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鄭尋千再次開口,提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那楚忱韜呢?你對他記得多少?” 景添頓時驚訝。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他與楚忱韜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交集,這個人幾乎已經(jīng)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鄭尋千過去對楚忱韜并不關(guān)注,幾天前連姓名都記不清楚,為什么會在此刻突然提起? 在短暫的茫然過后,景添搖了搖頭:“什么也沒想起來。” 迄今為止,他對楚忱韜所有記憶,依舊僅限于高中年代。之后所謂的表白也好,失戀被甩也好,他全都毫無印象,沒有半點真實感。 景添一度覺得,那些都是不重要的,想不起來也無所謂的。 與其是說記不得,不如說是從未用心去回憶。 “為什么提他?”他問鄭尋千。 鄭尋千轉(zhuǎn)過頭,不再看他:“他當初說,在你失憶以前,你們是戀愛關(guān)系?!?/br> 景添皺起眉來:“……所以?” “沒什么,”鄭尋千搖了搖頭,“只是猜想,也許從他的視角看來,并沒有撒謊?!?/br> 景添愣住了,片刻后更大聲地問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鄭尋千說,“他會不會是單方面以為自己真的是你的男朋友?” “……我不記得,”景添說,“我不知道?!?/br> 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說這些,即使那是真的,現(xiàn)在的景添也不想為此負起責(zé)任。他很確定,自己不喜歡楚忱韜,和楚忱韜在一起并不會讓他感到快樂。楚忱韜那天的刻薄發(fā)言,已經(jīng)徹底打碎了景添高中時代對他累積下的所有好感。若過去的自己真的對他心存愛意,也必然只是出于對他的不夠了解。 “嗯,”鄭尋千說,“所以你也可以理所當然地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你到底想說什么?”景添問,“為什么要提他?” 太奇怪了,鄭尋千仿佛要替楚忱韜來聲討自己,責(zé)問他始亂終棄。 “沒什么,隨便猜猜?!编崒でдf。 景添咬了一下嘴唇:“莫名其妙?!?/br> 鄭尋千輕輕笑了一聲,表情卻是一派平靜,看不出半分喜悅:“我先回寢室了?!?/br> 他說完,轉(zhuǎn)身向前走了一步,接著,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回頭看向景添:“你身體才剛好,回去好好休息,別亂吃東西。” 景添直視著他,并不回應(yīng)。 鄭尋千也不在意,回過身再次向前走去。 景添看著他逐漸遠去背影,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喊道:“你有病吧!” 喊完,也不等鄭尋千做出反應(yīng),他轉(zhuǎn)身就跑。 . 打開寢室門,坐在桌前的楊悅立刻向他張望過來。 “怎么啦,”看清他的表情后,楊悅眉頭糾結(jié),“又吵了?” “……沒有,”景添快步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沒吵?!?/br> 楊悅完全不信,看著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好吵的,就是跟他話不投機?!本疤碚f。 楊悅坐到了他的身旁:“這就叫吵了?!?/br> 景添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抿住嘴唇不說話。 “到底怎么啦?”楊悅問。 “不知道,”景添說,“不是不告訴你,是真的不知道?!?/br> 見楊悅一臉迷惑,他又補了一句:“這個人神經(jīng)??!” 說完,他心里當即涌起了一陣委屈,干脆站起身來:“他可能就是想耍我!” “耍你?哪種?”楊悅問。 “……你上次說的那種?!本疤碚f。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zé)。鄭尋千偶爾也會主動一下,可明顯沒有負責(zé)的打算。 “不至于吧,”楊悅睜大了眼睛,又眨了眨,“看著不像???” 景添不吭聲。 “你別氣頭上亂想,”楊悅伸手拉他,“坐下說?!?/br> 景添乖乖坐下,依舊不出聲。 “談戀愛吵吵鬧鬧很正常的啦,”楊悅安撫他,“他又是那種性格,肯定會有點小摩擦,你先別……” “沒有談戀愛,”景添打斷他,“我們不是那種關(guān)系?!?/br> 楊悅笑道:“跟我嘴硬什么?!?/br> “真的沒有,”景添強調(diào)完畢,又小聲補充,“反正……反正在他看來是沒有?!?/br> 楊悅愣了會兒,試探著問道:“所以,問題是出在這兒?” 景添聞言,竟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原來問題是出在這兒。 緊接著,他更憋屈了。所以,鄭尋千方才提起楚忱韜是想表達什么?勸他不要單方面陷入戀愛,自取其辱? 景添吸了吸鼻子,又一次站起身來:“我先去洗澡!” 楊悅擔(dān)憂地看著他,沒出聲。 . 景添在熱水里沖了會兒,又洗了個頭,終于冷靜了一點。 擦干收拾完畢走出浴室,楊悅依舊趴在桌前,一聽見動靜,馬上抬頭看了過來。 景添心中頓時有些慚愧。他跟鄭尋千鬧情緒,害得楊悅為他cao心了。 “我沒事的,”他沖楊悅笑了一下,“你玩兒你的吧?!?/br> “玩兒什么呀,復(fù)習(xí)呢,”楊悅嘆氣,“看得我頭暈眼花的,現(xiàn)在你可是比我穩(wěn)多……” 話才說到一半,他戛然而止。 景添能猜到他原本想說什么。 下周的小測驗,你可比我穩(wěn)多了。為什么呢,還不是因為有鄭尋千。 “畢竟你努力嘛!”楊悅試圖徹底抹去鄭尋千的功勞,“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先不說這些啦,”景添為了緩解尷尬,在他身旁坐下,主動扯開了話題,“我有事問你?!?/br> 楊悅立刻坐直:“你說!” 景添有些不好意思,沖他笑了笑:“我當初和楚忱韜,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怎么突然提他?”楊悅不解。 因為有個神經(jīng)病突然提他。 “好奇,”景添說,“反正我現(xiàn)在對他根本沒感覺,知道了也不會難過的,你就告訴我吧?!?/br> 第59章 不愉快的回憶 回憶這東西,有時只需要一個引線,便能引導(dǎo)火苗炸開淤積的泥土,創(chuàng)造出一個小小的缺口,再順著通暢的水流探得源頭。 楊悅只簡單描述了一個大概,景添在認真沉思過后,又逐漸回想起了許多片段,拼湊出了大致的來龍去脈。 整個故事并不新鮮。 過去,他確實一度對楚忱韜心懷仰慕。 作為一個內(nèi)向、自卑又不起眼的小角色,被公認優(yōu)秀、整個高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前輩格外關(guān)照,心中哪有可能不起漣漪。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所謂的“格外關(guān)照”可能只是他單方面給自己的心理暗示,把整個過程美化了。對楚忱韜而言,不過是在走廊上與陌生后輩偶遇隨口閑談了幾句,之后又順水推舟把自己懶得進行處置的高三學(xué)習(xí)材料送給了他。 可對當初的景添而言,卻是莫大的榮幸。 他鼓起勇氣與楚忱韜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之后卻不敢聯(lián)絡(luò),直到他同樣考上a大,才第一次主動給楚忱韜發(fā)了消息,對他當初的鼓勵表示了感激。 楚忱韜向他道喜,又強調(diào)有緣再次成為校友,一定會多關(guān)照他。 那之后,他們一共只單獨見過兩次。一次是暑假時楚忱韜回老家,景添請他吃了頓飯。一次是景添剛來到a大,楚忱韜回請了他。 交集稀少,相處客套,連熟人都算不上。 但當初那個在景添心目中自帶光環(huán)的楚忱韜,確實是讓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取向的人。 他原本從未想過表白。畢竟在他看來,楚忱韜優(yōu)秀出眾,自己平凡渺小,兩人根本不般配。只是默默仰望,他已是心滿意足。 楊悅說,楚忱韜甩了他,其實不盡然。 楚忱韜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逗他,引誘他表白,以此作為炫耀的工具。 他在楚忱韜的話術(shù)下鼓足了勇氣在信息里承認了自己的心意,接著,他做出了有生以來最勇敢的決定。 他主動跑去了楚忱韜所住的寢室,想要當面再傳達一次一次。哪怕不被接受,他也希望能鄭重地、完整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之后,他在楚忱韜的寢室門外,聽到了他心目中最溫柔和善的學(xué)長對他進行的毫無尊重可言的大肆嘲笑。 土氣、愚笨、自作多情、呆板無趣。 恐怕上了床都不懂得怎么叫,zuoai永遠只能擺出一個姿勢。 楚忱韜的舍友揶揄,說這種人也有好處,干凈不怕得病,而且男生不會懷孕,沒有后顧之憂,一張白紙多好啊,可以慢慢教。 楚忱韜說:“開玩笑,你能對樓道拐角里擱著的拖把硬起來嗎?他看起來就和那東西差不多?!?/br> . 當這些記憶在腦中逐漸蘇醒,景添意識到,自己并不像原本以為的那樣平靜,心里還是有些難過的。 當然,更多的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