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陸以琳被帶到一間醫(yī)生辦公室,這是一間獨立辦公室,他們來的時候門正開著,里面只有一張位置,上面坐一位男醫(yī)生,高挺的鼻梁在瘦削的臉上格外顯眼,發(fā)色是淡淡的黃,一看就不是中國人。他手里正拿著一張x光片在研究。 陳銘正敲門示意,高鼻子醫(yī)生應聲抬起頭來,沖他們微微笑了一下,“快快請進?!辈惶氐赖闹形摹?/br> 他們進到辦公室里面,高鼻子醫(yī)生向以琳伸出手來,“你好,我是米雅女士的主治醫(yī)生,前兩天她突然病發(fā),在這間醫(yī)院救治,我得到消息就從新加坡趕來。你和米雅女士之間的故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她的情況,她是半年前查出肝癌,晚期,依目前情形看,她現(xiàn)在的病情正在極速惡化……” “行了,不用再說了?!标懸粤胀蝗徊荒蜔┑卮驍噌t(yī)生的話,轉(zhuǎn)而質(zhì)問陳銘正,“那個女人給了你什么好處,你竟然為了她,編造這樣一場拙劣的騙局!” “騙局?你說這是騙局?誰會拿一個人的生死作騙局!”陳銘正皺著深深的眉頭。 “一個可以拋棄自己親生女兒的人,這樣的謊言對她來說,算什么!”陸以琳恨恨道。 陳銘正扶著她的肩膀,耐心勸解道:“我知道,她當初狠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你很傷心難過,我能夠理解,可是醫(yī)生的話,你沒有聽到嗎?她真的病了!時間不多了!” 陸以琳冷笑一聲,肩膀因為那一聲冷笑而輕輕顫動,她反問陳銘正:“這不就是你帶我來這里的目的嗎?找個醫(yī)生隨便說點什么,讓你們的騙局看上去更加逼真一點!” 原本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醫(yī)生,突然被惹怒了一般,色厲內(nèi)荏道:“這位小姐,請你不要侮辱我的專業(yè),我不是隨便說點什么,身為醫(yī)生,在解釋病患病情的時候,我為自己說的每一句話負責。還有,我相信每個人作出選擇的時候,都有她逼不得已的地方,她是你的親生母親,為什么不能試著理解她?” 高鼻子醫(yī)生本就不地道的中文,因為著急解釋的緣故,蹩腳得更加厲害,越是這樣,他越怕自己說不清楚,急得滿臉通紅。 “為什么一定要我去理解一個把我當作垃圾一樣隨手拋棄的人?!”陸以琳情緒失控地大吼起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我做不到!” 陸以琳跑出醫(yī)生辦公室,沿著來時的消防通道繼續(xù)往一樓跑,跑到醫(yī)院大廳,迎面撞見米雅夫人。 前腳陳銘正才找了個醫(yī)生跟她說米雅夫人重病,現(xiàn)在米雅夫人就像是掐準了時間趕到這里,以琳越看這越像是場精心策劃的騙局。說起話來便失了輕重,“不是說得了癌癥,快不行了嗎?我看你這不是挺好的!” “你不要再說了!” 緊跟著追上來的陳銘正,暴躁地阻止她,一雙濃眉緊緊擠在一塊兒。 真想不到,短短幾天的時間,陳銘正就會為了這個拋棄她的女人,而跟她發(fā)脾氣。一點情面不留地站在她的對立面。 “為什么你們都覺得我必須要原諒她?必須要跟她握手言和?就因為是她生了我嗎?可是這些年,她有管過我的死活嗎?哪怕一面,她連一面都沒有見過我!她就從來沒有擔心過我會不會被陸振國打死嗎?!” “既然她當年不管我的死活,現(xiàn)在她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一昧地苛責我必須原諒!” 陸以琳幾乎是哭著說完這翻話,眼里的淚水是怎么都止不住。陳銘正看著面露心疼,伸手想去抱她,她用力將他推開,“如果你沒有辦法確定立場,就離我遠一點?!?/br> 說完陸以琳就跑了,她一直不停地跑啊跑,完全不管方向,跑到十字路口,她也不顧亮著的紅燈,往公路中間沖了進去,她當時有一個偏激的念頭,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 “小心!”只聽到陳銘正大喊一聲,緊接著一陣急剎車,陸以琳猛地摔倒在地。 陳銘正跑過來,慌忙將她扶起,“你怎么樣?讓我看看傷到哪里?” 陸以琳攤開手,兩只手掌因為摩擦,皮開rou綻,血rou模糊。兩只膝蓋也都被磨破了皮,鮮紅的血頓時往下流。 “我們回去醫(yī)院!”陳銘正馬上調(diào)整了姿勢,要將她抱起。 陸以琳將他一把推倒,“我不用你管!”然后自己翻了個身,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車子上,驚魂未定的明巖,從駕駛位上下來,往日的云淡風輕已不見了蹤影,情緒失控地指著他們兩個喊道:“你們一個兩個都瘋了嗎?!拿自己的生命這樣開玩笑!好玩嗎?!” 陸以琳見是明巖,倒是像看見了救命稻草,拼盡全身力氣,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經(jīng)過明巖的身邊,然后走到車子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后面被迫停下的車子越來越多,形成一條長長的車隊,喇叭聲不斷,偶爾夾雜幾聲不文明的咒罵。 “你還站在那里干什么!”陸以琳催促仍在震驚中的明巖。 明巖往車里看了一眼,又看看陳銘正,再看后面越來越長的車隊,猶豫著還是上了車。 “你的手!”明巖抓住她的手腕。 即使陸以琳那么努力的攥著拳頭,可是血液還是從指縫間留出來,清晰可見,觸目驚心。 她很疼,可是心更疼,那個視她為珍寶的人,也會為了達成這樣或那樣的目的,精心構(gòu)造一出騙局,等她跳下去。 這點疼,又算什么呢?陸以琳掙扎著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強硬道:“開車!” 后面的交通形勢已經(jīng)更加迫切,不遠處交警開著執(zhí)勤車往這邊來,更有后面的車主下車來,氣勢洶洶地敲了敲擋風玻璃,力氣大得要將車窗震下來。 明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立即將車子啟動。 以琳盯著前擋風玻璃,目不斜視地看著前面,感覺車子從陳銘正身邊掠過,忍著沒有去看他的表情。 “因為你mama的事情?” “她不是!”陸以琳語帶哽咽。 明巖急急答應,“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br> 陸以琳卻在這個時候哭了,默默地,無聲地,眼淚從濕潤的眼睛里掉落出來,劃過臉頰,凝聚成一顆顆的,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在她血rou模糊的手心里,隱默在鮮血之中。 明巖直接把車開到了公司地下停車場,以琳強撐了一路的情緒,一下子就坍塌瓦解,掩面痛哭起來。 等了哭夠了,明巖開始幫她清理傷口。他以前學過野外求生技巧,包扎傷口的技巧,倒是幫她處理得像模像樣。 “以后打算怎么辦?”明巖問她。 陸以琳看著自己手上的紗布,“珍愛生命,遠離陳銘正。” —— 當天下午,陸以琳便向陳銘正提出換崗的申請。 陳銘正看著那紙申請,很是煩躁,“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整個世界,我最不可能欺騙的人,就是你?!?/br> “昨天,你和她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你是不會騙我,但那只是在沒有牽扯到你的事業(yè)的時候,到了合適的時機,我對你而言,也不過是一枚可以用來交換利益的籌碼!”陸以琳說道。 陳銘正問:“什么利益的籌碼,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是不是誤會了?” 陸以琳說:“誤會?你跟她沒有合作?還是她沒有給你讓利百分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