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對這小姑娘也感覺挺好的，畢竟是村里難得一見考上了大學的，態(tài)度十分溫和，說：“是不是你媽不想讓你上學，你想讓我?guī)湍闳フf情？”

    潘婉婉搖搖頭，說：“不是，三爺，我想跟您借錢。我媽肯定不會讓我去讀書的，說再多也沒用，上次村長也提了這個事兒，我媽上面答應的好好的，回到家就把我訓了一頓，說我不聽話，還學會找人幫忙了。”

    衛(wèi)靖澤聽著覺得不對勁，考上大學是多好的事兒啊，城里許多人想方設法送孩子上大學，平時讀書就嚴格要求，考上大學那可是歡天喜地的，怎么到了這兒反而不樂意送了呢？

    老漢吃了一驚，問：“你想借多少？”

    潘婉婉有些難為情，不過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只要借一點生活費和路費就可以，學費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您放心，我只借這一次，以后我會自己打工賺錢，不用找您借了。”

    衛(wèi)靖澤忍不住了，問：“你mama咋想的？出個大學生多不容易，怎么就不送你了呢？”

    潘婉婉無奈地說：“我mama本來覺得讀大學是好事兒，可是聽別人說，女孩出去讀大學不好，會亂來，還把心養(yǎng)大了。女孩子以后反正是要嫁人的，大學學費那么貴，不就是大把錢撒出去收不回來么？所以我媽就不樂意了?！?/br>
    衛(wèi)靖澤肯定又是搬弄西家長東家短的那些長舌婦說的，這種人愛搬弄是非也就罷了，偏生也沒見識，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潘婉婉上不上大學，跟她們有什么關系？不過是看不得別人好而已。

    但是衛(wèi)靖澤和老漢也不能就真的答應潘婉婉說借錢給她，也不是擔心潘婉婉還不了錢，就衛(wèi)靖澤自己來說，如果潘婉婉是努力考上大學，卻因為窮而無法去讀書的，他肯定就直接幫忙了，可是人家爸媽都在，家里也沒有困難到拿不出大學學費的地步，衛(wèi)靖澤如果真掏了錢，那就是打了人家爹媽的臉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不是這么做的。

    潘婉婉這孩子，膽子確實是夠大，只是因為沒什么社會經(jīng)驗，竟然想出來這樣一個主意。

    衛(wèi)靖澤直接說：“要不，我?guī)湍闳ジ鉳ama說說？”

    潘婉婉十分篤定地說：“沒用的，我媽鐵了心了，還說如果我再繼續(xù)說要去讀書的事兒，她就找媒人給我相親，早早把我嫁出去，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br>
    衛(wèi)靖澤聽了也是哭笑不得。

    “那你爸呢？你爸怎么說？”

    “我爸？我爸挺高興啊，可是他讓我聽我媽的，說我媽這些年在家里忙里忙外的，不容易，讓我少給我媽添麻煩?！?/br>
    得，這對爹媽也太拎不清了。

    這年頭，上學也是個奇怪的事兒，農(nóng)村的許多父母都不注重教育，覺得孩子交給老師和學校就好了，孩子成績不好或者是做了壞事，就是老師沒教好，是學校的責任，甩鍋甩的干脆利落，甚至城市里也有些家長是這樣的想法。城市里呢，確實是拼命供孩子上大學，可是家長們說的最多的不是讓孩子要如何正確把握自己的人生，而是老子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就要好好讀，讀完大學出來不是要做官就是要賺大錢，不然對不起老子一番苦心，可孩子不是圓夢或者是填補遺憾的工具，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中國許多年輕人都是撕裂的，是矛盾的，是迷茫的，他們承擔著父母給的期望，又想過自己的生活，十分糾結(jié)和掙扎。迷茫的是，有時候父母給的方向是錯的，目標是無法實現(xiàn)的。

    衛(wèi)靖澤看了看老漢，說：“這事兒你別著急，還有半個月時間才開學對吧？哥我就贊助你一張車票。這是送你的大學禮物，也不要你還。你上學這事兒呢，明天你三爺先打電話給你爸爸說，要是你爸爸說不通，我們讓村長跟他說，難道你爸還敢不考慮村長的話？至于錢的事兒，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上大學后，要記得多讀書，多長見識，抓住機會提升自己，知道嗎？”

    第29章 又要錢

    潘婉婉一想，覺得這也是個辦法，便答應了。

    老漢也說：“你放心，明天我就給你爸打電話，現(xiàn)在你爸也是累了一天了，就讓他先休息。你現(xiàn)在快回去，別讓你媽著急你?！?/br>
    潘婉婉站起身，說：“謝謝三爺，謝謝澤哥，要是我能去上大學，我一輩子都記得你們的恩情?！?/br>
    衛(wèi)靖澤說：“你小小的孩子，提什么恩情。好了，別擔心，我保證你一定可以去上大學?！?/br>
    潘婉婉立時就露出笑容，說：“好，我信你?！?/br>
    潘婉婉慢慢走遠了，衛(wèi)靖澤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老漢掏出自己的煙點上，熏得大風立馬換到了衛(wèi)靖澤這一邊趴著了，他不怎么喜歡煙味兒。

    第二天。老漢就用衛(wèi)靖澤的手機給潘婉婉的爸爸潘大正打了電話，寒暄之后，便說了自己的意思。

    “大正啊，你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閨女考上了大學呢！這可是咱們村的好事兒，你可不能聽你媳婦瞎咧咧?！?/br>
    潘大正便心思有些動搖了，他就是耳根子有些軟的人。

    老漢又說了一些上大學的好處，潘大正就傾斜了。

    衛(wèi)靖澤又跑去村長家里，讓村長跟潘大正打了電話，對著村長，潘大正是完全沒了脾氣，自己在外面，家里很多事情都靠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照應著，村長那就是第一個，有啥事兒，男人不在，女人不好出面，村長的意思就很重要了。

    村長對潘大正是沒好氣，直罵他在外面還不如在家里的，不知好歹。

    潘大正忙答應讓潘婉婉上大學。

    潘婉婉也聰明，中午跑到衛(wèi)靖澤這里問，聽說已經(jīng)打了電話，立馬跟衛(wèi)靖澤借了手機，給潘大正打電話，也不說委屈也不說啥，就是一撒嬌，潘大正就立馬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了。

    潘婉婉走后，老漢都笑著說：“潘大正那個沒主意的，竟然生了個這么有主意的閨女，也是奇了。”

    潘大正給自己媳婦打了電話，聽說兩個人在電話里吵了一架，把潘大正媳婦氣個半死?？墒寝r(nóng)村當家主事的，就是男人，潘大正媳婦再不樂意，也得送潘婉婉去上大學，因為這事兒，母女兩關系也不太好，因為她覺得是潘婉婉在這里面作妖。

    潘婉婉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沒事，心里十分難受，只有最親的人，才會傷的最深啊！

    那些碎嘴的八婆都說潘婉婉不孝，不乖不聽話，以后沒人要這媳婦的。

    倒是瞎婆子說了一句真話：“你以為人家婉婉稀罕嫁給你們這些地里刨食的？人家上了大學，你們就攀不上了，你們就是看不得人家好！”

    不知道怎么的，那些人就知道是老漢在其中幫了忙說了話了，那些人又把話題引過來了，自家出了個大學生，沒卵用，還攛掇著別人家養(yǎng)大學生，真是沒安好心！這個事兒說的就是潘舅舅，別看大家明面上不表現(xiàn)出來，私底下已經(jīng)知道，潘舅舅不孝自己的親爹，只顧自己在城里過好日子，私底下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話了。

    當然這話又不敢當著老漢和衛(wèi)靖澤的面說，只敢在背地里暗搓搓地說而已，畢竟衛(wèi)靖澤現(xiàn)在在村里可算是一號人物，大家靠著他賺錢呢！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給了好處，也不會記得你的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村里人惦記多了，潘舅舅還真打電話來了。

    也沒別的事兒，就是問老漢有沒有錢。

    “這塊開學了，老大的學費還沒著落呢，一年一萬多的學費，還要生活費，負擔真大，還有小的，下學期要初三了，得給老師送禮啥的，不然不給安排好位置，這對他成績影響也不好，這一年可是考高中的關鍵一年?！?/br>
    還真是掐準了老漢關心孫子孫女的心思，在老漢心里，兒子兒媳對自己不好，但是孫子孫女是親生的，所以以前給錢都挺痛快的。

    這一次，老漢沒那么好說話了。

    “你不是一年賺十多萬嗎？還有你媳婦，一場牌局不是要贏好幾千嘛？怎么就沒錢了呢？”

    “哎喲我的親爹啊，我們在這里，喝水吃飯都要錢，就差呼吸要收錢啦！一年十多萬算什么，輕輕松松花掉了啦！您不是賣了谷子賺了幾萬么？看在您孫子孫女的面上，給點我們吧！”

    老漢臉一沉，果然是聽說他賺了點錢就來伸手的，以前他只剩這么一個兒子了，所以難免慣著一些，要什么給什么，再加上是第一個大學生，頗有面子，所以給的也痛快，沒想到伸手伸著就習慣了，真當自己的就是他的了。哼！現(xiàn)在自己有了新孫子，不找自己要錢不說，還給自己錢，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還要這個作甚？

    老漢氣的直接掛了電話，要是哪天打電話來不是要錢的，他還有興致說上兩句。

    衛(wèi)靖澤見爺爺不高興了，就知道打電話的人又是那個畜生不如的舅舅，便說：“爺爺，我河里的網(wǎng)已經(jīng)架好了，咱們?nèi)タ纯矗咳绻睦锊粚?，咱們還能讓師傅們給修一下?！?/br>
    老漢打起精神，說：“好，咱們?nèi)タ纯础！?/br>
    衛(wèi)靖澤出門前去看了一下鴨子，鴨子都長大了不少，撲棱著的翅膀也寬大多了，眼看著這房間都快裝不下他們了。

    走出門來，老漢回頭鎖門，衛(wèi)靖澤就說：“咱們家的鴨子挺大了，是不是很快可以下水了？”

    老漢鎖好門，把要是放進兜里，說：“還得再養(yǎng)幾天，不過這些天可以放出來跑了，讓大風幫忙看著些，就不怕跑丟了。”

    大風聽到說自己的名字，大聲地汪了一聲，老漢頓時樂了，說：“大風這是在答應我呢！大風，你好生給爺爺看鴨子，以后給你鴨蛋吃！”

    衛(wèi)靖澤笑道：“爺爺，你這話說出口了，大風可是會記得的，到時候你可不能裝不記得了?！?/br>
    “那是，難道我還騙一只狗不成？”

    兩個人說說笑笑來到河邊，老漢也就把潘舅舅打電話的事兒忘得差不多了。

    大壩的網(wǎng)已經(jīng)裝好了，保證能夠在夏天水流很大的時候，也能擋住魚，不被沖走。

    兩個人沿著河岸走了一會兒，衛(wèi)靖澤指著又窄又長的石橋說：“那橋，以后要重造，如果走這橋過去，只要翻過這座山，就離大馬路挺近了吧？”

    老漢點頭：“是啊，上了大馬路，離鎮(zhèn)上就近了。只是村里沒人愿意修這個路，所以開車騎車的，都要繞到大泥灣?！?/br>
    衛(wèi)靖澤說：“以后會修起來的?！?/br>
    現(xiàn)在大家還沒有意識到這條路的重要性，所以不愿意出錢修路，等以后，他們知道這條路的重要性了，估計就哭著喊著要修了。

    在外面溜達了一圈，老漢的心情好多了，衛(wèi)靖澤也放心了。

    兩個人剛回到家里，老漢當打開門，就聽到一陣哭聲傳來，好像還在喊什么三爺小澤哥之類的，祖孫兩回頭，就看到路上跑過來一個娃，是瞎婆子的孫子，偉偉。

    偉偉一邊哭一邊喊：“三爺，救命！小澤哥，救命??！”

    衛(wèi)靖澤先聽清了，跟老漢說：“我去看看咋回事。”

    老漢忙揮手讓他快去，衛(wèi)靖澤迎著偉偉小跑了過去，問：“咋了？出啥事兒了嗎？”

    看到衛(wèi)靖澤，偉偉就放心多了，還是哭，還吹出了個鼻涕泡，抽噎了兩聲才找到聲音說：“我奶摔倒了，爬不起來！”

    衛(wèi)靖澤心一沉，急忙撈起偉偉抱在懷里，朝著他們家跑去：“你奶在哪里摔了？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

    “在……在路上，去菜地的路上，醒著呢，就是疼的她站不起來！”偉偉還在哭，一邊哭還要說話，真是難為他了。

    按照偉偉指的路，衛(wèi)靖澤很快就找到了躺在地上哎喲叫喚的瞎婆子。

    將偉偉放在地上，衛(wèi)靖澤急忙上前查看：“您這是哪里疼？爬不起來嗎？”

    瞎婆子聽到衛(wèi)靖澤的聲音，頓時放心了不少，忙說：“我手疼！腿也疼！爬不起來，你幫我一下！”

    衛(wèi)靖澤忙攔著，說：“您老別亂動，我先看看您，別越動越壞了。您腿哪里疼？手哪里疼？”

    說著，一邊輕輕地捏著瞎婆子的傷處，看看情況到底如何了。

    “腿就是小腿疼，手是這……這兒……對，就是這，啊—啊—痛死了痛死了，別動別動！”

    衛(wèi)靖澤這下明白了，手臂應該骨折了，腿可能沒骨折，但是也沒好到哪里去，這樣子，還是得上醫(yī)院。

    “小澤啊，你扶我回去，我躺兩天就好了?！?/br>
    衛(wèi)靖澤掏出手機，說：“您這是骨折了，哪里躺兩天就好了，還是上醫(yī)院去，醫(yī)生給你打石膏，這骨折可不能馬虎?！?/br>
    說著，就撥了江延宗的電話，跟他借車，江延宗也沒問要做啥，一口答應了，讓司機開車過來。

    “我不去醫(yī)院，去醫(yī)院干什么，我自己能長好?！闭f著，也不肯讓衛(wèi)靖澤扶自己了，掙扎著要自己爬起來。

    瞎婆子說不肯上醫(yī)院，一個是要花錢，還有一個是她兒子當初就是死在醫(yī)院里的，她對醫(yī)院沒什么好感，所以最不喜歡進醫(yī)院。

    衛(wèi)靖澤心里急躁，動作卻不能急躁，小心的護著讓老太太別亂來，嘴上說：“這可不是您說了算的，您要是沒養(yǎng)好，落下什么毛病，你讓偉偉怎么辦？”

    第30章 全魚宴

    聽到自己的名字，偉偉又由抽泣變成大哭起來，他害怕沒有奶奶啊，要是只剩自己一個人，那得多可憐??！

    瞎婆子一聽到孫子的哭聲，心就揪起來了：“偉偉，別哭了，我好著呢！”

    “奶奶，我想讓你上醫(yī)院，你別死！”

    雖然對死亡仍舊只有恨模糊的概念，可是偉偉也知道，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不想讓自己的奶奶去死，他怕奶奶會死。

    “你別聽你小澤哥的，奶沒事兒，等會回家給你做飯吃??！”

    偉偉突然一屁股坐地上：“我不吃飯！我就要奶，我不我不！哇……”

    衛(wèi)靖澤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孩子能哭成這樣，心里揪揪的的，很難受，又有些無力，開口勸都不知道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