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正式開始。

    刺眼的手術燈從頭頂打下來。

    秦然被照得一陣晃神，她眼前遮著一塊藍布，使她看不清醫(yī)生的手在做什么，也看不見自己的傷口，沒有任何知覺，只知道韓遇用刀劃開了她的肌膚，正在全神貫注的進行腫物摘除手術。

    她看不見韓遇的臉，但是她可以看見他側面的睫毛，一動不動地凝在半空的位置，宛如是粘上去的。

    秦然可以想象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抿著唇角，面無表情。

    他從容而迅捷地cao控著手里的手術器材，眼底隱隱閃出暗芒。秦然仰視著他，這一瞬間，心里的緊張好似被驅散了，可能是因為他的表情太鎮(zhèn)定了，也可能是因為為她手術的人是他，秦然心里很安心。

    她長久地望著他，恍惚間，聽見韓遇說了一句什么，接著把一顆腫物放在一個銀盤上，換了一把手術器具，繼續(xù)摘除第二顆腫物。

    秦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已經(jīng)摘除一顆了，離成功只剩三分之二。

    可能也就十幾分鐘的事情，但是秦然覺得這種時候意識清醒太煎熬了，還不如昏迷來得痛快，直接醒來就手術完畢多好？

    她繼續(xù)看著他，眼皮很累的時候，第二顆腫物被摘除了，接著是第三顆，整個手術過程，韓遇都沒有看她的臉，心無旁騖并且目不斜視地盯著血rou下的腫物，眼眸凝得很深很暗。

    秦然覺得眼皮很沉，便閉上了眼睛，昏沉睡去。

    她相信韓遇。

    也很安心。

    她相信，他會將她治好的。

    整個手術完成后，韓遇將傷口縫合，除去手術手套，他走到秦然跟前，秦然已經(jīng)睡著了，韓遇俯下身子，像往常一樣，溫柔地吻住她的眉心……

    *

    醒來的時候，秦然已經(jīng)回到家里了，她躺在臥室內(nèi)，手背上扎著吊針在輸液。

    韓遇坐在她身邊，修長的指尖輕輕翻動報告頁面，側臉對著她，好看得宛如天神般俊美耀眼。

    “十五……”秦然的唇動了動，臉色蒼白。

    “我在?！表n遇輕輕應了一聲，放下手里的報告，“你好好躺著，別起來?！?/br>
    胸腔的局麻已經(jīng)散去了，刀口上纏著大量的棉花，有些疼，也有些癢，秦然忍不住皺起眉，“疼?！?/br>
    “是刀口疼么？”

    “嗯……”

    “已經(jīng)在打消炎針了，你忍耐一下，這個傷口不大的，等明天醒來就好了?！?/br>
    秦然點點頭，“手術順利么？”

    “很順利，不過其他的情況，還要等復查的時候才知道結果?！?/br>
    “好。”她躺在枕頭上，聲音淺淺，“距離手術時間過去多久啦？我睡了多久?！?/br>
    “兩個小時?！?/br>
    “那不是還沒下班么？不用回去？”

    “不用，你人在輸液，我留在這里陪你吧，今天不回去了?！?/br>
    她艱難微笑，“果然院長就是任性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可以不去?！?/br>
    “我也可以在家辦公的嘛?！彼瘟嘶问掷镆豁硤蟾鎲危斑@個就是我今天的主要工作，我正在辦理呢?！?/br>
    “不怕我打擾了你啊？”她半開玩笑的說。

    “不會，你現(xiàn)在的主要目的是休息，我坐在這里守著，盡量做到不吵到你?！?/br>
    “好?！彼f完這句，就聽到隔壁嬰兒房傳來了熟悉的啼哭聲，秦然笑笑，“看來他們又餓了?！?/br>
    韓遇低笑，“嗯，想看看今今和瞞瞞么？想的話我現(xiàn)在去抱他們過來?！?/br>
    “好。”

    韓遇站起來，離開了臥室。

    幾分鐘之后，他和李姐抱著今今和瞞瞞過來給秦然看看，兩個孩子剛喝完奶，現(xiàn)在正是想玩的時候，心情很好，沖著秦然咧嘴笑。

    秦然也笑，見到他們就放心了，果然一生完孩子所有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過去了，必須時刻看著才覺得安心。

    時間恍恍惚惚。

    她又睡著了。

    到了晚上，她再一次清醒，吊針已經(jīng)拔了，心口上的傷口因為消炎針的作用也沒那么疼了，一兩厘米的傷痕，不算是大傷口。

    韓遇還在處理公事，見她醒了，就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拿著醫(yī)藥箱過來給她換藥。

    “你醒了。”

    “嗯?！?/br>
    他的聲音很輕，“我現(xiàn)在給你換藥，可能會有點疼。”

    “好。”

    秦然撐著疲憊的眼皮，看他。

    韓遇掀開被子，解開了她的睡衣扣子，一把剪刀被取來，剪掉了她胸前的紗布，他輕輕拿開棉花，棉花沾著傷口被取下來，那一瞬間，秦然的手指輕微抖了一下，像是很痛很痛，她用力咬住牙關，沒有發(fā)出聲音。

    可盡管她表現(xiàn)得如此隱忍，韓遇的心臟還是揪成了一團，“很痛么？”

    “還好，已經(jīng)過去了，你換藥吧。”

    他臉色凝重，拿來毛巾幫她擦汗，并開始與她說話轉移注意力，“等術后修養(yǎng)好了，我們?nèi)ヂ糜尾?？?/br>
    她看著他，眸子微微睜著，如同蒙了一層薄霧，“去哪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他給她涂著藥，每一下，她的呼吸都繃得緊緊的，韓遇的動作越發(fā)小心翼翼，怕碰疼了她。

    秦然的瞳孔微微縮著，“今今跟瞞瞞可以去嗎？”

    “他們還太小了，要等幾年才能一起去。”

    “那我會很想他們的?！?/br>
    “就去一個月半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可以當做是蜜月的補償，至于今今跟瞞瞞，可以讓爸媽回來看著，爸跟媽很喜歡他們兩，肯定會幫我們照顧得很好的。”他專注地涂著藥，側臉很迷人。

    “可我還是舍不得他們兩?！闭f到這里，她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神情虛弱。

    韓遇皺住眉，心口很悶。

    長指伸出去，挑掉她頰邊汗?jié)竦念^發(fā)，目光復雜深沉，“他們現(xiàn)在小還不會認人，如果你這次不去，等過段時間他們長大了，粘人了，你可就想去都去不了了。”

    她下意識笑出來，“沒關系，我喜歡他們粘著我?！?/br>
    藥已經(jīng)換好了。

    韓遇什么都沒說，把新的棉花放到她胸前，纏上白色的繃帶，才道：“剛才很痛吧？”

    “還好，有你在跟我說話，不覺得怎么疼?！?/br>
    “現(xiàn)在有什么愿望不？如果有的話，就告訴我?！辈恢罏槭裁矗鋈缓芟胩嫠瓿梢粋€心愿，可能是太心疼她了，突然就想承諾點什么。

    秦然睜著眼睛笑，“還真的有一個。”

    “是什么？”

    她定定望著他，唇色蒼白，“你會答應嗎？”

    他沒有猶豫的點頭，“會?！?/br>
    短短一個字，他說得有些沙啞。

    秦然笑，“那你靠過來，我告訴你。”

    韓遇依言俯下身子。

    “再近一點?！彼蟆?/br>
    “好?！?/br>
    他俯得很近，幾乎零距離，秦然想笑得，卻牽拉到了傷口，疼得額角的筋都繃緊了，韓遇擔憂道：“牽拉到傷口了么？”

    “嗯……”她軟軟應了一聲，看向他俊逸非凡的五官，輕輕呼吸，“十五?！?/br>
    “我在?！?/br>
    “我想你親親我?！?/br>
    韓遇一怔，她已經(jīng)稍稍抬起頭顱來，吻住他冰涼的唇。

    兩人的呼吸融到一塊。

    韓遇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唇是冷的，大概痛得厲害，他心里重重一沉，手臂繞過她的脖頸，用自己的手掌捧住她的腦袋，唇齒相纏。

    一股令人心悸的熱燙從彼此唇間炸開，秦然懵了一秒，閉上自己的睫毛，與他深情接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然覺得自己的舌尖發(fā)麻了，艱難道：“好了……”

    韓遇順從的松開她，眼神深黯，“好些了嗎？”

    她臉紅紅的，“嗯，好多了?！?/br>
    “那睡覺了，明天睡醒傷口就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guī)愕酵饷嫔⑸⒉健！?/br>
    “好?！?/br>
    他給她蓋好被子，又纏綿的在她額間啄了一口，輕笑，“你先睡覺，我過去嬰兒房看看今今跟瞞瞞就回來睡覺?！?/br>
    “嗯?！?/br>
    他關掉頂燈，“晚安?！?/br>
    秦然點頭，閉上眼睛，“晚安?！?/br>
    *

    五年后。

    幾輛搬家車開到郊外一幢三層樓高的洋房前。

    屋前的草坪放著一張灰色沙發(fā)，十幾個搬家員工來來回回走著，手里搬著家具。

    一個美麗的女人提著一個保險箱從車上下來，緊隨其后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穿著小洋裙，蓄著烏黑亮澤的長發(fā)，手里捧著一盆小盆栽，緊緊跟在美麗女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