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漢語語法偏誤研究》 《外國人學(xué)漢語語法必讀》 《跟我學(xué)漢語綜合課本》 《學(xué)漢語的小竅門》 這,還只是這一大箱的冰山一角。 謝瀾瞳孔開始擴(kuò)大。 竇晟善良微笑,“喏,其實這事是這樣的啊……” 他慢吞吞地措辭,“昨天半夜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一個小朋友,IQ 180,高斯在世,歐幾里得門徒,他經(jīng)過一番刻苦,拿下數(shù)學(xué)諾貝爾,同時高考終于考了三百分?!?/br> 謝瀾愣住。 竇晟問他,“你知道這是哪個小朋友嗎?” 謝瀾:“……” 竇晟在箱子上拍了拍,愉悅道:“好好學(xué)習(xí),我回屋錄視頻了?!?/br> 謝瀾站在地上麻了五分鐘才緩過來。 一樓已經(jīng)空了,竇晟端著那盆紅呼呼的rou醬回到房間,空蕩蕩的房子里只剩下謝瀾,和這些上下五千年積淀的、沉甸甸的文化果實。 許久,謝瀾遲疑著,取出那本《1700對近義詞用法對比》,緩緩踏上樓梯。 他的大腦有些空白,走到竇晟屋門口,下意識放輕腳步。 屋里依稀傳來嘶哈的聲音,估計rou醬太燙了,得一小勺一小勺吃。 現(xiàn)在不到晚上七點,那一大盆,估計得吃兩小時。 謝瀾嘆口氣,拿著書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房間。 1700對近義詞這本書非??膳隆?/br> 謝瀾隨便一翻,看到的第一組就讓人發(fā)懵: 【cao縱】與【cao作】。 前者表示控制機(jī)械儀器,后者表示控制一定的程序按要求運(yùn)作。 練習(xí)題是勾選詞語搭配:~機(jī)器、~市場、~軍隊、幕后~、被壞人~ 看到最后的“被壞人”,謝瀾第一反應(yīng)就是竇晟。 直覺告訴他應(yīng)該是“被竇晟cao縱”,但仔細(xì)學(xué)習(xí)詞語釋義后,又覺得應(yīng)該是“被竇晟cao作?!?/br> 這都什么跟什么。 稀里糊涂看了一晚上書,最后是聽著耳機(jī)里的新聞聯(lián)播在床上睡著的。 不知是不是被竇晟下咒了,當(dāng)晚謝瀾真的做了個噩夢。 夢里是母親臨終前,在病房里,拉著他的手。 器官衰竭得很突然,謝景明被倫敦該死的交通阻攔,陪她走到最后的只有兒子。 謝瀾記得mama細(xì)細(xì)碎碎地叮囑了很多,但話音和她的意識一樣破碎。只有最后那句,很低很輕的呢喃,他聽得清楚。 “其實我有點想家?!?/br> “很久沒回去了?!?/br> 謝瀾驚醒,屋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沒蓋被子,身體被空調(diào)吹得冰冷。 坐起來才感覺一滴冰涼的水順著臉頰滑進(jìn)脖頸,他怔怔地抬手拂去,而后才意識到自己在夢里哭了。 手機(jī)已經(jīng)沒電關(guān)機(jī),也不知道時間。 許久,謝瀾輕嘆一聲,摸索著把手機(jī)充上電,想出去透透氣。 二樓過道墻上的時鐘指向2:15,已經(jīng)算后半夜了。 謝瀾對著時針愣了一會才發(fā)覺,走廊一盞有些老舊的落地?zé)糸_著,是那些昏沉的燈光照亮了表盤。 而后,他聽見樓梯下有腳步聲。 竇晟一手端著水杯,另一手不斷在胸口順著,走到樓梯上方一抬頭看見謝瀾,愣了下。 “沒睡?” “醒了?” 他們兩個同時開口。 而后竇晟喝了口水,無語道:“喝了一大碗rou醬,燒心。你呢?” “做了不太好的夢?!敝x瀾腦子里還有點噩夢后的空茫,許久才喃喃問,“燒心是什么意思?” 竇晟啊了聲,“做噩夢了?” 他站在兩步之外看著他?;椟S幽暗的燈光在竇晟臉上打下一片陰影,他半個身子站在陰影中,半個身子站在燈光下,或許因為光影錯落,那對平時或冷淡或嗔笑的黑眸顯得有些溫柔。 竇晟走過來,把杯子從右換到左,伸手舉在謝瀾頭頂。 謝瀾有點懵地向上抬頭,還沒看到手掌心,就覺得頭上被輕輕壓了壓。 “摸摸毛,嚇不著。”竇晟用很輕哄孩子似的聲音說,重復(fù)了三遍,然后收回手低聲嘟囔道:“你都這么大了,還做噩夢啊。 “大了就不能做噩夢嗎?”謝瀾問。 竇晟嘟囔了句也是,放下杯又說,“你等著。” 謝瀾站在原地,看著他推開臥室門,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鐵盒,摳開。 過一會,竇晟過來遞給他一片梧桐葉。 這次不是枯葉,應(yīng)該是新鮮葉片摘下來又涂了點防腐劑,雖然存放久了也有些變黃,但捏起來軟軟的。 “你把這個放在枕頭底下?!备]晟嘟囔,“辟邪?!?/br> 謝瀾有點驚訝,他倒聽過一些民俗,只是沒想到梧桐葉也有這種功效。 “當(dāng)然沒有?!备]晟說,“這我瞎編的。” 謝瀾:“……?” “但只要你信,就能睡得好點兒?!备]晟嘟囔了兩聲,“趕緊回去睡吧?!?/br> 謝瀾帶著一頭霧水,暈頭轉(zhuǎn)向回去房間門口,才想起來。 “燒心是什么意思?”他問,“那個rou醬不好吃嗎?” 竇晟腳步頓在門口,好像有點猶豫。 許久,他說道:“挺好吃的。燒心就是,覺得吃了后心里暖乎乎的,就像有一簇小火苗?!?/br> “噢?!敝x瀾松了口氣,勾了勾唇角,“那就行,怕你吃不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