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今天是我的直播，每月底快樂游戲局，只有我和你們。咱們的保留節(jié)目，無論謝瀾來我家與否都沒變過?！?/br>
    “別的不說，最基本的發(fā)言規(guī)范得遵守吧，開局就說了今天只有我直播，只玩游戲不提別的，還問，還撕，找罵？”

    耳機里他的聲音很低，低淺的磁性卻有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氣場。

    他似是有些焦躁不安，動了動，又一次伸手想往胃附近捂去，但又中途改了方向，只喝了一口水。

    他許久才又開口，淡淡道：“我不想和彈幕吵架，老UP了，什么時候該開麥，什么時候該裝死，我很清楚。”

    “但你們看，今兒這人氣值，沒比往常高多少，這說明什么？涌進來的黑子或所謂路人，占不到幾成，剛才罵我的也有老粉，都帶著牌子呢，我不瞎。事發(fā)突然，你們有質疑、有氣，我能理解。但還是那句話，抄襲不是事實，風格模仿更是虛空的東西，之所以有風格模仿的錯覺，是因為帖子里百分之八十的舉例都是動漫OP翻奏，謝瀾本來就是在S的基礎上再改，當然有相似?！?/br>
    彈幕又吵了起來，這次吵的是風格模仿的定義。

    “如果觸犯到了某些人的道德潔癖，那就取關我吧，我沒什么好說的。是新粉的話一路好走，是老粉，緣分還不夠，我很抱歉?！?/br>
    竇晟又挪開視線去，頓了頓，點開游戲文件夾，似乎想挑另一款游戲。

    他神色沉靜如常，但那雙黑眸卻有些失神，對著屏幕某處放空了好一會，才蓄起些精神繼續(xù)挑游戲。

    竇晟最在意的就是粉絲。

    謝瀾記得很清楚，從還不算相熟時，竇晟就提過自家粉絲很多次。

    他說這群人愛口嗨，愛搞事，沒臉沒皮，油鹽不進，還個頂個的智商欠費。

    但他也說過，他的粉絲和他一樣，是全網(wǎng)最無所謂的那批人，很包容，很隨性，可以自己生產(chǎn)節(jié)奏，但從不跟風。

    竇晟挑了半天，竟然點開一個嘟嘟臉的油膩商人圖標。

    “胃有點疼，不玩動作類了，打兩把斗地主下播?！?/br>
    不如現(xiàn)在下播吧

    下播吃藥吧，是不是胃疼了，別跟彈幕一般見識

    無腦噴的真不是粉絲

    是不是粉絲不是根據(jù)關注多久來判斷的

    能別洗了嗎？一個抄襲一個包庇，還不夠實錘？

    我覺得你上頭了，冷靜一下想想，你跟謝瀾才認識多久？

    不噴不黑，只是愛護你，希望你珍惜羽毛，別把心掏給沒認識幾天的人

    竇晟忽然皺眉。

    他隨便在牌面上點了點，出了四個二，帶一個六一個七。

    音響里忽然傳來游戲默認語音，“怎么出牌的啊，你會不會玩啊？”

    他皺著眉直接拔了音響線，頓了頓，又關了自己屏幕上的彈幕。

    “下播了?！彼@回是真的把手搭在了胃上。

    鼠標放在關閉直播的按鍵上，他又停頓。

    眸光波動，眉心蹙起數(shù)次，又都有些無力地松開。

    許久他才低聲道：“謝謝大家關心，我剛才情緒也不好，話重了?！?/br>
    “想要留下的觀眾就留下，想走我也不攔。我的立場不會變，我認識謝瀾遠比你們想象中早得多，我知道他是什么人?！?/br>
    話音剛落，直播界面驀然一黑。

    【主播正在思考人生，先去看看其他人吧】

    謝瀾這會是真的覺得心疼難受了，但難受之余，剛剛那句淡淡的話又繚繞在腦邊。

    我認識謝瀾遠比你們想象

    中早得多。

    到底是什么意思。

    謝瀾驀然起身。

    他不想再等，也不想再猜了。

    *

    謝瀾下樓用小鍋熱了一杯可可奶，帶著去竇晟房間。

    房門虛掩著，他敲敲門推門進去，竇晟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電腦屏幕上剛好顯示動態(tài)發(fā)送成功的提醒。

    “發(fā)了什么？”謝瀾隨口問道。

    @人間絕帥竇：我尊重謝瀾，也懇請大家尊重事實，不要被節(jié)奏和情緒裹挾?？烊炅耍侨ナ橇?，彼此珍重。

    謝瀾把這條動態(tài)看完，底下已經(jīng)有一百多條評論。

    最上面一條寫道：尊重豆子。

    下面也幾乎是相同的回復，偶爾夾著幾條黑子的質疑，但又很快被沖沒。

    竇晟輕嘆一聲，有點無奈道：“彈幕被帶節(jié)奏了，動態(tài)評論就好很多，我粉絲里也有低智兒童，得花點時間讓他們把腦子找回來?！?/br>
    謝瀾嗯一聲，“刪了吧?！?/br>
    “嗯？”竇晟驚訝地看過來，“刪了？”

    “嗯?！?/br>
    謝瀾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邊，低頭用手機飛快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

    @謝瀾_em：明天會發(fā)個視頻澄清，我準備下。

    “你要發(fā)視頻？”竇晟愣了下，轉而蹙眉無奈道：“有點草率了，留這種視頻總是觀感不好?！?/br>
    謝瀾看了他一會，低聲道：“不用這個號發(fā)?！?/br>
    房間里微妙地安靜了一會。

    謝瀾注視著竇晟，看著竇晟的眼眸中閃過訝異，而后卻是長久的寧靜，眸光微動，又帶著某些他或許不曾知情的情愫。

    他恍惚間忽然想起很久前，他第一次在直播里被哄著拉了HBlood那天，竇晟站在門口看他，亦是這樣的眼神。

    許久，竇晟淡淡地揚了揚唇角，嗯了聲，“我尊重你的所有決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