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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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君扶著頂上的冠冕,道:“何師弟,你的信我收到了,莫要急嘛。嬌嬌這孩子,就是欠點(diǎn)教訓(xùn),我打算緩兩天再去接她……” 何彌勒松開手,風(fēng)塵仆仆的臉上難掩疲倦之色。他的聲音低低的,“二師兄,你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就在洞庭里釣魚嗎?你真不知道,錢塘君北上的事兒?” 洞庭君沉默了。 良久,他終于道:“錢塘君北上之前,就往五湖四海里發(fā)過通告,不許水族之人插手此事。” 何彌勒的怒吼聲好似驚雷落地:“所以你就不管了是嗎?” 他氣呼呼地喘著,好似一頭尾巴上被掛了炮仗的牛,只待有人將那炮仗的引線點(diǎn)著,便會跳起來,用頭上鋒利的犄角頂向?qū)γ娴娜恕?/br> 洞庭君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悶了一會,才有點(diǎn)委屈地說道:“我沒,我沒說不管啊。我這不是,不能明著出手,只能暗著管嗎?” 渤海之濱,一座飛檐翹角的亭子漂在海上,亭中有兩人在對飲。 一人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上下,白凈面皮,桃花眼,一身灰藍(lán)暗紋的綢緞衫子,看著十分書生氣。另一人則年長些,穿一身精鐵鎧甲,紅纓披風(fēng),長得也粗獷,濃眉大眼高鼻梁,絡(luò)腮胡刺拉拉地,根根直立。 那書生氣的男人便是渤海龍王,長相粗獷的男子便是錢塘君。 錢塘君自前日圍山至今,已經(jīng)將近兩日有余。本來他一上岸便打算攻山的,可渤海龍王卻跳出來做和事老,說要是能不動刀兵,便讓?shí)魃桨讶私怀鰜?,豈非更好? 這邊勸完他,轉(zhuǎn)頭又對嶗山上的人喊話。那嶗山掌門便千里傳音道,前日護(hù)山陣因海勢動蕩而破,千百陰魂從陣中逸出。陰魂數(shù)量太多,他一個(gè)人超度不完,等他與徒弟合力將這些陰魂送入輪回道,便將人送下山來,聽?wèi){錢塘君處置。 錢塘君已下令將嶗山圍成了鐵桶,倒也不怕山上的人跑了。況且他這幾日駐軍在渤海,吃的用的都是渤海所出,還占了渤海這么一大片地方,既然渤海龍王出面斡旋,他也不好拂了對方的面子。 他是一心為兒子報(bào)仇沒錯(cuò),可事情畢竟也過去多年了。他這幾年修身養(yǎng)性,性子已不服往年那般暴躁。殺人不過是為了泄心頭一口惡氣??伤幢銡⒘藘词钟秩绾??他的兒子,終是再也無法活轉(zhuǎn)了。 渤海龍王頻頻勸酒,又問起當(dāng)年的那段往事來,錢塘君便對他說了。渤海龍王聽完后,卻奇道:“你說當(dāng)年殺你孩兒的少年,不過也是一介凡夫俗子,便是身具陰陽二眼,也斷沒有能力殺害龍族之人啊。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那少年先是以友人自居,騙取我兒信任。等到我兒放下防備后,便將我兒騙上岸,動手之前,請我兒吃了一碗酒糟湯圓。我兒自小不能沾酒,一滴即醉。那少年等我兒醉倒之后,才將我兒……” 剝皮抽筋,生生殘殺之后,甚至想要縱火毀去尸骨。 錢塘君一想到兒子死前所受的苦痛與恐懼,頓時(shí)哽咽,再也無法繼續(xù)說下去,于是連連灌了三碗酒,眼圈都紅了。 渤海龍王以前也曾見過重韞,印象中只記得那是個(gè)風(fēng)光霽月的青年人,實(shí)在想不透那樣目光清澈的青年為何少時(shí)竟會那般歹毒。 他又想起那日三人一同/修復(fù)龍眼的事情。若不是褚云子將念奴嬌交給他,賣了他一個(gè)人情,后來又來信求他幫忙,讓他保守那一日的秘密,他興許已經(jīng)將重韞命魂離體的事情告訴錢塘君了。 夕陽西下,海上暮靄沉沉。 渤海龍王暗自嘆了口氣,他被自己的私生女兒打得滿地找牙,這事兒都還解決不清楚呢,哪還有閑心去管別人的事情。 他愁著張臉,也給自己倒?jié)M了酒。 忽聽得鎧甲作響,只見錢塘君站起來,單手撐在桌邊,腳步有點(diǎn)虛浮。 他看來已經(jīng)醉了,渤海龍王心道。 錢塘君滿面通紅,眼神悲憤地望著嶗山,忽地將手一揮,道:“不行,我等不了了。我現(xiàn)在——就要上去宰了那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來想雙更的,但是…… 好吧,第二更寫了一會我就忍不住跑去看別的書了。。 周末再雙更吧。 請給我多多的評論和多多的愛~·~ 聽說種下一條評論,就會結(jié)出好多好多的更新呦~·~ 第92章 半心之諾 昆侖山自山腰起往上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此時(shí)夕陽斜照,霞光灑落在雪面上,反射出柔柔的橙光。 蕁娘披一身霞光,飛到將近山腳的山道便落下去,自山道走回山腳的村落里。 才進(jìn)村,便見重韞披著一身黑色大氅坐在村人門口,睜著一雙無神的眼,臉朝西北。 那負(fù)責(zé)照顧重韞的村人怕蕁娘責(zé)怪,忙不迭地解釋道:“小娘子啊,這可不是我們不讓郎君休息啊,是郎君他自己非要起來的?!?/br> 蕁娘看到重韞已能起坐,心中先是一喜,難道道長的命魂已經(jīng)歸來了? 她轉(zhuǎn)到重韞身前,柔聲喚他:“道長?!?/br> 重韞的臉上無悲無喜,連睫毛都未曾動過一下。他的眼中空落落的,卻不知為何固執(zhí)地面向西北。 蕁娘心中一動,忽然萌生出一種猜想。她這兩日在山上巡查之時(shí),獨(dú)獨(dú)略過了西北方向。只因西北方向乃是弱水所在之地。弱水之河,鵝毛不浮,那樣險(xiǎn)惡的地方,那只黑龍?jiān)趺磿ツ抢铮?/br> 可重韞這副模樣,卻好似感應(yīng)到什么一般。蕁娘心知時(shí)間緊迫,耽擱不得,便取出一張符紙拍到重韞背上,又取出趕尸人常用的招魂鈴,手腕一抖,鈴珠輕碰,發(fā)出一聲脆響。 重韞便站起來,僵尸一般朝蕁娘跳了一下。 蕁娘牽起重韞的手,道:“道長,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言罷二人一起躍上綠絳,朝莽莽倉山飛去。 那村人跌坐在地,心有余悸地直拍胸口,連連道:“我的老天爺,那么俊的一個(gè)相公,居然是只僵尸!” 二人飛到弱水邊上,便覺周圍氣溫陡然一降,一股陰涼的寒氣從河中散發(fā)出來。 此時(shí)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下去了,周圍的白雪映著月光,隱隱能看出那河面是沉沉的暗藍(lán)色,平滑得好似一面鏡子,風(fēng)過,不起漣漪,石落,也無半點(diǎn)聲響。 蕁娘又搖了一下鈴,道:“道長,你在這里等我,我過去看看。” 重韞極緩極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蕁娘有點(diǎn)詫異。這符紙和招魂鈴還是褚云子交給她的。他怕重韞失了命魂之后無法行動,拖累蕁娘,便將湘西人的趕尸之法稍加改造,重畫了符紙給她。蕁娘原以為重韞真地只能像僵尸那樣跳啊跳的,卻沒想到他還能點(diǎn)頭?;瓴辉诹耍€能聽懂她說什么嗎? 蕁娘行至河邊,朝河中探了探身子,只見自己的影子映在河面上,一毫一發(fā)清晰可見,她看了兩眼,忽見河中的倒影在眨眼間變?yōu)殡u皮鶴發(fā)的耄耋老婦。她心頭一顫,忍不住驚叫出聲。 太可怕了。 原來再美的人,只要老了,都會變丑啊。 如果她再也修不出仙骨,時(shí)日長久,會不會也慢慢地淪為一具凡胎,生老病死,最后化為一柸黃土?死對她而言,并不是最可怕的,畢竟她對死亡的概念還很模糊??伤ダ?,卻是她無法忍受的。 蕁娘按住胸口,又往河中瞟了一眼,那影子還是年輕貌美的模樣。她剛剛看到的一切,好似不過就是她自己眼花了一般。 蕁娘朝河的上游望去,只見夜色深處,這條數(shù)十丈寬的大河越是往上,河道便越是狹窄,最后逶迤進(jìn)入河谷之中,她望不到盡頭。 聽說那條黑龍有數(shù)十里那般長,幾乎是一座小山了。這弱水,能藏得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