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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他微微失笑,指尖從花瓣上離開,直起身面向沈殊,道:“說吧,這次你想要什么獎勵?” 便聽沈殊沒有猶豫道:“我想請仙君,收我為徒。” 葉云瀾怔住。 他沒有想到沈殊想要的是這個。 拜師收徒,在修行界中,是極為重要之事。 在某種意義上,師徒之間的關系,甚至比血脈親緣更為密切。因為修行者壽元大多十分悠長,而塵俗中的血緣羈絆至多不過百載,而修行界中師徒間的羈絆卻能夠綿延修行者的一生。 葉云瀾以前從未收過徒弟。 所以他并不知,為師者,究竟要承擔什么責任,要如何去行教導,要怎樣才能夠正確引一個人,走上一條適合自己的、平坦順遂的道途。 他前世的道途太過坎坷,是在遍地荊棘和利刃之中,淌著血爬過去的。 遍體鱗傷,瘡痍滿目。 他并不希望再有人走上與他同樣的路。 ……更何況,此世他早已決定,不再與人世有所掛牽,安靜地渡過一生。 葉云瀾沉默半晌,道:“為何忽然想拜我為師?” “我聽別人說,師徒是修行界里,除道侶之外,最為親近的關系?!鄙蚴庹J真道,“我想成為……仙君身邊的,親近之人?!?/br> 葉云瀾不語。 見他久久未答,沈殊便認真繼續(xù)道:“仙君若收我為徒,我定會好好聽仙君的話?!?/br> “仙君想要我做什么,我便會去做什么?!?/br> “我能夠幫仙君照料花草,打掃屋舍,還能夠為仙君……尋來更多不同的花?!?/br> “沈殊。”葉云瀾忽然打斷道,“你說你要拜我為師,可直到現(xiàn)在,你都只在說你可以為我做什么,卻并沒有說,你想要我為你做什么?!?/br> 沈殊愣住。 葉云瀾低嘆一口氣。 “拜師收徒,并非如你所想那樣簡單。”他道,“我雖曾在秘境中救過你一命,但我也早已說過,我并不需要你的報答。你若只是因為感激我想拜我為師,其實不必。天宗里,多的是能夠成為你師父的人,而他們能教的東西,也比我要多得多。” 沈殊:“可我……只想當仙君的徒弟。” 從雪盞花一事上,葉云瀾已見識到了他的執(zhí)拗,對他的話也不算意外,只淡淡道:“而今我無法動用靈力,在天宗已算是個廢人。你若是拜我為師,人人都會嘲笑你,去拜了一個廢人為師?!?/br> 沈殊卻疑惑道:“別人嘲笑,與我……有什么關系?何況仙君……不是廢人?!?/br> “我見過仙君的劍?!彼?,“仙君抱著我掠出秘境時,曾出劍斬破路上阻礙……那劍光很耀眼,很輝煌,是……九天上仙人的劍法。” 他認真道:“我很想學?!?/br> 葉云瀾握著缺影劍的手微微收緊。 前世人人都說,鬼羅剎的劍法,是地獄里厲鬼索命的劍法,而他所執(zhí)修羅劍,更是極惡殺戮之劍,浸透了無數(shù)冤魂的哀鳴。 可沈殊卻說,他的劍法,是九天上仙人的劍法。 沉默許久,葉云瀾終是微微松了口。 “你若只是想學劍,平日過來,我可以教你。”他道,“至于其他之事……以后再說吧。” 沈殊還想說什么,卻敏銳覺察到眼前人眉目間盈著的一絲倦怠冷漠之色。 他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對方時,對方想要關窗拒絕他時,也是這般神情。 沈殊不怕拒絕。 卻怕太頻繁的求請,會惹來眼前人厭倦。 而對方并沒有完全拒絕他。他有的是耐心和時間。 他眸光深黯,終是微微點頭。 葉云瀾穿過花海,推開了竹樓的大門。 數(shù)日未有人在,地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一層薄塵,隨門開時帶起的風揚起,塵埃氤氳在暖黃陽光里,與之一起浮動的,是三百多年變幻的光陰。 這是重生之后,葉云瀾第一次回到自己住處。 里面的陳設陌生而熟悉,依稀能看出當年自己生活過的痕跡。 他在天宗的時候,大部分歲月,都停駐在了此間。 他走進門,沈殊跟在他身后。門上風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屋內陳設十分簡單,外間設有竹屏,往里挑高一階,以木材鋪地,中間放著一張矮桌,桌上擺有茶具。 靠左側是書房,墻邊是一排書架,上面整齊擺滿了書籍,還有許多疊在桌上,旁邊散著筆墨紙硯,還有一盞油燈。 再往里便是臥房,墻邊一架普通雕花床,靠窗擺著一座鏡臺,臺前似乎放著什么東西。 葉云瀾忽然腳步微頓,走過去,看到臺前一張銀質面具還有一封信,信箋封面上書,“阿瀾親啟”。 他拿起面具,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這張面具精雕細琢,繁瑣瑰麗的紋路如藤枝纏繞,透出一種詭艷的美,比他以往戴過的面具,都要精致許多。 他低頭看看片刻,忽然轉身將面具遞給沈殊,淡淡道:“替我扔了吧?!?/br> 沈殊:“扔?” “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便是?!?/br> 沈殊沒有問什么,只點點頭,便接過面具出去了。 葉云瀾又將桌上信箋打開。 那信寫了厚厚一疊,通篇回憶與勸慰。 他垂眸看了幾行,沒有看完,便走到書房,點了油燈,將信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