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水玉的一番慷慨陳詞未說完,李夜秋揉眉打斷:“這雖不是府中,但你也沒必要給本王來這套,還是說,你覺得本王有苛刻待過你?” “......”水玉想了想,默默坐下,捧起備好的第三副碗筷,輕聲道:“沒有?!?/br> 祁王李夜秋,在朝中總是冷著一張臉,即便是笑了,也沒有人會認為那是真的在笑,偶爾沖小花小草淺笑,在忠臣的眼里那也是冷笑。 朝中好多臣忠勸皇帝防著點李夜秋,可皇帝卻覺得是大臣們小題大做。 那些話,李夜秋聽在耳里,也只不過笑笑罷了,笑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那些衷心大臣猜測確有此事,二是當今皇帝的愚蠢天真。 李夜秋不惡但非善,對真正忠于自己的人,他自然不會用待外人的那一套來待他,比如水玉。 十五的年歲,能待在李夜秋身邊,知他所想,知他所說,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顏落呆坐在桌邊,等聽到李夜秋說了“吃吧”二字,才小口小口扒起了飯,等吃到李夜秋夾到碗里的菜,她兩眼瞪圓,漸漸從小口變成了大口。 李夜秋露出一絲笑,飯沒見吃幾口,光看顏落狼吞虎咽了。 這一幕水玉看在眼里,今個他算是要淹死在王爺?shù)男@锪耍綍r在皇宮遇人頂多敷衍地笑上一笑,在府里,也不過淺笑,難得瞧見后院養(yǎng)著的小狼崽子在地上打滾時,會多笑那么一陣。 他想,如若王爺能徹底放棄爭奪皇位這個念頭,也不算什么壞事,畢竟太妃整日都盼著他打消那個念頭。但,如若王爺現(xiàn)在有爭奪皇位的念頭,可又被某樣東西纏身,便怕他一子落錯,最終滿盤皆輸。 水玉看向顏落,也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 第四章:回到上京 昨天夜下了一場小雨,蕭蕭瑟瑟,今早起來,驟雪初霽,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nèi),微風吹過,濃郁的臘梅花香中還夾帶著泥土芳香。 回京的馬車早已在府邸外候著,說好辰時,可現(xiàn)巳時已過,車夫還是沒瞧見王爺從府邸里走出來。 等久了,車夫有些犯困,身子縮了縮,搓著手強打起精神繼續(xù)等著。 府邸院內(nèi),水玉抱著厚重的斗篷,他偏頭,李夜秋負手立于一顆樹下,枝頭上的最后一點積雪融化為水滴落于地面,他清淺一笑回頭看了看顏落暫住的那屋。 昨夜顏落睡得晚,大概是睡不慣軟榻蓋不慣滑不溜丟的錦被,雖說摸上去甚是舒服,但卻睡得不踏實。她翻來覆去折騰了很久,李夜秋在旁陪著她折騰了很久。他給她講了許多上京里的趣事,就像是在哄孩童般,直到子時才哄得顏落沉沉入睡。 李夜秋回屋后到丑時才睡下,后來在辰時前醒來。洗漱時,水玉說顏落還沒睡醒,李夜秋說等她睡醒了再動身,結(jié)果一等便等到了巳時。 水玉將滑落的斗篷提了提,看向李夜秋小聲道:“王爺,要不,我去喊她起來?”再睡下去就該午時了。 李夜秋沒有出聲,他轉(zhuǎn)身朝顏落那屋走去,待輕推開屋門他回頭道了聲:“去打盆熱水來?!?/br> 水玉應(yīng)了聲,將手中的斗篷擱在石桌上后便疾步朝后院走去。 門咯吱響,李夜秋邁步入內(nèi),床榻上的顏落睡得正香,抱著枕頭側(cè)身縮成一團,錦被半蓋著小身軀,床榻邊的琵琶傾倒壓于那雙只有李夜秋手掌大的小布鞋上。 李夜秋在床榻邊坐下,伸手將錦被給她蓋好,又輕輕喚了聲。這點小動靜不足以驚擾到睡意nongnong的顏落,她只是輕哼了聲,抱著枕頭又翻了個身,并且將蓋好的錦被又毫不留情地踹了開來。 莫不是她整夜都以這個姿勢睡著?李夜秋探了探她的小臉和小手,冰涼冰涼的,可她竟然沒給凍醒。 水玉方才疾步離開,這會端著盆疾步走進來,他站定叫了聲“王爺”。 李夜秋想了想,便用胡語輕道了聲:“這是誰落下的蜜棗?” 顏落迷迷糊糊坐起身子回道:“我的,我的?!?/br> 李夜秋忍俊不禁,他抹去顏落嘴角的口水,拿起床尾的外衣給顏落穿上。水玉端著盆站在一旁道:“王爺,還是我來吧。”李夜秋揮揮手,片刻,束好了腰帶,再看看那一頭灑落的長發(fā),他的手突然頓住了。 水玉見狀,在旁又低低道:“王爺,還是我來吧。” 沉默了一會,李夜秋起身接過水玉手中的盆,水玉抖抖:“王,王爺?!崩钜骨锾Я颂掳褪疽?,水玉也只好不太自在地從懷里掏出李夜秋專用的梳子給顏落梳起了發(fā)髻。李夜秋端著盆在一旁認真瞧著,見水玉擺弄了兩下,一個團子就成了型,見水玉又擺弄了兩下,兩個圓圓的團子發(fā)髻就出現(xiàn)了,相比顏落原先的俗不可耐,這個顯得可愛多了。 李夜秋贊了聲:“沒想到這個你也很在行?!?/br> 能文能武,能砍柴能挑水,能燒飯能做衣,現(xiàn)在又多了個,還有什么是你不能的? 水玉得意地笑了笑,回頭一瞧李夜秋還端著盆站在身后,連忙接過來:“不在行,也不是很在行?!?/br> 顏落半瞇著眼,腦袋一直在往下掉,在又要后仰倒下時,李夜秋扶住她,用擰干的沐巾輕輕擦拭她的臉。 “唔唔~~”顏落唔嗯了兩聲,等沐巾離開臉,她揉了揉眼睛:“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以往都是管事伙計喊她起床的,后自打青青來了茗月樓,她總是半夜偷偷摸到青青的房里,賴著和她睡在一起,到了早上便是一道起床。今天沒個人喚她起床,周圍也安靜得很,靜得她連時辰都辨不出了。 李夜秋道:“快午時了?!?/br> 顏落坐著想了會,連忙挪著要下床。都快午時了,她記得李夜秋昨夜有說過今天辰時要離開南詔回上京,雖說她不知道上京是什么京,但她卻睡到了午時,要是在茗月樓里,蘭姨一定會拿鞭子狠狠抽她的。 雙腳踩到琵琶,她縮了回來,彎身將琵琶抱起后將腳伸入小布鞋,接著怯怯站在床邊將快要留下來的鼻涕往里吸了吸。 李夜秋笑問:“怎么了?” 顏落一臉認真道:“你說辰時要回家的,我不該睡懶覺,要不你罰我吧?” 李夜秋笑出聲,他將顏落拉到身前,柔聲道:“什么時候走都一樣,不礙事?!?/br> 顏落看不見,但她聽得見,尋著聲音望過去,眨眨好看的眸子,小嘴一歪,白白的牙齒就露出了一排。 李夜秋牽著顏落邁步出屋,水玉走在前頭將一直擱在院外的斗篷拿上,彈去落在上面的枯葉后扭頭,只見李夜秋伸了伸手,他心領(lǐng)神會地走上前要給自家王爺披上,豈料自家王爺伸手拿過蹲身將斗篷披在了顏落的肩上,還為她系好結(jié)。 斗篷上的那團毛襯得顏落如雪花般白皙,李夜秋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這才起身將她抱起出了府邸。 水玉抿抿唇,跟了出去。 府邸外,幾個下人站著,水玉撩開簾子,待李夜秋穩(wěn)穩(wěn)坐下,這才上了馬車。 車夫等著,等車身不再晃動,用手拍拍臉,這才揮鞭駕車離去。 南詔街道沒有上京熱鬧,在京里,即便是落著紛紛揚揚的大雪,那些小販依舊如傲雪寒梅般不畏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