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他噎了片刻,默默地一擺手,把煙放回去了。這時,他手機一震,肖海洋發(fā)了一張圖給他,駱聞舟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鉛筆的素描畫,紙張已經(jīng)泛黃了,畫夾在塑料夾子里,保存得還不錯。上面畫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角落里是日期和余斌的簽名。 畫得十分傳神,駱聞舟看完以后長嘆了口氣:“蘇慧,還有……” “春來集團的那位掌門人?!辟M渡探頭看了一眼。 十幾年前,張春齡和蘇慧半夜三更前往濱海時,被回去給學(xué)生找東西的美術(shù)老師余斌撞見。 他們?nèi)プ鍪裁矗?/br> 后備箱里有女孩的尸體嗎? 蘇慧是不是一直充當(dāng)鄭凱風(fēng)與張春齡的聯(lián)絡(luò)人,被余斌撞見他和張春齡在一起后,為了保險起見,鄭凱風(fēng)的聯(lián)絡(luò)人才換成了楊波的母親卓迎春? 駱聞舟重重地用拳頭敲了一下墻:“一幅畫……這太荒謬了,況且我們連這幅畫是不是余斌本人畫的、是在什么場合畫的都證明不了。就算法院檢察院都是我親爸開的,他也不可能憑這東西給我開拘捕證……費爺,這有什么好笑的?” “我這里或許有你能用得上的東西?!辟M渡說。 第168章 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九) m國c省小鎮(zhèn)。 埋伏的狙擊槍槍口依次掃過陸嘉、周懷瑾,最后先對準(zhǔn)了被推回小院的老人周超——狙擊手沖一車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先打死那個早該死的老東西,再干掉狗日的周懷瑾,剩下的分撥解決。 小院里的周超正充滿恐懼地叫喊著什么,陸嘉一臉茫然,問周懷瑾:“這假洋鬼子嚷嚷什么呢?” 周懷瑾矜持地回答:“夸你是強盜。” “哎喲,是嗎?”陸嘉聞聲,整了整自己的衣領(lǐng),立正站好,“這么夸我還怪不好意思的——老周先生,你要是非不配合也行,不過……” 他目光一凝,看見周超臉上閃過了一個小紅點。 陸嘉:“閃開!” 按著周超的青年早有準(zhǔn)備,反應(yīng)極快,一把壓下了那老頭的腦袋,扯著他躲開。緊接著,打著旋的子彈擦著老頭花白的頭發(fā),呼嘯著擊碎了他身后的玻璃窗,東南亞保姆放聲尖叫,和“吱哇”亂喊的周超構(gòu)成了男女二重唱。 “他娘的,連個預(yù)告也沒有,這幫人一出國就無法無天了!”陸嘉一手拎起周懷瑾,一手拎起東南亞小保姆,用無影腳踹開門,強行闖進了周超家里。 周懷瑾身不由己地被他拖著走,同時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句歌詞——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 這時,后院三聲車?yán)萨Q笛,陸嘉吹了一聲口哨,打著呼哨說“走著”,拖家?guī)Э诘亟柚艹姆孔友谧o,帶人穿了過去,一輛帶貨廂的大車已經(jīng)等在后邊接應(yīng):“老陸!” 陸嘉嘆了口氣:“不好意思,計算失誤,還得麻煩老爺子再跳一次籬笆。” 他話音沒落,周超、周懷瑾和小保姆這三位同時驚叫,已經(jīng)給一起扔了過去,那伙持槍歹徒第一波突襲失手后,立刻圍追堵截過來,堪稱密集的槍聲不斷逼近。 這下連周超也別無選擇,只能連滾帶爬地上了陸嘉的賊車。 “大招呢?”陸嘉斷后,一把甩上貨廂門,子彈險而又險地打在鐵門上,凹進去一塊,他不知沖誰吼了一嗓子,“還藏著掖著干什么,再磨蹭,我們都要被打成篩子了!” 話音沒落,機動車引擎聲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幾輛窮追不舍的車已經(jīng)繞過周超的小院。大貨車看著十分敦實,其實不太靈活,頓時進退維谷。 對方大概是看出陸嘉早有準(zhǔn)備,為求速戰(zhàn)速決,越發(fā)喪心病狂,兩輛小型suv一前一后地夾過來,車上都有槍,貨車司機在亂飛的子彈中急打方向盤,貨廂里的人頓時活像進了滾筒洗衣機,稀里嘩啦地滾作一團。 外面槍聲、車輪刮地聲、碰撞聲,再加上貨廂里的尖叫和悶哼……不用睜眼看,就能想象出一場驚心動魄的命懸一線。 貨車躲開了前面的強敵,卻沒躲過后面的追兵,累累贅贅的大貨廂被人追尾,“咣”一聲巨震,周超那老東西嚇得一把抱住自己的頭,直接尿了褲子。 周懷瑾也被震得直想吐,五指痙攣似的扣住貨廂壁,咬牙撐起了自己兩條胳膊,擺出一個從電視節(jié)目學(xué)來的拳擊防御動作,可能是打算表演徒手擊飛子彈。 然而他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預(yù)想中的第二次追尾卻沒來,貨車被人一撞之后毫不停留,反而借力往前,強行突圍,而外面磕磕絆絆地亂響了一陣,竟然就這么消停了! 好一會,貨廂里都只能聽見粗重的喘息聲和周超帶著哭腔的哼唧,沒人說話,隨后不知是誰打開了貨廂里的燈。周懷瑾抹了一把額角的冷汗,和一群劫后余生的同伴面面相覷。 陸嘉倒是鎮(zhèn)定非常,一點也不慌,十分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周懷瑾:“你還行嗎?” “挺行的,”周懷瑾苦笑,“我覺得我就快習(xí)慣了……現(xiàn)在又是什么情況?” “安全了,放心,他們應(yīng)該不敢追了?!标懠螡M不在乎地挽起袖子,嫌棄地把周超拎了起來,“大爺,您身體不錯,心理素質(zhì)可不行啊?!?/br> “不敢追?為什么?”貨廂里是封閉的,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周懷瑾聯(lián)想起陸嘉方才那呼喚的“大招”,不由得對駕駛員展開了豐富的想象,“你們昨天晚上在酒店里準(zhǔn)備了什么?司機那里是有什么殺傷性的武器嗎?” 大炮筒?火箭彈?還是生化炸藥包? 周懷瑾不由得十分憂心忡忡:“不會太招搖吧,驚動這邊的警察可麻煩。” “沒那么洋氣,”陸嘉無語片刻,朝他擺擺手,謙遜道,“土辦法?!?/br> 周懷瑾求知欲旺盛:“什么土辦法?” “你在國內(nèi)沒接過那種神秘的sao擾電話嗎?”陸嘉沖他笑了一下,“你額己在我叟喪?!?/br> 張東來兄妹落腳的別墅里,張婷正對著窗外發(fā)呆,她此時依然覺得十分不真實,隱約還有點不安,一想起自己離家萬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忍不住惆悵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的房門被人敲了兩下,還不等張婷回話,外面的人就近乎失禮地直接推開門,張婷詫異地回過頭去,見那位一路陪同照顧他們的“管家”大哥臉色鐵青,問她:“張小姐,你知道你哥去哪了嗎?” 張東來的房間拉著窗簾,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房門緊閉,他進屋之前還拿走了兩瓶酒,一副打算醉生夢死、連睡24個小時倒時差的架勢。 作為燕城知名紈绔,張東來是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他非得睡到日上三竿不可,上午也沒人敢去打擾他,結(jié)果居然誰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溜走的! 這地方安保一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還偷走張東來這么個大小伙子,這事難度系數(shù)太高——只能是他自己跑的。 “他能去哪?他會聯(lián)系誰?” 張東來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外語不要提,字母表能背全已經(jīng)算對得起九年義務(wù)教育,讓他獨自出去買包煙他都買不利索,還能跑哪去? 張東來兄妹之所以被送到國外,就是為了他倆的安全,沒想到他倆在風(fēng)起云涌的國內(nèi)都全須全尾,剛到了“安全”的地方,反而馬失前蹄,直接丟了一個! 張婷嚇得不敢吭聲。 奉命照顧他們倆的“管家”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剛才有人給他發(fā)來一張照片,照片上張東來蜷縮著躺在那,身邊還放了一瓶他昨天自己拿走的酒,閉著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照片底下附贈了一句話:“再追,我們可就只能把人化整為零地還給您了?!?/br> 管家手有點哆嗦,張春齡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視作命根似的,來之前上面特意囑咐過,別的不管,一切以他們兄妹倆為先,萬一在他手里出點什么事…… “東來認(rèn)識周懷瑾嗎?” “誰?”張婷先是有點懵,好一會才想起來,“沒、沒聽說過,姓周的他好像就認(rèn)識一個,就是前一陣子出事的那個,而且以前來往也不是很多,我哥說那人是個傻……傻那什么。” 當(dāng)年周氏的中國區(qū)負(fù)責(zé)人是鄭凱風(fēng),周懷瑾不像沒心沒肺的周懷信,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在鄭凱風(fēng)的地盤上露面,基本不回國,而且此人是名校出身的精英,跟張東來他們這些紈绔子弟是兩個世界的物種,尿不到一個壺里,也沒有交集,“管家”實在想象不出姓周的到底是怎么把張東來弄走的。 “怎么了?”張婷無意中掃到他手機上的照片,一把抓住“管家”的胳膊,“我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他昨天還好好的呀,是被人綁架了嗎?” “管家”被她晃得冷汗都下來了。 張婷慌張地說:“可是……可是我就在隔壁,沒聽見什么動靜啊。再說咱們這么多人……早知道國外治安這么差,我就不鬧著要出國了,叔叔,現(xiàn)在怎么辦?他們要多少錢???我要給爸爸打電話?!?/br> “不,等等!”“管家”被她最后一句話說得一哆嗦,連忙擠出了一個笑容,“哪來那么多綁票的?你哥可能就是被朋友叫出去了,他又愛玩,沒事,他身上有定位的東西,你放……” “管家”話音沒落,又一張照片傳來,“管家”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張東來身上那個不能用的手機、衣扣、皮帶里的追蹤器,一個不差,全被搜出來排在了一起,對方還留言說:“要來找我們嗎?” “管家”神色陰鷙,手直哆嗦,把信息回了過去:“你到底要什么?” “?!币宦?,信息回得相當(dāng)快,一張一寸照片發(fā)了過來,“管家”一愣,緩緩地抬起頭,眾人的目光一時都隨著他集中在別墅里的一個人身上。 神秘信息說:“我要這個人來換?!?/br> “管家”心里一凜,這人是這一次張春齡特意交代,和張東來兄妹一起送出國躲避調(diào)查的,是和蘇程接過頭的人! 神秘信息隨后發(fā)過來一個時間和地址:“要活的,規(guī)定的時間送不到,就在小少爺身上割點什么送給你,別耍花樣,小少爺可比這些垃圾值錢?!?/br> “管家”在張婷含淚的目光注視下,憤怒地摔了手機。 燕城—— 調(diào)查組再次秘密將調(diào)查重點轉(zhuǎn)向張春久的時候,駱聞舟回到了群龍無首的市局。 “你有什么?”駱聞舟奇怪地問費渡。 “這個?!辟M渡摸出自己那個雞零狗碎的手機,刷出一條朋友圈給駱聞舟看,一個備注名是“哲學(xué)家”的好友發(fā)了兩張照片,取名叫“無聊”,一張是自己的自拍,另一張則是一個客廳的場景,一群人帶著一堆行李箱,好像正在七手八腳地整理行李,打算要長住的樣子。 “這是張東來?”駱聞舟一愣,掃了一圈,沒從照片里看出什么來,“他這時候發(fā)的什么照片?這照片怎么了?” “你當(dāng)然不認(rèn)識,但是蘇程肯定有認(rèn)識的,不但認(rèn)識,交往應(yīng)該還頗為密切,畢竟他們曾經(jīng)合謀,打算在我回公司接受調(diào)查的路上撞死我……” 駱聞舟:“什么!” “噓——”費渡伸出一根手指,點在駱聞舟的嘴唇前。 駱聞舟的回應(yīng)則是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腦勺,冷酷無情地打斷了費渡裝神。 費渡:“……” 一絲不亂的頭發(fā)被駱聞舟糊成了一把,費總臉上帶著幾分詭秘的笑容頓時開裂。 “費渡你個孫子,你當(dāng)時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沒事嗎?我他媽居然還以為你靠譜!” “本來就沒事,”費渡默默后退兩步,預(yù)防駱聞舟再動手動腳,“蘇程心大膽小,感覺到我防著他就知道事情敗露,肯定會立刻逃跑。像他這種沒用的東西,除了滅口沒別的用途。可是蘇程中途離奇失蹤,根據(jù)張春齡以前的處事風(fēng)格,這個時候他應(yīng)該立刻做出反應(yīng),并且給自己安排后路。接觸蘇程的人不可能是他豢養(yǎng)的那些通緝犯,我猜這種時候,他不會貿(mào)然處置自己的心腹,最大的可能性是把接觸過蘇程的人都走,和他自己的軟肋一起送到一個他自以為安全的地方。” 駱聞舟揪著他的領(lǐng)子,把人拽回到自己跟前:“張東來這爹坑得也太湊巧了?!?/br> “不湊巧,他信任我?!辟M渡說,不知道為什么,這回他沒有笑,也沒有用方才那種向喜歡的人顯擺什么的語氣,只是平鋪直敘地說,“張東來是個耐不住寂寞、也沉不住氣的人,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會在第一時間跟他認(rèn)為靠譜的人訴苦,是我把他騙出來的,照片是我讓人假裝美女,忽悠他拍的?!?/br> “你什么時候安排的?” “去公司接受調(diào)查的路上。”費渡說,“蘇程是我故意留下的餌,他身邊有我的人盯著?!?/br> 駱聞舟:“蘇程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費渡從駱聞舟上衣胸口內(nèi)袋里摸出自己放在他那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好像一直在等他,電話才剛撥出去就接通了。 “衛(wèi)衛(wèi),”費渡用十分輕柔的聲音說,“是我。” “費總,天哪,我等您電話等好久了!”少女的聲音從免提聽筒里傳出來,語速快得有些語無倫次,“擔(dān)心死我了,陸大哥他們順利嗎?您又一直不聯(lián)系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費渡笑了一下:“馬上就結(jié)束了——jiejie在嗎?” “在的,稍等。” 片刻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有些低沉的女聲:“我是衛(wèi)蘭?!?/br> 衛(wèi)衛(wèi)親生父親早亡,母親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酒鬼,在當(dāng)?shù)孛暫懿?,小時候別的孩子欺負(fù)她,都說她是“野雞的崽子”,她有個年長七歲的大jiejie,從小護著她,桀驁不馴,早早輟學(xué)出走,想要闖出一番天地來,帶著小妹擺脫這個見鬼的家,可是天地如囹圄,哪有那么好闖呢? jiejie離開以后,年幼的衛(wèi)衛(wèi)隨母親改嫁,然而生活卻并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因為所托非人而雪上加霜。禽獸的繼父給年幼的女孩造成了終身難忘的噩夢,直到她終于鼓起勇氣逃出可怕的“家”,被費渡的基金會救助。 剛開始,基金會一邊幫她尋找離家多年的jiejie,一邊想辦法替她討回公道,但是在證據(jù)確鑿、警察上門逮人的時候,衛(wèi)衛(wèi)的繼父畏罪潛逃,隨后他的尸體被人在離家三公里左右的小池塘里發(fā)現(xiàn),死于刀傷,渾身赤裸,身上多個器官被切除,頭朝下浸泡在淤泥里。 兇手處理完尸體以后,十分鎮(zhèn)定地帶著血跡離開,途中遇到了一個路過的目擊證人,居然還沖目擊證人笑了一下,而兇器就插在尸體心口上,上面大喇喇地沾著兇手的指紋。 當(dāng)?shù)鼐酵ㄟ^目擊證人的畫像還原與兇器上的指紋判斷,認(rèn)為衛(wèi)衛(wèi)離鄉(xiāng)多年的jiejie衛(wèi)蘭有重大作案嫌疑,并在當(dāng)?shù)匕l(fā)布了通緝令。 這些年基金會和警察都在找她,她卻憑空消失,成了被豢養(yǎng)的通緝犯中的一員,直到費渡放在蘇程身邊監(jiān)視那蠢貨的人回報,說蘇程招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助理。 “我現(xiàn)在可以把這老貨出手了是吧?”衛(wèi)蘭輕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