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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很多很多理由可以說給趙文瑛聽,從他剛回國時的狀態(tài),到對竇晟生出的好感、依賴、大學里的規(guī)劃。也有很多道理可以講,比如性取向是天生的,也應(yīng)當是平等的…… 可這些都沒用,因為這些都是他和竇晟的事,對趙文瑛而言,如果這本身是一種傷害,那么再多道理都無法抹去。 趙文瑛腳步頓住,半晌才回頭看他一眼,“先別想這些了,你們的事我還沒問完竇晟,問完再說?!?/br> 她說著忽然頭暈似的,扶了下門框,皺眉回頭催促竇晟道:“你能不能快點吃?” “我吃完了?!备]晟立刻起身,“不等小馬叔了,我現(xiàn)在叫個車?!?/br> 趙文瑛一聲不吭往外走,竇晟等她走了才跟過去,路過謝瀾,輕輕抓了一下他肘彎。 “沒事?!备]晟低聲寬慰道:“我媽還在盤問我,沒表態(tài)呢,我也說不準她最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但至少目前還沒說支不支持。” 謝瀾心亂如麻,下意識道:“怪我……” “瞎說什么!”竇晟捏著他的手緊了緊,“男朋友是我喊的,餡是我露的,關(guān)你什么事?” 他說著嘆了口氣,低聲道:“今天這時機特別不好,但露都露了,沒事,我先陪我媽確定她身體沒大問題,然后再慢慢解釋。你千萬千萬別分心,無論如何先把保送拿到手,知道嗎?” 謝瀾眼神很空,許久才終于抓到一點頭緒,“趙姨身體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術(shù)語我跟你說了你也亂。”竇晟嘆氣,“好像是缺兩種微量元素,要肌注射,這個不算特別大的問題。麻煩的是肝有點異常,酒精肝沒跑了,大夫建議住院觀察兩天?!?/br> 謝瀾點點頭,下意識想說我也去,但掃了眼主臥緊閉的房門,又猶豫。 竇晟摟了他一下,用力揉頭,又捋捋后背,“沒事,真沒事。但明天 早上我們可能沒法送你去機場了,小馬叔送你,行嗎?” 謝瀾立刻點頭,“你今晚要在醫(yī)院?” “八成是。”竇晟嘆氣,“我媽本來不愿意住院,但估計……剛才那場面有點上頭,她現(xiàn)在暈得不像話,還是住兩天院吧。” 謝瀾一萬句話堵在嗓子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只能呆看著竇晟和趙文瑛收拾了東西往外走,趙文瑛走到門口又停住,回身到客廳電視柜前。 “媽你拿什么?”竇晟立刻跟過來,“別蹲了,我?guī)湍隳??!?/br> “走開?!?/br> 趙文瑛蹙眉揮開他,拉開電視柜抽屜,摸了個小針盒出來,還有一支放大鏡,一起放在沙發(fā)背上。 她看著謝瀾,有氣無力道:“手扎刺了用放大鏡對著光找,看到小白點用針一挑就出來,針都是消毒的,你小心點?!?/br> 謝瀾喉頭忽然哽了一下,眼眶發(fā)酸,仍舊說不出話。 趙文瑛看了他一眼,“晚上好好睡,考好點回來,等我先把病看了再說你們倆的這點破事?!?/br> “知道了趙姨?!敝x瀾哽咽,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道:“我會考好點?!?/br> 竇晟眼神心疼慘了,下意識就想過來摸頭,又被趙文瑛一個眼神殺了回去。 門一開一關(guān),家里只剩下謝瀾一個。 他站在原地,手指和腳趾都像過了電似地麻,好一會才僵硬地上前把放大鏡和針盒拿起來,徘徊片刻又放回電視柜,上樓回房間。 明天是禮拜天,學校附近酒店不好訂,看了幾家都沒房。謝瀾心亂如麻,沒心思查遠處的酒店,最后只在一家快捷賓館訂了個無窗的單間。 他捏著手機,想要給竇晟發(fā)消息,但又只能忍著。 竇晟跟趙文瑛在一起,一舉一動都在趙文瑛眼皮子底下。不管趙姨是什么態(tài)度,但至少她這會身體不舒服,他無論如何都不該刷存在感。 謝瀾站在窗邊看著江上立交橋來回的車流,走了好一會神。 回國這么久,從踏入這個家門起,他從未有過此刻的感覺。 分裂,割離,無所適從,還有些孤獨。 他至今都能回想起趙文瑛見面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到這就是回家,上車餃子下車面,我一下午沒干別的,就燉這碗面了。” 那天的場景猶在眼前,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話,但卻在他腦海里扎了根。除此之外,一起扎根的還有那句毫不遮掩的“你跟浪靜真的太像了”。 肖浪靜走后,謝景明很少再提那個名字,或許是心里有愧,也或許只是單純希望不要觸碰到謝瀾的傷心事。這本無可厚非,但那天當趙文瑛張嘴隨意地提起那個久違的名字,就好像突然挪了一下謝瀾心底里卡著的大石頭——石頭還在那,只是被人輕輕戳了下,卻讓他恍惚間意識到,這塊石頭其實并沒有長死,戳一戳,挪一挪,它也會動彈動彈。 “咪——”梧桐忽然在身后叫了一聲。 謝瀾一下子回過神,突然覺得臉頰涼嗖嗖的,一抬手,手背在下頜上蹭了點潮濕。 他吸了吸鼻子,回頭摸了一把梧桐,梧桐立刻呼呼呼地撒起嬌來。 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趙姨完全不接受。她是個強勢的女人,很有可能會勒令他們分開,也有可能在行為上阻止不了,但情感上一直不接受。 如果是那樣…… 謝瀾一手摸著梧桐,茫然地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