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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白茱才是長信宮原生的宮女,白芍充其量是來歷不明的宮外人士。而前者在進(jìn)了行宮之后,只管宮中小事瑣事,大事都是由兀君與白芍兩人拿方向的。 虞莞想得很明白。薛晏清對自己隱瞞未必是不信任,但他肯讓白芍知曉,一定代表著信任。 只是不知……她入宮這么短的時間當(dāng)中,是什么時候向薛晏清投誠的? 想到這里,虞莞嘆了口氣。人心易變。她把上輩子對白芍的感激移情到了這輩子的白芍身上,到底兩人不是同一個人,這就出了岔子。 真相卻比虞莞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白芍見虞莞連“殿下”都不稱,“薛晏清”三字脫口而出,她心頭登時一個咯噔。 皇子妃這是……生氣了么? 罷了,她心一橫。殿下既然已經(jīng)告訴了皇子妃,自己也不必?zé)o謂隱瞞,承認(rèn)、再認(rèn)錯認(rèn)罰就是了。 “回皇子妃,白芍從始至終確實是殿下的人,只是……并非殿下有意安插?!?/br> “什么?”這句話響在虞莞耳畔,不啻于一聲劈天雷鳴。 什么叫……從始至終? 白芍見虞莞臉色驚變,直覺其中有什么誤會。但她既然選擇了和盤托出,就繼續(xù)講了下去。 “我原本是眉煙閣的管事,眉煙閣是殿下在宮中暗棋。那日,皇子妃偶然光顧了眉煙閣,又青睞于我,殿下就順?biāo)浦蹖⑽艺{(diào)至皇子妃身邊?!?/br> “白芍以性命擔(dān)保,所說的沒有一句虛言?!彼嵵氐馈?/br> 她說完就斂起呼吸,等待著虞莞的回應(yīng)。半晌竟是一片寂靜,皇子妃的懲罰之語遲遲不落,她忍不住好奇地抬頭。 就看見皇子妃用一種她從前沒見過的奇怪神色盯著他。 短短幾行字,虞莞入了耳,卻難在腦中把它們拼成真實的意思。太荒誕了——白芍竟然從始至終都是薛晏清的人,陰差陽錯被她點到身邊。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仿佛就在薛晏清書房中撞見兩人獨處,薛晏清還在囑咐著什么。 還有這輩子的眉煙閣初見之時,白芍見她的表情十分怪異,想必也是猜到她身份的緣故。 原來雪泥鴻爪,早就有跡可循。 那么……上輩子呢?上輩子的白芍作為薛晏清身邊得力的暗子,出現(xiàn)在她身邊,是偶然,還是薛晏清有意安排? 虞莞闔上了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繼續(xù)想下去。 她見白芍還一臉忐忑地等著自己的回復(fù),心中紛亂。逆料這時,峭壁上傳來腳步聲。 ——是薛晏清回來了。 薛晏清在林中待了了兩柱香的時間,沒有行獵,而是用獸皮卷回了一些野果與菌子回來。他帶著朝食而歸,剛一回石洞,就直覺洞中氣氛古怪凝滯。 虞莞正一臉奇怪地望著他,而她身邊竟多了個白芍。 薛晏清剛做了偷親的虧心事,被虞莞一注視,手下意識就想覆上唇瓣。 好歹死死忍住了,他輕咳一聲岔開話題:“白芍怎么找到了此處?” 虞莞垂眼淡淡道:“我與白芍兀君兵分三路尋找殿下,白芍也尋摸過來了?!?/br> 白芍本想解釋,卻被虞莞搶了白。她摸了摸鼻子,歉然地看著薛晏清。 這時候她也反應(yīng)過來了,結(jié)合方才的問話,恐怕皇子妃誤會自己是中途投誠,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殿下的人之后才會震驚難言,連帶著對殿下的態(tài)度也帶上了一絲冷淡。 她卻不知道的是,中間還有上輩子與清晨偷香竊玉之事,才讓虞莞對薛晏清的態(tài)度格外奇怪。 薛晏清自然也察覺了虞莞話中的冷淡之意,是被發(fā)現(xiàn)了么…… 他心中頗有些悵然失落,表面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半分。 各懷心事當(dāng)中,三人沉默地用了一頓頗具野趣的朝食。 飯畢,日光已經(jīng)完全從云間跳出,灑下金輝在石洞里。 虞莞想了想道:“不如我們此時回行宮,如何?”她到底記掛著行宮中的太后,怕她擔(dān)心。 薛晏清沒有異議。禁軍已被派出來搜索山林,找到他們只是時間問題。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姿態(tài)坦蕩主動現(xiàn)身,更能打薛元清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白芍自然是跟隨主人們行動。 三人打定了注意,就開始整飭石洞中的陳設(shè),那些獸皮、紗布等瑣碎之物都被留下,幾人只拿了火折子,又把備下的清水灌入竹筒水壺中,輕裝上路。 行宮之中,熙和帝一夜難眠。 他身邊本有妃嬪陪侍,奈何這一夜心火熾盛,輾轉(zhuǎn)反側(cè)。大半夜的見妃子安睡的臉孔,他不但沒有心生憐惜,竟然還把人半途叫醒,從寢殿中趕了出去。 妃嬪哭哭啼啼地走后,寢殿中只剩下他一個人。 夜色無限滋長了人的想象力,熙和帝獨自瞪視著虛空,想象了很多種可能。 如果晏清死了,那他就剩元清一個成年的兒子,不用面對痛苦的二擇一。 如果晏清沒死,要求自己清算元清……這不就是在自己的手心手背割rou么》 幾個小的都未長成,背后又有強(qiáng)勢的母族在虎視眈眈。比起優(yōu)勢來說,到底不如已成年的、母妃被廢冷宮的皇長子和生母早喪的皇次子。 熙和帝幽幽嘆了口氣,一切只有靜待明日了。 只是連他也說不明白,到底是希望薛晏清回來的好,還是不回來的好。