 身后的白袍僧人繼續(xù)問,“你為什么要告訴夜真兒,你不知道西涼?!?/br>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那時在言村之時,言者稱呼她為,西涼公主——昆月。 聽到他問的是這個,綺月的心中不知為何輕輕松了一口氣,卻又生出另一股氣惱來,面上卻只是平淡地道,“那時我與母親是西涼國親手送出去的貢品……從那時起,我再也不是西涼人了?!?/br>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毙匕脨赖?。 “無事?!本_月倒是看開了些,“這算不得什么傷心事,不過是一個無能的君主,和愚蠢的民眾?!?/br> “說起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綺月轉過身,看著玄素。 “在書齋的時候,你為什么保護我?”綺月咬著下唇,眼神飄忽,“我是一個妖女,又殺了那么多人……還害得你背上了‘妖僧’的罵名……” “我信你?!?/br> 那人忽然打斷了她的話,眉眼微彎,笑著看她。 綺月怔忪。 傍晚的風帶著輕柔而溫暖的力量,卷起院中的枝頭的紅葉,相攜飄向遠方。柔軟的葉子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也落在了綺月的法頂。 她仍是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仿佛一時失語。 “你說、什么……”綺月僵硬地道。 “我說我相信你,綺月?!毙氐男θ菰桨l(fā)溫柔,眉眼中帶著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寵溺,“無論黑沙城是不是毀于你手,那是個金鈴姬是不是因你而死,我都不在意,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綺月,你其實是一個善良的人。” 善良? 綺月的心跳仿佛在這一瞬停止了跳動。 有很多的詞匯可以用于形容她,比如陰狠、毒辣、冷血、邪惡……可這個人,這個世界上罕見的良善之人,佛子玄素,竟然說自己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