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華裳慢步走到榻邊, 溫潤了笑道 ︰"皇上可用過晚膳了?" 皇帝搖搖頭 ︰"未曾, 只吃了幾塊點(diǎn)心墊了墊肚子, 本想來這兒一起用的, 你在淑妃宮里可用膳了?" 華裳也搖搖頭 ︰"也不曾, 一嘮嗑就忘了時辰, 哪里還記得用膳. 正好, 臣妾派人傳膳, 皇上一起用些." 華裳召了芍藥去傳膳, 芍藥恭敬的福身應(yīng)是, 轉(zhuǎn)身匆匆而去. 華裳福了福身道 ︰"臣妾先去換身衣服, 卸了妝再來." 皇帝慢慢眨了下眼皮, 算是應(yīng)允. 華裳退出內(nèi)殿, 往旁邊的屋子走去, 谷香跟了上來, 為華裳更衣. 坐在梳妝臺前, 華裳愣愣的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 有些疲憊的樣子, 顯出幾分憔悴來, 即使妝容依舊, 到底不是鮮活的面容了. 谷香心靈手巧的將華裳繁復(fù)的發(fā)髻拆開, 然後簡單的梳了一個簪, 插上一支垂銀絲流蘇翡翠七金簪子, 顯得素凈了許多. 華裳低下頭, 輕聲道 ︰"不必拿耳掛來了, 戴著也怪累的." 谷香低聲應(yīng)是, 拿了一對掐絲玉鐲出來, 套上了華裳的手腕, 輕聲道 ︰"皇上在這里用膳, 娘娘必定要布菜的, 帶一對鐲子還顯得好看." 華裳勉強(qiáng)笑了笑, 看著晶瑩剔透的玉鐲, 看著玉上精致的掐絲, 輕聲道 ︰"鐲子很漂亮, 你有心了." 收拾好了, 華裳才回到內(nèi)殿, 皇上已經(jīng)坐了起來, 幾個小宮女有序無聲的擺膳. 皇帝見華裳只穿了一件簡單的桃紅繡花流蘇垂絳宮裙, 挽了個簪, 長長的青絲垂在身後, 脂粉不顯, 輕笑道 ︰"濃妝淡抹總相宜, 這句詩說的恐怕不是西湖, 而是裳兒啊." 華裳的笑容淺淡, 輕聲回道 ︰"以色侍君, 色衰而愛馳. 臣妾寧愿沒有這般的美貌, 也許皇上眼中的臣妾會更真實." 皇帝見華裳情緒不高, 示意華裳坐下, 挑了挑眉道 ︰"裳兒很少說這樣的話, 今日和淑妃都聊了什麼?" 華裳楞了一下, 聊了什麼呢? 女人的心思恐怕男人一生都不會懂, 尤其這個男人是皇帝的時候. 皇帝要立太子, 為什麼要和妃子說呢? 沒有理由啊. 可是, 偏偏, 她們都悲傷了. 華裳垂下眼簾, 露出溫潤的笑容, 輕聲回道 ︰"淑妃jiejie這兩日憔悴了許多, 臣妾去看看她, 寬慰了幾句." 皇帝沉默的點(diǎn)點(diǎn)頭, 然後開口道 ︰"淑妃無子, 她恐怕是看著皇後, 心里不舒服." 華裳很想告訴皇帝, 并不是這樣, 無子不是淑妃悲傷的真正原因, 但是抖了抖唇, 最終卻低下頭, 輕輕應(yīng)了聲是. 愛上皇帝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她自己都替淑妃覺得累, 覺得悲傷, 覺得痛苦. 淑妃若是想要一個皇子還不容易? 她悲傷的原因從來都不是無子, 而是沒能為心愛的男人生下只屬于她和他的孩子; 而是她愛著的那個男人從來不懂她的心. 怪只怪, 相遇太晚, 造化弄人, 若她們是妻, 而非妾, 那麼一切都會不同. 華裳依舊端著笑容, 站起身來, 為皇帝布菜 ︰"用膳的時辰其實已經(jīng)過了, 若不是皇上傳膳, 御膳房定會抱怨幾句的, 哪里還會如此精致." 皇帝笑了笑 ︰"御膳房若是有什麼不經(jīng)心的地方, 你大可去訓(xùn)斥, 你是主子, 他們是奴才, 主子想吃東西了, 哪里有奴才抱怨的道理." 華裳低頭淺笑, 輕輕應(yīng)了 ︰"是." 皇帝見華裳還站著, 便開口道 ︰"坐下吃吧, 別給朕夾了, 嘗嘗這道鵪子水晶膾, 做的清香, 應(yīng)該適合你的口味." 華裳看著碗里的菜, 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這個男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能夠記住她的口味, 記住她喜愛的菜色, 這個男人應(yīng)該是待她不同的吧? 華裳低下頭吃飯, 心里無奈苦笑, 別去奢求太多, 渴望一個皇帝的愛情是愚蠢的, 虛妄的, 當(dāng)野心沒那麼大的時候, 她也許會更幸福. 恃寵而驕, 她其實不過是仗著皇上的寵愛, 一步一步想要更多. 這是不對的, 要改正. 說到底, 冊立太子, 和她一個妃子有什麼關(guān)系? 皇帝到底有什麼必要和你說? 為什麼要說? 和你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要平靜, 要端莊, 要持重, 她代表著的是世家的風(fēng)范. 她要為了皇後的地位穩(wěn)固而高興, 要為了皇太子的延續(xù)而欣喜. 這是她必須有的品格和風(fēng)骨. 她代表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若是她煩了錯, 爭風(fēng)吃醋, 覬覦後位, 那遭受質(zhì)疑的不僅僅是她自己, 還有世家. 人們會認(rèn)為你們世家連自己的女兒都教不好, 還怎麼有臉面拿著孔夫子的教化之道教書育人, 主政一方? 她不是那些在後宮爭風(fēng)吃醋, 野心勃勃的女人, 她是世家宗女, 要禮敬大婦, 要恪守女德, 要以夫為天. 她自己選擇的路, 即使哭著也要走下去. 何況, 情況并不壞, 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四妃之一, 膝下一子一女, 深受皇帝的寵幸和愛重. 用完晚膳, 華裳抱著四公主, 哄著嬰孩玩耍, 一旁四皇子邁著小短腿呼哧呼哧的在一旁轉(zhuǎn)悠, 小眼神巴巴的望著華裳懷里的四公主. 皇帝被四皇子的樣子逗樂了, 笑道 ︰"小四這麼喜歡媛兒, 小小年紀(jì)就知道愛護(hù)meimei, 真乖." 皇帝一把把四皇子抱到懷里, 伸手捏了捏四皇子胖乎乎的小臉蛋, 盡是寵溺. 華裳看到兩個孩子心情也好了許多, 面上總算是有了些真摯的笑意, 開口道 ︰"四皇子還小不懂事呢, 哪里知道什麼愛護(hù)meimei, 他這是把meimei當(dāng)成會動的玩具啦." 皇帝拿起一旁的撥浪鼓輕輕搖晃著, 嘴里哄道 ︰"小四, 看看父皇手里的撥浪鼓, 也會動哦, 要不要玩?" 小四坐在皇帝的懷里, 很是嫌棄的轉(zhuǎn)頭, 那雙黑亮的眼楮還是巴巴的望著華裳懷里的襁褓. 華裳見狀, 噗嗤地笑了 ︰"小四都多大了, 一個撥浪鼓可哄不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