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注定不能好過。

    陳姨把宋飛瀾他們送出大門時，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半晌不敢說話。陶源攬著失魂落魄的宋飛瀾，扭頭對她說：“您回去吧，不用送了。”

    陳姨終究還是沒忍住，多了一句嘴：“飛瀾，也不能全怪你爸，他也不容易。你想想，要是你在他的位置，兩個親生孩子互相殘殺，你能幫誰？”

    宋飛瀾沒有說話，陶源對她點點頭，說：“知道了陳姨，我會勸他的?！?/br>
    路邊栽了幾株槐樹，空氣里盡是槐花的甜膩香氣。宋飛瀾像一只失怙的小獅子，眼里既憤怒又哀傷，剛剛那場爭吵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此時走在路上連腿都有些發(fā)軟。他扶著膝蓋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問：“現(xiàn)在怎么辦？”

    “報警。”陶源輕輕抓了抓他的肩膀，說：“先上車吧？”

    “你剛剛錄音了嗎？”宋飛瀾站起來問。

    “錄了?！碧赵创蜷_車門，兩人前后坐上去。

    “那是不是可以作為證據(jù)？”宋飛瀾問。

    “不一定，這種偷錄音頻是非法的，但起碼能給警方一個偵破方向，宋思維嫌疑人的身份是逃不掉了?！碧赵搭D了一下，又說：“而且，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也可以利用自媒體傳播到網(wǎng)上，叫宋思維身敗名裂也不難。”

    宋飛瀾沉沉嘆了口氣，閉著眼靠到椅背上，問：“現(xiàn)在去警局？”

    “你還能堅持嗎？”陶源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過去？”

    “不用了，先把正事辦完吧。”

    兩人在警局里報案的時候，宋飛瀾的電話響了好幾次，一次是程蔓芳打來的，還有幾次是阮愛濃的，后來他干脆關(guān)了手機。陶源把手里的證據(jù)全部交了上去，包括第一次車禍的錄像、和孫興的談話內(nèi)容、孫興的銀行賬戶流水、張飛龍的照片、還有中午跟宋思維的對話錄音，其中有幾項界線模糊的非法證據(jù)，但足以立案偵查。

    兩人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先到附近的小飯館去吃了點東西，剛吃到一半，陶源的電話也響起來，是宋東來，一開口便是預(yù)料中的內(nèi)容。陶源咽了喉嚨里的食物，叫了一聲：“爸爸。”

    “你……陶源，我一向看好你?！彼螙|來說，過了電的聲音顯出些蒼老、無奈還有失望。“你比飛瀾腦子清醒，咱們爺兒倆理一理這件事?！?/br>
    陶源答應(yīng)了一聲，說好。宋飛瀾在對面坐著已經(jīng)聽出話音，卻沒有出言打擾，而是放下筷子把自己的電話開了機，頓時叮鈴啷當發(fā)出一串未接來電和信息的提示音。

    “今天的事，我不計較了?！彼螙|來仍在電話那頭努力說服陶源：“現(xiàn)在你跟飛瀾打算怎么辦？”

    “我們還沒想好?！彼麤]說實話，宋家的經(jīng)濟實力雄厚，若宋東來有對公安機關(guān)行賄的想法，不說能不能成功，但一定會把事情變得很麻煩。

    那邊果然說：“你勸勸飛瀾，讓他別置氣了，過兩天叫思維向他賠罪。你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我的東西，將來遲早是飛瀾和飛卿的。再者，就算真的把思維送去坐牢，除了叫外人笑話，影響我們的企業(yè)形象，其他于事無補，到底是自己家人，她一時糊涂……”

    陶源并不反駁，順著他的話音答應(yīng)了幾聲才掛掉電話。

    宋飛瀾見他掛了電話，聲音沒什么起伏，問：“是不是讓我們私下解決這事兒？”

    陶源點點頭，說：“他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追究，可以在經(jīng)濟上給你一些補償?！?/br>
    “不要他的補償?！彼物w瀾吃了一口面，說：“哪怕他要斷絕父子關(guān)系，這事兒都不能善了。”

    兩人吃完晚飯到家，房間里立刻傳來幼貓的呼喚聲，宋飛瀾扶著鞋柜換了鞋，嘆了口氣對陶源說：“把三只貓崽子給忘了?！?/br>
    “你休息吧，我去喂?！?/br>
    “沒事兒，我又不是林黛玉，沒那么嬌弱?！彼物w瀾到廚房去沖了奶粉。貓崽子們看到他，立刻像嗷嗷待哺的幼鳥一樣張著嘴，一個個叫得更歡了。

    陶源一邊把窗戶打開通風(fēng)，一邊收拾房間，宋飛瀾給貓喂奶的時候手機又響起來，陶源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阮愛濃，便沖房間里問：“你媽電話，接不接？”

    “她今天下午打了無數(shù)個了?！彼物w瀾把二壯嘴里的奶嘴拔出來，它立刻喵喵地哭叫起來。陶源進來把手機遞給他，宋飛瀾接過來，把奶瓶遞給陶源，說：“該二壯了?！?/br>
    陶源把二壯抓到大腿上繼續(xù)喂，宋飛瀾在旁邊接了電話，那邊劈頭蓋臉先說了他一頓：“你怎么一下午都不接電話？急死我了，還以為宋家那群賤人要殺人滅口呢?！?/br>
    “有事兒，手機沒電了?！彼物w瀾懶洋洋地說。

    阮愛濃沒注意到他的語氣與以往不同，繼續(xù)說：“你找到證據(jù)怎么也不跟mama說？這次宋家那娘仨可栽了個大跟頭，你爸今天下午跟我磨了半天，叫我勸你?！?/br>
    宋飛瀾嗯了一聲，沒說什么。

    “你抻著點兒，這回非得削他一塊rou不可。”阮愛濃的聲音笑吟吟的。

    宋飛瀾卻不想聽了，說：“媽，您要沒什么事兒我就先掛了?！?/br>
    “慢著，我還有事要叮囑你?！比類蹪獠恢朗遣皇菍ｉT練過，聲音總是軟綿綿像撒嬌一樣，年輕的時候能把宋東來的骨頭聽酥?！澳阋矂e太犟了，把父子關(guān)系真搞僵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適當還是跟你爸服服軟撒撒嬌……”

    “媽，我的事兒您別管了，您就每天敷敷面膜就行，我爸就算不要我，也不會不要您，您放心吧?！彼f完掛了電話，那邊又打來，他沒接，阮愛濃大概以為他鬧了小脾氣，便也不再堅持。

    這天夜里寒流來襲，好好的春天竟然又降起溫。宋飛瀾半夜起來把貓窩挪到浴室，又開了一夜浴霸。

    第二天早晨陶源去上班，宋飛瀾因昨夜沒休息好，起來喂了一次貓又窩回床上睡回籠覺。

    九點多鐘的時候手機再一次像發(fā)了瘋似的吱哇亂叫起來，他迷迷糊糊接了電話，宋東來在那邊暴跳如雷，喝罵他：“宋飛瀾，你這是長了大本事了！準備連爹也不認了，是不是？”

    宋飛瀾躺在床上略想了想，問：“宋思維被抓了？”

    “我就想不通了！”宋東來氣得聲音都有點抖：“你非要把她送進去，對你有什么好處？真要鬧得家破人亡才行？”

    “沒什么好處，就是為了解氣。”宋飛瀾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臉，說：“爸，當初宋思維要殺我您沒管，現(xiàn)在我把她送進監(jiān)獄，也希望您不要插手，這不是該體現(xiàn)親情的時候?！?/br>
    “你真要鬧得魚死網(wǎng)破？”

    “您一直沒懂這個邏輯關(guān)系，不是我要鬧，是她要殺我，我依照正常法律程序報警立案，不是鬧?！彼物w瀾把手機放到床頭柜上開了公放，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您要真想當個公正廉明的大家長，就抄起手別管，相信咱們的警察叔叔，一定會還宋思維一個清白的?！?/br>
    “宋飛瀾，我只說一遍，你現(xiàn)在趕緊去給我撤案！”

    “不可能?！彼物w瀾穿好了衣服，又重新拿起電話放到耳邊，非常平靜地說了一句：“我不可能撤案?！?/br>
    宋東來被他堵得無法，又深吸了一口氣，才耐下性子勸他：“殺人未遂，是未遂！你現(xiàn)在活蹦亂跳的，就算真的把她送進去，能住幾年？你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開呢？”

    “就算她在里面只住一天我也高興。”

    “我昨天給陶源打電話，他跟你說了嗎？”

    “說了，您要收買我。”宋飛瀾趿拉著鞋子走到廚房，一只手把陶源買的早點從保溫桶里倒出來。

    宋東來咬了咬牙，怒不可遏道：“我看就是因為跟他結(jié)了婚，你才變成這副目無尊長的樣子！原來你哪有這么大的主意？”

    宋飛瀾的呼吸滯了一瞬，半晌才說：“我是因為跟他結(jié)了婚，才知道正常人的日子該怎么過，才知道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感覺。目無尊長就目無尊長吧，反正你們這群長輩也為老不尊?！彼蒙鬃訑嚵藬囃肜锏哪瞎现?，說：“您還有什么招兒都一口氣說完，反正我也不會妥協(xié)?！?/br>
    “就算斷絕父子關(guān)系，將來一分錢也不留給你，你也不妥協(xié)？”宋東來說：“飛瀾，你想想清楚，別腦子一熱為了置氣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可以原諒昨天你和陶源的出言不遜，別再執(zhí)迷不悟?！?/br>
    宋飛瀾攪弄南瓜粥的手頓住，他恍然聽見有什么東西真的破碎了，半晌，才用輕到快要聽不見的氣聲說：“……斷絕……就斷絕吧?！?/br>
    電話里的忙音響了好一陣，宋飛瀾才反應(yīng)過來。他木著一張臉，喝完了一碗粥，收拾了餐盤之后，打了一輛車到公司去。

    昨夜的寒流帶來了一陣微雨，宋飛瀾下車時肩膀被打得半濕，到辦公室里身上還裹挾了三分寒意。

    陶源見他過來有些詫異，問：“怎么忽然過來了？”

    “一個人在家里悶得慌?！彼物w瀾把兩杯咖啡放到桌上，脫了外套，坐在沙發(fā)上喘了口氣，猶豫了一會兒，問：“陶源，要是……寰宇干不下去了，咱們開間咖啡廳怎么樣？你之前跟我說的，貓主題的咖啡廳?！?/br>
    陶源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十分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上面隱藏的幾絲無措和悲哀，問：“爸爸……給你打電話了？”

    “他說要跟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彼物w瀾像是一夜之間成熟了很多，面上很平靜，只偶爾流露出一些無可奈何的傷感，說：“我爸是寰宇最大的股東，要是真斷了，這兒估計也得斷，他已經(jīng)用財產(chǎn)做要挾了。好在這兩年做那幾部爛片稍微賺了點錢，我賬上還有一些存款，足夠咱們另起爐灶再干點兒別的了，不管是飯店還是咖啡廳，都行?！?/br>
    第57章 完結(jié)章

    陶源看著他眼里的忐忑，輕輕嘆了口氣，走過來說：“有我在，哪怕你一分錢存款都沒有，也不會餓死。”

    “這話說得太貼心了?！彼物w瀾哈哈笑了兩聲，只是聲音落寞，笑容慘淡，仍堅持著開玩笑道：“以后，我負責(zé)貌美如花，你負責(zé)賺錢養(yǎng)家?！?/br>
    ……

    這一天家里打來了無數(shù)個電話，宋東來的、程蔓芳的、宋思慧的、阮愛濃的，宋飛瀾一個也沒接，直接關(guān)了機，任他們在電話那頭急得跳腳咒罵，反正他聽話了這么多年也沒得到一句好，索性就強硬一次讓他們罵。

    可能是因為淋了雨，當天晚上宋飛瀾忽然得了重感冒，開始還只是喉嚨痛，吃過晚飯演化為頭昏腦漲、涕泗橫流、鼻塞得難受，只能張著嘴呼吸，一場病來勢洶洶，陶源幫他找了藥，吃了也不見好，半夜竟然發(fā)起高燒。

    “陶源……”宋飛瀾張著嘴，臉色發(fā)紅，身體不停地往外冒冷汗，他抓著陶源的手說：“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忤逆不孝，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啊？”

    陶源一邊幫他擦汗，一邊又往他身上蓋了一層被子，說：“父不慈則子不孝，你這要是遭報應(yīng)，你爸……”

    他還沒說完，宋飛瀾趕緊打斷他：“那好歹也是我親爹，你別一禿嚕嘴什么都往外說。他對我……不算壞，只是不夠好而已?！?/br>
    陶源只好閉上嘴不再說宋東來的壞話，又說：“過一會兒要是再不退燒，就去醫(yī)院?！?/br>
    病中的宋飛瀾尤其愛撒嬌，瞇著眼喊了一聲：“親親老公，小陶子……”

    “……”陶源不知道他這是燒傻了還是泰迪的洪荒之力又爆發(fā)了，哭笑不得地答應(yīng)了一聲，問：“怎么了？”

    “你躺下來，抱著我，親親我?！?/br>
    陶源便躺下來抱著他親了親，宋飛瀾被汗水打濕的腦袋靠到陶源懷里，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道：“如果將來哪天我要死了，你也這樣抱著我，讓我死在你的懷里，等下輩子咱倆還做夫妻，我也不反攻了，就每天讓你日我……”

    開始還很煽情，為什么后半句就變味兒了呢？陶源無奈笑笑，勾著他的下頜摸了摸，說：“別說話了，就你這小體格兒，什么時候也反攻不了，才多長時間已經(jīng)病了兩次了?！?/br>
    宋飛瀾被陶源隔著被子抱在懷里，像只蠶蛹一樣，只能扭了扭脖子，撅著嘴勾著脖子親了親陶源的臉。

    后半夜宋飛瀾的燒退了，整個人時夢時醒。第二天一早，陶源沒去公司在家里伺候他。

    宋飛瀾早起頭疼、眼睛疼、鼻子疼、喉嚨疼，整個腦袋沒有一處不疼，趿拉著拖鞋暈暈乎乎走到餐廳，陶源正在嬰兒房里喂貓，聽見他走路的聲響，探出個腦袋說：“飯在鍋里，你自己盛。”

    宋飛瀾吸了吸鼻子，時不時發(fā)出一聲重重的呼氣聲，端了廚房的小米粥和蔥油餅出來吃。感冒的人嘴里沒味兒，嚼著蔥油餅像吃棉花套子，宋飛瀾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含糊著問陶源：“不去上班了？”

    “等你病好了吧。”陶源喂完三壯，收拾了奶瓶出來，拍了拍腿上的貓毛，說：“你之前說的也對，開個咖啡店，萬一貓毛飄進杯子里，肯定有人投訴?！?/br>
    宋飛瀾哈哈笑笑，說：“不放貓也行啊，找個好一點的地段，專門給cbd那群精英提供早茶、下午茶?！彼f完，又問：“你說張飛龍會不會真的忠心耿耿一個字兒不吐？”

    “就算他不說實話，宋思維逃過了牢獄之災(zāi)，咱們也有辦法讓她身敗名裂，李氏那一堆爛攤子，只憑著合法手段可撐不到現(xiàn)在?！碧赵聪戳讼词?，走過來說。

    “……能不用這招還是不用這招吧，李承業(yè)也挺倒霉的，不用再給他曝光了。”

    ……

    事實證明，張飛龍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樣忠心耿耿，他不僅供出了宋思維，還提供了不少宋思維通過他放高利貸的證據(jù)，似乎早就防著哪天被抓找不到墊背的了。

    周釗兄妹那邊竟然也查出新線索。郊南那片地早被開發(fā)商看中，說了好幾次要拆，那天沒等兄妹倆放學(xué)回家，那片小棚屋就被推了，周釗瘋了一樣從廢墟里翻找，最后刨出了一個裝餅干的鐵盒子，里面是兩萬塊人民幣。

    “我估計宋思維在里面應(yīng)該挺崩潰的?！彼物w瀾一邊倒貓糧一邊說?！八敵跄敲醋孕艔堬w龍不會背叛她?！?/br>
    三只貓長大了不少，一個個全圍在他腳邊叫得纏纏綿綿撒嬌等吃飯。大壯首當其沖占領(lǐng)了絕對優(yōu)勢的位置，二壯、三壯只要一往飯盆里伸腦袋就被它齜著牙哈。宋飛瀾拎著二壯、三壯的脖子到另外兩只飯盆前，嘴里數(shù)落大壯：“你怎么那么壞？看你都吃成什么豬樣兒了？”

    陶源緊了緊領(lǐng)帶，說：“那也是她活該，才判兩年，就該關(guān)她個十年八年的?！?/br>
    宋飛瀾忙完了貓祖宗們，走到客廳里攬著他的脖子親了一口。

    早在兩個月前，陶源就等著跟宋東來新派來的人交接工作了，只是沒想到等了這么長時間，總公司那邊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甚至宋思維都已經(jīng)蓋棺定論住進高墻里頭了，宋東來還是一句話沒說。

    宋飛瀾本來心中不安，想著是不是他關(guān)機這么長時間，老爺子被他氣出好歹了。還專門跟陳姨通了電話，那頭說宋東來身體倒是沒什么毛病，就是自打那件事之后，經(jīng)常坐著發(fā)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宋家他們是絕不敢去了，程蔓芳跟宋思慧在法庭上差點跟他打起來，那眼神像飛刀似的嗖嗖射過來，不管程蔓芳對大女兒如何偏愛，二女兒到底也是血脈至親。

    要說這群人里面，最奇怪的應(yīng)該是阮愛濃。按說宋思維被送進監(jiān)獄她應(yīng)該是最高興的，不料那事兒之后竟然把宋飛瀾破口大罵了一番，理由是此舉激怒了宋東來，將來娘兒兩個可能一分錢遺產(chǎn)也分不到。

    宋飛瀾特別無奈，說她：“媽，您怎么那么盼著我爸走得早呢？他老人家除了胃里有點小毛病，其他心臟、血壓全都正常得很，您就安心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