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jié)
“六哥,我——·” “陛下,吉時到了?!?/br> 身后的小太監(jiān)及時的打斷穆元祈沒來得及說完的話,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胳膊上一松,扶著自己的那人已退回了原位。 他從小仰視著的六哥,有一天,突然,不讓他仰視了,這種落差感,讓穆元祈有些適應(yīng)不來,當(dāng)即便癟癟嘴,忍著心中的不悅,緩緩的步上了玉階。 這天下,唯有兩人無需對他行禮,他的六哥,和嫂嫂。 萬人跪拜,本是震撼雄偉的場面,可穆元祈只要視線一對上穆澤羲,便覺得心里無端的很踏實。 這皇位,他不想要,是因為他覺得這是屬于穆澤羲的。而穆澤羲不想要,是因為他的心,勻不出多余的空間來了。 想了想,穆元祈突然鎮(zhèn)定的出聲:“眾愛卿平身?!?/br> 說罷,抬眼掃了眼穆澤羲,果然,穆澤羲的眼中含笑,淺淺的對他點了點頭。 一串的儀式下來,穆元祈不停的叩拜,上香,走路,折騰,來來回回的,繁瑣而復(fù)雜。也就只有趁著空隙的時候,小太監(jiān)悄悄的塞給他幾塊糕點,“陛下,圣安王爺吩咐的額,讓你吃完,別將渣子留在嘴邊。吃的時候,注意些,莫讓他人看到了?!?/br> 所以時不時的可以看見當(dāng)今陛下叩拜的時候,屁股撅的老高,腦袋深深的埋在袖子中,半晌才抬起身來,嚇得禮官以為陛下出什么事了,就差采取緊急措施了。 就在他們都懷疑陛下這是要暈了的時候,只見突然一顆腦袋從袖子中抬了起來,心滿意足的爬了起來,繼續(xù)下一個禮節(jié)。 如此一折騰,竟是到了晚上。 前腳穆元祈才看見穆澤羲要出宮,這會子跟上來,卻沒發(fā)現(xiàn)穆澤羲的人影。 穆元祈不免有些失落,偌大的皇宮,親近的人一個都沒有,古往今來住過多少家的皇帝,他總覺得嫌棄的慌。 默默的站在紅墻下良久,銀灰的光芒照耀在他明黃色的龍袍上,印出淺淺的光暈來。 “夜色如此之重,何以站在這里?” 暗處,穆澤羲手持琉璃盞,緩緩走出。 “六哥,元祈不想住在這里——·” “你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十九年了啊。” 十九歲,算不得是年幼了。 若是兩年前,穆澤羲還能用年幼來說服自己,可兩年后,再也不能用年幼,來給穆元祈找借口了。 “可是,這功宮里,你們都不在,只有元祈一人?!?/br> 穆元祈說的委屈,眼眶紅紅的,也許是穆澤羲保護過度的原因,他的心性倒是沒有改變,脾氣也沒有改變,以至于,如今這般依賴。 想到這,穆澤羲突然微微蹙起了埋頭,將手中的琉璃盞壓低,抬眸淡淡道:“這里,是你的家。有人欺你,還回去。有人害你,還回去。有人不聽你的,讓他們信服你,就會聽你的了?!?/br> “可是,好難——·” 穆元祈像個孩子似得,明明已經(jīng)與穆澤羲快一樣高了,相貌也長熟了不少,可看著,就覺得這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穆澤羲無奈的搖頭,認真道:“元祈,世上的每一件事,都不簡單,單看你要怎么做。你若不做,那才是難?!?/br> 一句話說的,穆元祈竟是無法反駁?;蛟S穆澤羲的方法是過于激進了些,他給了穆元祈兩年的時間治國之策,帝王之術(shù),都教授了,可穆元祈學(xué)會的,卻不知多少。 “回去吧,夜深寒氣重?!?/br> 看著穆元祈一副跟拔了毛的鳳凰模樣,穆澤羲不禁有些不忍,可他知道,這段時間過了,一切就都好了。 風(fēng)中吹來一股淡淡的香氣,似乎是紅墻之外的什么花開了。穆元祈尚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再抬頭時,哪里還有穆澤羲的影子。 霎時間,夜中只剩下他一人。 長長的紅墻,巍峨的宮殿,琉璃瓦在月色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亭臺樓閣雄偉精巧,卻都勾不起他的興趣。 “陛下,該回去就寢了?!?/br> 暗中跟隨的小太監(jiān)打著宮燈出來,他們不敢跟的太近,可陛下這番模樣,著實是讓人心疼。瘦削的身材,風(fēng)一吹就能倒了似得。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br> “陛下,這的路,陛下認識么?” 小太監(jiān)的話,似乎提醒了穆元祈,恍然抬頭,似乎,這條路,自己并不熟悉。 默然的點了點頭,穆元祈的腦袋有些暈眩,兩眼一花,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新帝登基第一天,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的人家,哎呀呀,換了新皇帝了,本官以前的那些把柄,這新皇帝肯定不知道,哎喲喲,又要升官發(fā)財娶媳婦咯。 憂愁的大臣在家喝著悶酒,一個個的仰天長嘆,陛下這模樣,看著哪里像是個皇帝的樣子?大圣百年江山,即將毀矣,毀矣?。?!來人,添酒!??! 而此時的宮中,卻又亂作了一片,陛下暈了,說的最后一句話竟然還是不許聲張!這讓小太監(jiān)們很是為難,這,陛下病了,到底聲張呢,還是不聲張呢? 正在為難之際,據(jù)說圣安王爺派人前來照料陛下,小太監(jiān)們頓時松了口氣,立馬把那人往殿內(nèi)一扯,他們倒是識色的退了下去。要是陛下醒來,見到圣安王爺派來的人,肯定不會生氣。 蘇景一襲男裝,頭發(fā)束起,布衣加身,無奈的看了床上的那人一眼,“睡得怎么跟只蛤蟆似得?” 床上某蛤蟆似乎有反應(yīng)般,不安的皺了皺眉頭,哼唧了聲,卻沒聽清楚說的是什么。 “來人,打桶熱水進來?!?/br> 很快,宮人們便打來了熱水,桶是很大的那種,至少可以容下兩人,甚至還貼心的準(zhǔn)備好了趕緊的褻褲衣衫,頓時蘇景的臉莫名的一紅,暗自咒罵道:“一群腦子不健康的東西,準(zhǔn)備,準(zhǔn)備褻褲做什么!?。。 ?/br> 嘴上雖這么說著,可看著穆元祈額頭上流出來的汗,還有濕了的衣衫,無奈的解開他的上衣,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對,又叫人進來:“來人,給陛下擦擦身子?!?/br> 那小宮女偷偷的瞄了眼穆元祈,紅著臉,囁嚅道:“奴婢不敢,陛下與圣安王爺性子相似,沐浴一應(yīng)近身之事,皆不許我等女子來做?!?/br> 規(guī)矩這么多? 難道是怕被人非禮了?還是覺得自己身材太差,不好意思? 蘇景饒有趣味的想了想,擺了擺手,讓那小宮女退下。想了想,突然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萬分痛心道:“沒想到,我這雙手,竟然會毀在你的手里?!若是日后你好好的做好這江山,我就剁了你的小弟,來給我的這雙手的清白陪葬??!” 說罷,蘇景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手忙腳亂的扯開穆元祈的衣衫,別著腦袋,不敢看他。 “你,來人啊,非禮,非禮啦?。?!” “叫什么叫?我對你這瘦雞般的身材,也不感興趣??!” 蘇景橫眉一瞪,生生的將穆元祈的氣勢壓了下去。想她一個千金小姐,雖然受了圣安王妃兩年不正經(jīng)的熏陶,可心底里的那份大家閨秀的氣度還在,此時被穆元祈這么一喊,頓時臉就紅了。 “你以為,我病了,你就可以這般欺負我?我六哥說了,欺負我的人,還回去?。。。 ?/br> 說著,穆元祈猛地坐起身子,一把抓住蘇景的手,朝著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直到咬到自己的牙齒都疼了,這才松開口。 “首先,陛下你的第一點錯誤,就是自稱為我,您是天子,只能稱之為朕。當(dāng)然,你若是喜歡寡人,也可以,不過孤家寡人,寓意不大好。其次,草民是受圣安王爺所托,進宮來照料您,王爺說,見我如見他,您剛才說我非禮您,難道,是說圣安王爺非禮您么?第三,陛下,咬人的,是狗。您是天子,這種事情,幼稚!” 說完,蘇景還甚是淡定的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將脖子上的口水擦干凈,帕子一觸及脖子,便倒抽了一口涼氣,我擦,這死小子,下嘴真狠?。?! 咬了人的穆元祈,已經(jīng)是沒多大力氣了,身子一軟,猛地一下砸了下去,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腦袋似乎被一雙手托住,很軟的手。 “別走?!?/br> 床上的人,安靜的睡著,長睫毛輕顫,投下一片陰影在眼下,蘇景的胳膊墊在穆元祈的腦袋下面,稍稍一動,穆元祈便不滿的哼唧幾聲???,現(xiàn)在的這個姿勢,不太對啊——· 蘇景看了看自己緊貼著穆元祈的身子,有意識的移動了下,結(jié)果穆元祈的一條腿便不安分的壓了上來,好像把她當(dāng)做被子了。 “圣安王爺,小師叔,你們可沒告訴我,做輔政的臣子,還得做被子啊?。?!” 可這些話,穆澤羲跟楚嬙二人,自然是聽不到的了。 掙扎了幾下無奈,卻皆引來更加強烈的不滿,穆元祈最后一生氣,竟是雙腿纏住蘇景,身子往旁邊一滾,以一種吃奶的姿勢,貼著蘇景睡了過去。 “他是君,我將來是臣,先忍。忍?。?!登徒子?。?!別蹭我的胸?。?!” 一夜,一人安然熟睡,一人徹夜未眠,直到天亮,才兩眼一翻,睡了過去。 京都風(fēng)云 第385章 臣,有事啟奏 “?。。。。。。?!“ “陛下中氣這么足?看來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br> 蘇景慢條斯理的從被窩里鉆出來,看來還是小師叔說的對,人,總得臉皮后點。尤其是女人。 被子里的穆元祈,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已經(jīng)穿鞋下床的蘇景,猛然間有種被采了花的黃花閨女的即視感。蘇景不免鄙夷的搖了搖頭,從容的將衣衫整理好,一扭頭,見穆元祈正一臉悲憤的看著自己。頓時樂了,“陛下,您該上朝了?!?/br> 穆元祈鼻子一哼,“說,你昨夜趁著朕睡著了,都對朕做了些什么?” 他的清白?。∷淖饑?yán)?。?!怎么能被這個小白臉一樣的男人給糟踐了?。?! 越想穆元祈的心中越是悲憤,大有要尋一根木頭撞死蘇景的沖動??捎窒肓讼耄K景是六哥的徒弟,算了算了,他網(wǎng)開一面。可事關(guān)貞潔的事,必須得說清楚!! 一想到這,穆元祈的眼神又堅定了幾分,老鷹般兇狠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蘇景。 蘇景淺淺一笑,一本正經(jīng)的行了一禮,道:“回稟陛下,昨夜,草民為陛下擦拭身子,發(fā)現(xiàn)陛下身子纖瘦,腰桿太細,腿太長,皮膚太白,恩,所以草民以為,陛下應(yīng)當(dāng),多吃點,曬黑點,以顯得男子氣概?!?/br> 某皇帝陛下紅著臉,咬著唇羞憤的瞪著蘇景。可蘇景卻像是渾然不知一般,又輕輕的掃了眼穆元祈,“陛下昨夜踹被子五次,說夢話無數(shù),枕著草民的胳膊睡了一夜,雙腿纏住草民一夜,不知,陛下可有賞賜?” 賞賜二字一處,穆元祈忽的有種想要吐血的沖動,當(dāng)即拍了床板站起來,指著蘇景憤怒道:“混蛋!??!你爬上朕的龍床,朕還沒跟你算賬,你倒是先跟朕討賞起來了?你過來,朕要打死你這個登徒子!?。 ?/br> 蘇景臉一黑,眸光微閃,登徒子?是說她? “陛下,首先,是陛下拖著草民上了龍床,否則,草民不會犧牲自己的清白跟陛下同床共枕,其次,昨夜陛下昏迷過去,草民略盡綿力,照顧陛下一夜,難道陛下不應(yīng)該賞罰分明么?” “大膽?。。?!你真是要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br> 從來沒有人,能將穆元祈氣成這樣,連話都說不出來。耳鼻冒煙,崩潰道:說好的當(dāng)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他怎么覺得,自己被這個登徒子給欺負成這樣,偏生卻沒個正當(dāng)?shù)睦碛煽梢赃€回去呢?。?! “朕要殺了你!” 蘇景抬眸淺笑:“草民有功,陛下不賞,反倒要殺,這,說不過去。” 穆元祈:“朕要貶黜你??!” 蘇景:“草民無官無職,陛下真要貶黜,也得先封官,再尋個錯處,貶黜才是。” 穆元祈:“朕不想再見到你了?。。。 ?/br> 蘇景為難的抬起頭,轉(zhuǎn)身就走,末了還留下句話:“草民只能保證此時陛下見不到草民,可,往后見面的日子,許是還多著呢?!?/br> 一時間,穆元祈懵了,卻也稍微松了口氣,這個氣死人的家伙,總算是走了。他可以喘口氣了。 今日是穆元祈第一次上朝,可由于生物鐘尚未調(diào)試過來,穆元祈華麗麗的,在蘇景走了之后,又睡了一覺。奇怪的是,也沒有人叫他,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朝都過了一半的時間了。 穆元祈頓時慌了,第一天上朝,就遲到了,六哥也來了,會不會訓(xùn)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