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其實陳銘正早就有安排以琳和父親見面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現(xiàn)在看來,見家長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讓他去找所謂合適的機會。今天的一切發(fā)生得有些倉促,但是必然會發(fā)生。那么,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關于他的家人,他的生母在生他的時候,選擇保住小孩看,犧牲了她自己,所以對出生以后就從未見過母親的陳銘正來說,她對母親所有的記憶都來源于照片。因為母親的原因,他的父親從小并不喜歡他,不過他一直很努力,從學業(yè)到事業(yè),一直以來都是家里的驕傲,而且他懂得怎么讓父親開心,尤其是大哥出事以后,他幾乎成了父親唯一的精神支柱。 是的,他還有一個比他年長幾歲的大哥,雖然這是陳家近些年絕口不提的事情,但他的的確確存在。他的大哥現(xiàn)在就住在海中心那座島上,按照陳銘正原本的打算,他并不想讓以琳知道大哥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任何不快樂的事情,他都不想要告訴她,不想分享不幸。但是以琳似乎已經從哪里聽到了些什么,她那句“沒有家人在身邊,不會孤單嗎?”問得小心翼翼,不是隨口一提。 陳銘正一下子想到了江珊,江珊是否跟以琳說了什么?陳述事實還是歪曲捏造?如果這是橫亙在他和以琳之間的另一個原因,他當然會將一切原原本本告訴她,盡管這意味著揭陳家人的傷疤,但只要能夠讓以琳在他這里擁有更多一些的信任和安全感,又何嘗不可? 房間窗戶半開,夜晚的海風溜進來,拂動窗上的輕紗,縹緲似飛天仙女身上的白紗裙幔,房間墻角橘黃色地燈發(fā)出曖昧迷離的光,照出一室旖旎,房間中央的大床上,陳銘正趴在以琳的身上,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落下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吻。 他吻地極富耐心,輕柔像吹進來的海風。她的身體是他曾經造訪過的美麗基地,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纏綿,他已經在這片美麗中發(fā)現(xiàn)了她的敏感所在,現(xiàn)在,他正在取悅她。 盡管他已經如此賣力,可是陸以琳卻不怎么回應,她星眸微閉,哼哼唧唧地抱怨:“陳銘正,累~” 在這之前,陸以琳難敵大海的誘惑,在外面瘋玩了兩個多小時,一回來就累癱在床上。 她不樂意地嘟起嘴,陳銘正挫敗,但又覺得她模樣實在可愛,在她粉嫩的唇上貪婪地吮了幾下,才擁住她,“睡吧,我不吵你?!?/br> 陸以琳身體很累,但是卻睡不安穩(wěn),她還不習慣伴著海浪聲入眠,她想隔離這惱人好夢的聲浪,可是她一點兒都不想動,連睜開眼都極為困難。半夢半醒間,好像陳銘正起身了,他關了窗戶,隔音材質的玻璃窗將外面和里面隔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等陳銘正重新回到身邊躺下,又將她撈入懷中,陸以琳伸手去摸索他,然后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角度,終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睡舒舒服服一覺。 這一覺便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陸以琳站在窗戶面朝大海,海天一色,心境一下子豁然開朗,連平日里的起床氣都不見了。多虧這房子隔音,讓她睡了個安穩(wěn)覺。 陳銘正從身后擁住她,慵懶地瞇著眼睛,鼻子鉆進她的脖頸之間,一副陶醉于女人香的樣子。 “我記得你說過伯父今天要回家了,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下?” 陳銘正搖搖頭,“不用,一會兒我們吃了早餐后,先去對面那座島上。” “去那里干什么?” “見我大哥?!?/br> 陸以琳差點忘記了,陳銘正的確允諾過今天要帶她去見他那神秘的大哥的。對于即將到來的見面,陸以琳又興奮又害怕,興奮是因為那是他的家人,害怕的是,真相會否一切如江珊所說,他的大哥是一個親手殺死自己深愛的女人,同時毀掉自己的極端人物。 他們坐游艇出海,游艇快要到達小島時,以琳遠遠看見有人站在小島的岸邊沖他們揮手迎接,此人高高瘦瘦,西裝革履,儀表堂堂,難道就是陳銘正的大哥? 越來越靠近岸邊,陸以琳清楚瞧見了岸上男子的容貌,馬上斷定出他不是陳銘正的大哥。她曾經在陳銘正的木盒子里看到過他大哥的照片,這個人跟照片里的模樣差別明顯,那么,這個人又是誰? 登上了島,迎接他們的男子展開雙手走過來,熱情地與陳銘正擁抱在一起,可見交情匪淺。 “正第一次帶人來這里?!蹦腥藗戎槾蛄克樕蠋е鴾睾偷男θ?,他這一抹笑恰到好處,讓人如沐春風,跟整個形象相得益彰,氣質斯文。 “您是……?”陸以琳好奇地問。 男子跟她握手,“我是這里的心理醫(yī)生,林敬楷,也是你男朋友陳銘正的高中同學兼好朋友?!?/br> 陸以琳恍然大悟,握了握他的手,“你好,林醫(yī)生?!?/br> 昨天第一眼看到這座島的時候,以琳就曾默默感慨這里適合修身養(yǎng)性,沒想到這里竟會是一家醫(yī)院。那么陳銘正的哥哥……這也就是說,江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陸以琳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他們先是穿過一片小樹林,地面上鋪著的是鵝卵石,像常見的公園里的小徑, 走了沒多久,眼前出現(xiàn)了一棟建筑,建筑上方一個大大的紅色十字架,這里四周圍都是枝葉繁茂的樹木,高高聳立,隱天蔽日,從外面看會以為這是一座被遺棄的荒島,沒想到會有一家醫(yī)院藏匿其中。 醫(yī)院里面的構造和布置中規(guī)中矩,跟市區(qū)的醫(yī)院沒有多大分別。他們進到一樓大廳,走在前面的林醫(yī)生回頭對陳銘正說:“他在自己的病房里,你們先過去,我換身衣服馬上過來。” 陳銘正點點頭,林醫(yī)生拍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陸以琳,方才離開。 她和陳銘正走在長長的走廊里,很安靜,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偶爾有兩三個護士小姐推著車子穿梭其中,來往于病房之間。 突然不知道哪里傳來歇斯底里的嘶吼聲,絕望的,恐懼的,悲戚的,一下子將人的心攪得亂成一鍋粥。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醫(yī)生帶領兩名護士,從她旁邊快步經過,隨即推開前面其中一個病房的房門,緊接著從里面?zhèn)鱽硪魂囶愃拼蚨返穆曇簟昂笞笥也怀^三分鐘的時間,走廊再次恢復平靜。 陳銘正扣著以琳的肩膀,低頭看她的眼睛,與她視線平視,“我的家人,可能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完美,你會不會失望?”眼里是不確定,是不安。 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陸以琳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這種情緒,在生意場上,他向來那么有自信,他可是外人眼中的商業(yè)傳奇陳先生啊!也就是在這一刻,陸以琳決定了,無論一會兒會見到一個什么樣的人,無論接下來會撞見怎么樣的畫面,她都不會畏懼和退縮,因為是陳銘正的家人,是她愛的人的家人啊。之前種種的猜測,懷疑,擔憂,此刻都不復存在了,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并不健康的家人。 陳銘正牽著她的手,掠過剛剛發(fā)生激烈場面的那間病房,來到更里面一間。以琳跟著他站在病房窗前,往窗戶里面看,一眼就看到坐在病床邊的男人,他背對著窗戶這邊,拿著畫筆在畫板上面勾勒,由于被他身體擋住了,看不到他畫的是什么。 “我大哥,陳嘉銘?!标愩懻@樣告訴她。 陸以琳盯著里面看了一會兒,覺得里面的人看起來挺正常的,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他,他怎么了嗎?” “他有很嚴重的抑郁癥,自殺傾向明顯,畫畫是除了藥物以外,唯一能夠讓他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異的方式?!标愩懻f。 林醫(yī)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身上已經換上了白大褂,并肩站在他們身邊,告訴他們陳嘉銘最近的情況,“他現(xiàn)在跟上個月你來看他又有了很大的好轉,有的時候只要給他畫畫,一整天都不需要用藥。如果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再過半年或者一年,他或許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br> “我進去看看他。”陳銘正拍拍以琳的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br> 以琳趕忙抓住他放開的手,“我陪你一起進去。”她眼神堅定。 陳銘正望著她的眼睛,猶豫了幾秒,最后點點頭,“嗯?!?/br> 進到病房里面,以琳動作十分小心翼翼,連走路都輕手輕腳,更加不敢和陳銘正大聲交談,總擔心發(fā)出太大的聲音會刺激到病人。她也終于看到了畫板上面畫的是什么,一幅完成了大半的作品,一個女人的樣子。 不過這女人……怎么好像有點眼熟?在哪里見到過呢?陸以琳看著上面的畫愣愣地發(fā)了呆。 “怎么又畫這個?”陳銘正蹙著眉頭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真的在問誰,聲音里面藏著無奈。 林醫(yī)生雙手插在白大褂上的口袋里,聳了聳肩,“正,你要知道,心理治療可以讓一個人精神康復,但沒有辦法將一個人的記憶重新編造,任憑再高超的技術,再頂級的心理醫(yī)生,也抹不掉一個人留在另一個人心里的影子?!?/br> 陸以琳聽出來了,這其間一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再看眼前畫作里的女人,她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形象……“她是不是就是……” 陳銘正給了她肯定的回答,“你猜的沒錯。” 陸以琳腦子里冒出一連串的好奇和疑問,她想要問陳銘正,陳銘正輕輕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出去再說。 “我畫得好嗎?”陳嘉銘終于開口了,不過仍舊背對著他們,從他們進來到現(xiàn)在,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在此之前,他們的存在對他來說,跟空氣無異。 陳銘正轉過身去,回答他說:“好,畫得跟真人一樣漂亮?!?/br> 陳嘉銘自此沒有再作聲,一心投入到他的畫作里面。他專注的樣子,像是進入到了另外一個和現(xiàn)實平行的空間,那個空間沒有任何人的打擾,只有一筆一劃,純粹而沒有摻雜任何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