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景添一愣,又一次仰頭看他。 “……你讓我去死?!编崒でдf。 “……” “碰你也哭,停下也哭,哇哇亂叫,”鄭尋千手指依舊在那片皮膚上還有游走,“我手足無措。” “我……我不記得了……”景添紅著臉說道。 “嗯,”鄭尋千說,“不用想起來。” 景添閉上眼,稍稍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很快意識到不太對勁:“為什么?” 鄭尋千說:“現(xiàn)在挺好啊。忘記一些不重要的事,并不可惜?!?/br> “你以前很明明希望我想起點什么。”景添說。 “是嗎?”鄭尋千安靜了會兒,“可能是因為你把最重要的事也忘了吧?!?/br> “什么事?” “你喜歡我?!编崒でдf。 “……” 景添心想,現(xiàn)在,自己也不一定是想起來了。過去的那段感情,在他心中依舊隔著一層薄紗,他感同身受,因為確實身受。 現(xiàn)在這份同樣強烈的情緒,是不同水源涌出的溪流,最終奔向同一片海。 當(dāng)初在旅店的那個夜晚,他在酒精的蠱惑下答應(yīng)鄭尋千的事,終究還是做到了。 景添側(cè)過頭,親了親鄭尋千肩膀的皮膚,小聲說道:“晚安。” . 疲憊、舒適、滿足都會帶來倦意。 景添的意識很快模糊。他和鄭尋千靠得很近很近,涌入鼻腔的空氣也帶著屬于鄭尋千的溫度。 鄭尋千關(guān)上了燈,在遮光窗簾的阻隔下,城市的燈光被徹底隔絕在了他們的小世界之外。 在即將徹底跌入夢境的那個瞬間,景添猛然睜開了眼。 他心中毫無征兆地跳出了一種古怪的情緒,逼著他一陣驚惶不安。 他的大腦依舊運轉(zhuǎn)不暢,渾渾噩噩。 在一片漆黑中安靜地眨了眨眼后,他試著發(fā)出聲音:“鄭尋千?你還醒著嗎?” 過了幾秒,鄭尋千才遲遲地應(yīng)了一聲,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倦意:“……嗯?” “我們那天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景添問。 鄭尋千微微動了動,依舊不清醒:“???” “那天晚上,我們剛才說到的那天,”景添在一片漆黑中認(rèn)真看向他的面孔,“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鄭尋千翻了個身,松開了摟著他的手臂,仰身躺著,也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回憶,良久后答道:“沒有吧?!?/br> “真的?” “明天再說好不好?”鄭尋千問。 已經(jīng)是后半夜,鬧著人不讓睡確實不厚道。 景添點了點頭:“……哦?!?/br> 他說完也躺平了,閉上了眼。 好一會兒后,身側(cè)傳來的呼吸變得均勻深沉,他卻始終無法再次入眠。 他依舊很累,大腦昏昏沉沉,卻不困了。 因為讀不懂自己此刻的不安,他變得加倍的不安。 默默地回憶了腦中所有清晰的線索后,他自覺或許找到了答案。接著,他突兀翻過身,伸手推了推一旁已經(jīng)熟睡的鄭尋千。 好一會兒后,鄭尋千發(fā)出了帶著強烈不適的抽氣聲。 “怎么了?”他這三個字說得含混不清。 景添猛然意識到,自己這般舉動不合時宜,有些過分了。他方才混亂又沖動,實在欠考慮。 可既然已經(jīng)把鄭尋千吵醒了,他還是鼓起勇氣,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鄭尋千,”他小聲問,“你喜歡我嗎?” 他心里有答案,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反復(fù)被印證,本已不該再糾結(jié)。 但此刻,他不知為何很想聽鄭尋千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啊?”鄭尋千抬手抹了一把臉,像是沒聽清,“什么?” 他說著,緩緩把頭轉(zhuǎn)了過來。 景添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昏暗光線的雙眼能隱約看清鄭尋千此刻的表情。 他的臉全皺在一塊兒,困得不成樣,眼睛瞇著,眉間全是褶皺。反復(fù)被吵醒,他一定很難受。 “你在夢游嗎?”鄭尋千問。 景添很快搖了搖頭:“對不起?!?/br> 他說完,重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小聲說道:“晚安!你快睡吧!” 鄭尋千沒有立刻做出回應(yīng)。他似乎是完全鬧不明白狀況,發(fā)了會兒愣,緩緩靠近景添,嘴唇在他的面頰上輕輕地碰了碰。 “晚安,”鄭尋千說,“有事明天再說吧?!?/br> 他的嘴唇柔軟,在景添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帶著溫度的印記,擁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景添又重復(fù)了一次方才已經(jīng)說過的話語:“晚安?!?/br> . 那之后,又過了好久,景添腦子里各種似是而非的碎屑胡亂飛舞,始終拼不成完整的形狀。疲憊感不斷累積,他終于沉沉睡去。 可也睡不好,夢是亂糟糟的。 他走在校園里,似乎與誰牽著手。當(dāng)他回過頭去,看見了鄭尋千的面孔。他們的手還牽在一塊兒,鄭尋千卻完全無視了他。 景添試著開口,話語被突如其來的巨大的聲響所掩蓋。 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深藍(lán)色水族箱,無數(shù)氣泡從底部涌出來,發(fā)出咕咚咕咚的沉悶聲響。水族箱里幾只海豚正在游泳,景添看著,心里又閃過鄭尋千說過的話。 它們不快樂。 景添再次轉(zhuǎn)過頭,鄭尋千不見了。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空空的手,手腕上掛著一串染著色的貝殼手串。 “鄭尋千?”他大喊。 有不安在他心中逐漸漫出。 鄭尋千會不會也不開心,他是不是并不那么喜歡跟自己在一起,所以自己才會無法安心? 夢中的他分辨不了這其中的邏輯是否通順,只覺得害怕。 景添轉(zhuǎn)身跑了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學(xué)校里。 抬起手來,貝殼手串不見了,他的手中正握著一部手機。手機在他的注視中輕輕振動了一下,屏幕也隨之亮了起來。 景添在點開的同時,依舊在往前走。 畫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對話框,位于最上方的文字是自己發(fā)送的。 ——那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左側(cè)那人的頭像和名字都模模糊糊,只能看清他發(fā)出的內(nèi)容。 ——隨你。 這是誰? 景添試圖看清最上方顯示的那兩個模糊的字跡,腳步因而變得遲緩。他來到了樓梯前,每往下一步,都要停頓幾秒。 字跡在他的認(rèn)真凝視下逐漸變得清晰。引入眼簾的是兩個奇怪的字眼:垃圾。 景添皺起眉,腳下一空。 在一陣失重感中,他驚恐地睜開了眼。 . 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伴隨著急促的呼吸,景添茫然了好一會兒,終于回過神來。他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身側(cè)空無一人。 床的另一半只有凌亂的被褥,床單摸上去冰冰涼涼。 景添慌忙坐起身來,發(fā)現(xiàn)自己頭痛欲裂。 捂著額頭緩了片刻,不遠(yuǎn)處響起了嘩啦啦的水流聲響。景添抬起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在斜前方朦朧的磨砂玻璃背后,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鄭尋千?”他喊了一聲。 對方伸出手,在玻璃上輕輕地敲了兩下。這無疑是在示意,告訴景添,自己聽見了。 景添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方才混亂的夢境帶來的不適感依舊殘留著,他想趕緊去洗個臉,好徹底清醒過來,擺脫那莫名的心慌。 鄭尋千應(yīng)該不會介意短暫地共用浴室。 景添揉了揉臉,試著下床。腳落了地,才剛想站直,腰腿間忽然一軟。 昨晚的他們過分放肆了,當(dāng)時深陷情緒之中并未察覺,實則身體已然透支。 景添使不上力,當(dāng)即失去平衡,不由得踉蹌了幾步,最終一路跌著撞在了浴室的磨砂玻璃上。 “咚”的一聲,磨砂玻璃傳來陣陣振動。 “怎么了?”玻璃的另一頭傳來鄭尋千關(guān)切的聲音。 景添蹲在地上,捂著腦袋,發(fā)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